昨晚張雲舒滿懷欣喜地從學校出發，結果今天早晨回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像是丟了魂。
她的大叔昨晚再回到酒店忽然變了個人似的，和離開前判若兩人。
對她大吼大叫，之後又抱著她溫柔地賠禮道歉，過了一會又陰沉不定地像是看著一個罪犯一樣看著她，就這樣反反覆覆了一夜。
她昨晚本只是想給對方一個驚喜，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對方要這麼對她。
李安當然不知道這些，不過看張雲舒的態度還算誠懇，老裴表情也柔和下來。
“裴老師，乾脆今天就到這吧，讓他們下去再練練，咱們明晚再聽聽？”
老裴雖然待人接物毛病多，但今天確實耽誤了李安的時間，而且今晚要不是對方自己幫他唱白臉，他也不好收場。
一時心裡還有點小感激：“明天你就歇著，別過來了，後天晚上你有空嗎？”
李安：“明天後天我都沒問題。”
李安明晚能過來當然最好，可以防萬一再耽誤李安一晚上時間，老裴想想還是算了，誰還沒點自己的事，“明天我再排排絃樂，你後天來吧。”
李安：“這樣裴老師，您明天看情況，需要我過來您隨時通知我。”
老裴聽著這話心裡更舒服了，臉上終於浮現出笑容：“你最近也忙，我知道，明天你就好好忙你的事，沒事就好好休息。”
李安笑：“聽您的。”
隨著老裴宣佈明晚絃樂單練，今日份排練結束。
“其他人走，張雲舒，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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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裴要“開小灶”單煉小張，這就和李安沒關係了。
下臺從包裡拿出手機，他看到了徐麗的電話和資訊。
加課？
加課怕不是主要目的吧，今天下午方正給他打了電話，金華的排練情況他已經瞭解。
王小虎能當上領唱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明天和徐麗見面再說吧。
正好他明天晚上不用排練了。
八萬一：沒問徐姐，你帶他八點半過來吧。
回完徐麗的資訊，李安又給宋成發了條資訊，詢問對方明天晚上方便嗎。
說來都是一個半月前的事了，宋成拜託李安幫忙給木子準備一個六一節目。
這事李安一直記在心上，最近三節課他都在讓木子練送別這首曲子。
上節課李安聽完木子的右手，覺得也差不多了，他這兩天時間也騰出來了，這不下午就約宋成明天下午帶木子去昱東找他。
他打算利用明天下午給孩子排一排，周天再給孩子排一排。
兩次也就差不多了。
現在正好明天晚上王小虎要加課，他就想著把兩個孩子的時間都湊到晚上，這樣明天下午他就能專心做自己的事情了。
就是不知道宋成明晚能不能騰出時間。
發完兩條資訊，他剛把手機裝起來，兜裡就震了一下。
宋成回信，說明晚讓木子大伯送木子來他家。
李安一看，這還折騰啥。
八萬一：那咱們還是明天下午三點半，昱東九樓見。
宋成：好的李老師，您先忙，我們明天見面說。
八萬一：okok，別忘了帶孩子的口風琴。
離開排練廳，李安快速前往老魏家，路過紅樓音樂廳時，門前的海報已經從‘津門音樂學院云云...’變成了蓉城杯鋼琴大賽的宣傳標語。
上週的少年組只是本次比賽的前菜，接下來兩週的高中組和青年組賽事才是正餐。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時有沒有時間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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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魏家。
梁惠蘭出去轉了，老魏正在給林果果聽寫拼音，聽見門響心說這個點又是誰。
一開門，見門外身影咧嘴笑道，“這就等不及了？”
李安樂：“您這不是罵我，剛從裴老師那排練完，過來看看您。”
“老師！”忽然一聲動靜，林果果從老魏身後露出頭。
