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說說賭注。”
和金佳琪打了快十年賭，吳復生吃過的虧比老湯打過的飛機還多。
“慫。”
金佳琪挑釁。
“說得好，就是慫。”
吳復生不以為然。
“行吧”
金佳琪撇撇嘴，說罷就一個人朝著酒館大門外走去。
吳復生有點懵，就連老湯也納悶了，這就結束了？不符合金三爺的脾氣啊。
兩人跟了上去。
回酒店的路上，有點安靜，往日唧唧喳喳的金三爺忽然啞巴了，這讓吳復生有點彆扭。
他心想不至於吧，就不和你打一個賭，也不至於連話都不說了吧。
還是對方心裡有憋著什麼壞呢？
他有點不放心，兩步上前走到金佳琪旁邊，“那你倒是說說賭注是什麼，對不對。”
話一出口，他腸子就悔青了，因為他看到金佳琪轉臉露出了得逞的小表情，媽的又被耍了。
可話他都說了，總不好再咽下去，哎，“別得瑟了，快說賭注，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金佳琪早就想好了：“真心話大冒險，選一個。”
吳復生拜託了：“換個新鮮點的行嗎？”
金佳琪：“這個就很好啊。”
吳復生：“好個屁。”
不想不來氣。
“來，我給你算算，第一次，我大冬天的光著膀子在附中操場上跑了兩圈半，凍感冒不說，還請了家長，這些都不說，就說你們系的女孩後來怎麼說我，說我變態，我擦，那會我才初二啊。”
金佳琪原地站住，大聲質問：“我不是當著全校給你解釋了麼？！”
老湯噗嗤一聲沒忍住，一旁吳復生快哭了：“你那是解釋！？那是升旗儀式！
”
二人一驚一乍的引得路人紛紛望來，老湯忙道：“easy，easy。”
三人繼續往前走。
“啊？你是學校的寶貝，沒老師敢說你，結果我又被黃老頭拉到琴房罵了一頓，說我不務正業！”
金佳琪氣勢弱了三分：“我後來不是給你道歉了麼。”
“好好好，”吳復生連說三聲好，“來，第二次，高二，我在女生宿舍樓下喊我缺愛！”
老湯又沒忍住，金佳琪抿嘴，“那不是看當時你怪可憐的，周圍連個女孩都沒有。”
吳復生雙手一拍：“的確，是個海院的人都知道我只有兩個好兄弟，一個光頭，一個不是光頭。”
金佳琪：“你！”
吳復生：“你什麼你，聽著！第三次，我大二，直播吃雪！拉肚子！”
金佳琪：“誰也沒讓你吃啊！自己二。”
吳復生：“我是真二，初二，高二，大二，研二，你在國外都不放過整我啊，讓我給李秋彈鋼伴的時候故意錯音，這絕對是我藝術生涯裡的最大汙點。”
金佳琪：“你不是說她當時老在系裡說你壞話麼？”
吳復生：“你是第一天認識他？初中不就那德行，碎嘴子，見不得別人比他好，結果還讓人他抓著我的小辮子，倒打一耙說我見不得他好，都他麼什麼事，不說他我不來氣。”
金佳琪知道後面還鬧出一些很不好的事兒，可她又不想服軟，噘嘴道：“那也是你自己選的，明明有真心話，你偏要大冒險。”
吳復生：...