“果果晚上好。”李安給林果果打了個招呼。
“老師你咋來了呀。”林果果見到李安開心。
接著她更開心了，
李安進屋從包裡掏出給林果果準備的小禮物，一個精緻的毛絨小兔，“果果，六一快樂。”
林果果哇地一聲接過，“很可愛！”接著揚起小臉，“老師，可還沒到六一啊。”
李安蹲下認真給孩子解釋說：“這周你又不上課，所以提前祝你六一快樂呀。”
林果果一想還真是，這週末她們班要去研學，所以鋼琴課只能下週週末再上，可那時六一已經過去了。
忽然她想到一個問題，接著像個小大人似的問道，“老師，那你把禮物提前給我，是六一那天不能去看我表演了嗎？”
老魏：“趕緊進去寫作業，先寫數學。”
李安反應一點也不慢，“老師當然去你的表演，不過你先去寫作業，好不好。”
林果果吼得一聲，抱著小兔子跑向臥室，進門前不忘回頭對著老魏吐了下舌頭，“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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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又對李安呲了下牙，這才進了屋。
“你以後別給她買這些東西，她家裡床上都擺不下了，一年不知道得扔多少，”老魏轉身示意李安坐。
“害，孩子過六一嘛，”李安忙接過老魏手裡的保溫壺，“您坐，我來。”
“現在的小孩天天過六一，”老魏忍不住吐槽，“茶葉那都是，喝什麼你自己泡。”
李安熱的後背都溼了，茶他可消受不起，“老師我喝這個就行，”說著拿起茶几上的礦泉水擰開勐灌了一口。
老魏樂呵呵地端起自己的茶碗吹了吹：“瞧把你渴的，怎麼樣，今晚排得如何？”
李安搖頭：“不好，裴老師發了一晚上火。”
老魏點點頭：“老裴肯定著急，人家流行那邊都開始審節目了，他這邊節目單還沒出來。”
李安：“咱們系呢？”
老魏：“咱們的節目都審完了，對了，那個你週末哪天空啊，我找人把琴給你送過去。”
李安：“老師我都行，您看您這邊的時間。”
老魏：“你就給我個時間，最好上午。”
李安想了想，“那就週六上午吧，”最近到暑假前，五小支的課都停了，所以他週六時間相對空閒。
老魏：“行，那就週六一早，你一直家吧。”
李安：“嗯。”
老魏：“到時候我讓老陸跟著一起去，讓他給你調完做個整音，估計得五個小時左右。”
陸會鍾，如今蓉城調律界的大人物，魏三碗多幾十年的老搭檔，手藝沒的說，年輕時沒資源，靠老魏一路帶發家。
李安心裡忍不住激動：“謝謝老師，整音的費用我是給您還是到時給陸老師。”
老魏：“你給我四萬二就行，其他的甭管了。”
李安：“不行不行，老師這不行，本來這琴人家看您面子就便宜了不少，整音的費用說什麼您也得讓我掏了。”
老魏：“掏什麼？我就告訴你，這錢你到時就是偷偷給他，你看他敢要嗎。”
李安汗：“老師，那我到時就不提錢這事了？”
老魏沒回答，反問道：“李安，你也在蓉城待了這麼多年了，你知道蓉城現在有幾家大的調律？”
李安：“海清，正源，還有去年在抖音做得挺火的那個，叫什麼，韻音，對，韻音，這三家現在應該能代表蓉城調律市場的頭部了。”
老魏：“三家實際上都是他們家的，韻音他兒子做的。”
李安驚：“那豈不是整個蓉城的調律市場讓他一家佔完了。”
老魏：“本來這次我沒打算讓他親自來，讓他找個有經驗的師傅過來就行了，結果一聽是你，他就非要親自來給你整。”
李安摸摸鼻子：“嘿嘿，又跟著您沾光了。”
“切，”老魏笑罵，“這個老東西精著呢，我估計他給你幹完活還得請你吃飯。”
李安疑聲：“不至於吧，我手裡才有幾個學生。”
老魏：“這腦子往哪轉去了，你們藍天的調律現在誰做的。”
李安一下恍然，他剛才還真沒往這邊想，不過再一想，他有點為難，“老師，藍天之前的那個合作方被換掉了，現在是新的樂器廠商定期派人來調琴，恐怕這事我幫不上什麼忙。”
老魏搖頭：“他的胃口可沒這麼小，你這樣，到時候他要和你打聽這些事兒，你就實話實說，你們藍天什麼情況他早就摸清了，所以沒必要繞。”
“我估計第一次見面他也不會問太多，看他後面怎麼說吧，如果他再找你，你就幫他牽個線就行，後面的事你就不要再參與了。”
李安基本明白該怎麼做了，可有一句他沒聽懂：“您說陸老師胃口不小？”
老魏：“這個話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老陸下一步要自己開琴廠了，廠址都談好了。”
原來如此，這李安就明白了。
想想也是，以陸老師如今在行業裡的地位和手裡掌握的資源，再往下發展，做個人品牌確實是個不錯的思路。
只是他聽不出魏老師的想法，按照兩個人幾十年的關係，魏老師應該是支援的。
可魏老師的口氣怎麼感覺像是不希望陸老師走這一步。
“老師，您的態度是？”李安必須得先明確魏老師的想法，這樣到時陸老師問話的時候他才好拿捏尺度。
老魏嘆：“哎，這事先不說了，總之你別摻和進去。”
幾十年的老搭檔，魏三碗從內心特別想支援陸會鍾，可他很矛盾。
做琴和調琴是兩碼事。
老陸手藝沒得說，可為人太聰明。
太聰明的人，做不出好琴。
見老師不想多說，李安大概也明白自己該怎麼做了，多問無益，“老師您喝茶。”
魏三碗端起茶杯吹吹抿了一口，“怎麼樣，這兩天還行？陳璇媽媽對你應該挺滿意吧？”
李安也不謙虛：“應該還比較滿意，”
李安講了講這兩天的事，“我現在擔心的是她爸那邊，她爸還不知道我倆的事。”
老魏樂，立馬給出了個主意：“她家不是煙市的嘛，你就什麼別想了，到時候見了面，也別多說，到了飯桌上你就使勁喝酒，把她爸喝服了，你們的事也就成了。”
李安想想那畫面，苦笑：“但願吧。”
說著起身給老魏茶碗裡填了水，“老師，吳院長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老魏：“昨天上午走的，你那兒考慮得怎麼樣了，和孩子家裡通氣了嗎？”
李安：“還沒有，明後天吧，這不上午陳璇她媽剛走。”
老魏：“這事也不用著急，還有三個月呢，我還是那句話，你想好，和孩子家裡溝通好，無論最後去不去，都研究個明確決定。”
李安：“嗯，老師您放心，這事我能處理好，另外還有個工作上的事我想向您請教一下。”
老魏：“你說。”
李安把他要給周邊幾個偏遠學校的鋼琴老師做師資培訓的事情講給了老魏，老魏聽完人都做坐起來了，“這是好事，你哪裡有問題？”
李安：“老師，我做了個課程框架，基本把我能想到的內容都包含進去了。”
接著李安又把他框架裡的幾個標題簡單說了說，“老師，您看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差不多就是這些內容，”老魏先給予肯定，“你寫完了嗎，讓我看看裡面的內容。”
“內容還差點，”李安如實答，“估計這周就能寫完，到時您幫我看看。”
老魏：“好。”
說著老魏起身，走到書架第二格翻了一會，接著從中抽出一個陳舊的牛皮本，轉身遞給李安，“這個你拿回去翻翻，可能對你有點幫助。”
李安接過，隨後一翻，上面的字跡全是手寫，一看就是老師的筆跡。
‘手型原則的三個注意事項’
接著往下一掃，看完忍不住又往後翻了一頁，看得他都顧不上抬頭，“謝謝老師，我回去一定好好研究。”
“謝啥，”老魏笑說，“這東西我留著也沒什麼用了，你留著吧，就當你的六一禮物。”
一瞬，李安覺得手裡的筆跡又重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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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李安問果果六一活動是下午還是晚上，果果說晚上。
老魏送李安到樓下，“你別來了，折騰。”
“那不行，您快上去陪果果吧。”說完李安催促老魏趕緊上去，“老師您快上去吧，我這就走了。”
老魏：“你走你的就行了，我也想在下面涼快一會，你又不是不知道，果果在你師孃不讓我開空調。”
李安樂：“嘖嘖，您老慢慢涼快，我回家吹空調去了。”
老魏瞪眼：“氣我是吧，滾。”
哈哈哈——
說滾就滾，滾出小區，李安拿出手機給老魏轉了四萬五。
此刻他也想轉身投籃。
他恨不得明天就是週六。
開心，確實開心。
透過自己的努力，他終於給自己置辦上了人生中第一臺完全屬於自己的琴。
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