真心話，和金佳琪的真心話，他寧願再來十次大冒險。
一時間氣氛又安靜了下來。
這次老湯沒有第一時間出來打圓場。
又聽兩人拌了一路嘴，前面老湯還覺得回憶一下過去挺有意思，可越聽心裡越不是個滋味，因為他知道金佳琪也知道吳復生什麼都知道。
可吳復生真的知道嗎，這是埋藏在老湯心裡最深處的一個問題。
要說一路從附中走到今天，三個人一起經歷的事情已經夠多了，能走到今天，還能維持這樣一種關係，還能一個電話就不遠萬里從國外飛回來，真的不用再說別的了。
可他們已經不小了，他們已經告別校園了。
每個人都將不可避免的迎來一段新的開始，而每個人也應該有那麼一段新的開始了。
所以有些事，無論結果，也都該畫一個句號了。
既然兩個人都有自己的顧慮開不了那個口，那這個好人也好，壞人也罷，就讓他這個中間人來做吧。
“得。”
老湯走到兩人中間。
“要我說你倆這次也別大冒險了，就真心話，輸的人回答贏的人，題目我來出。”
“怎麼樣，刺不刺激？”
金佳琪心裡一顫，吳復生屏住了呼吸。
“而且我覺得題目也可以變一變，前二沒意思，這次賭個大的，就賭這個小車琳在蓉城杯少年專業組的比賽上能不能拿到第一名。”
老湯：“說說個人看法，雖說聽起來難度很大，但我看這孩子未必沒有機會，所以無論壓哪邊，對你們也都算公平。”
“怎麼樣二位，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了。”吳復生跟著接道，“來吧。”
金佳琪沒有想到吳復生居然痛快的答應了，頓時心裡更亂了，嘴上跟著說了聲好，“那你選吧。”
吳復生：“老規矩，你先。”
老湯笑：“都先別著急，不妨看完明天的比賽，你們再壓。”
吳復生金佳琪異口同聲：“好。”
老湯點點頭。
“不過有言在先，玩就要玩得起，堵上咱們十四年的友誼，這次誰也不許說慌。”
——
同一時刻。
昱東寫字樓附近的一個大排檔，李安正大口的趴著眼前的炒飯。
一旁坐著陳璇，對面坐著秦勇。
兩人就這麼看著李安大口乾飯。
“不是我說你，有時候真是算不清帳。”
秦勇笑嘆，他都不知道李安怎麼想的，居然把自己學生的晉級名額拿掉了，加個名額不就行了嗎，真有人追究他來處理把鍋甩給他就行了，何苦委屈自己求全。
李安用力咀嚼幾下，用力一口嚥下，乾硬的飯粒刮的他嗓子眼疼。
拿起陳璇遞來的啤酒仰頭幹了一大口。
舒服！
“怎麼算賬是你們的事，但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給這種比賽當評委了。”
秦勇：“瞅給你氣的。”
李安本來已經把情緒消化了，一聽這話氣又上來了，“我能不氣麼。”
喘了兩口，李安輕輕了一口，這事說到底也怪不到別人身上，“真的勇哥，以後這活別在找我了。”
秦勇前面也沒想到李安反應會這麼大，這事在他看來李安應該早就有心理準備。
片刻，“你啊，”秦勇搖搖頭，他真想說李安幾句，可看著李安這幅義憤填膺的模樣，他又說不出口，曾幾何時，自己不也是這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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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起酒瓶喝了一口，放下酒瓶，秦勇起身給李安遞了根菸，“來，哥給你點，過去了嗷。”
“收收臉，馬濤估計也快來到了。”
李安點點頭，嘬了一口，“這煙不錯。”
秦勇樂：“點我是不，行，過兩天去我辦公室，給你一條。”
李安：“我可沒這意思。”
秦勇看向：“他在家是不也這樣，還在這和我賭氣。”
陳璇抿嘴，片刻後三人都笑了。
李安：“馬濤沒問題。”
剛才三人來吃飯的路上秦勇專門給馬濤打了個電話。
其實昨天晚上秦勇就想找李安說這個事。
下一階段，他考慮把馬濤弄到廣源校區。
經過一段時間的樂團排練，秦勇發現馬濤在銅管方面還真是不錯，專業底子紮實，會的銅管種類也多，私下接觸幾次後，他又發現馬濤整個人比去年他剛見的時候多了股積極向上的勁。
藍天管樂團正卻這樣的人手，所以他打算給馬濤個機會，給他幹個樂團副手，本來他是打算用趙藝的，可他覺得趙藝心思太多了，不如馬濤直爽，所以他想問問李安什麼意見。
說回馬濤的問題，不帶個人情緒，李安挺想感謝秦勇的，馬濤的情況他再瞭解不過，正需要一個這樣的機會，而且他也看到馬濤去年到今年的變化，他覺得馬濤能好這份工作。
三人正說著，馬濤匆匆忙忙趕來。
“校長，”揹著樂器氣喘噓噓來到桌邊，先和秦勇打了個招呼，接著看向李安二人，“安哥，璇姐。”
他也不知道啥事，他剛正在許宏信的婚禮彩排現場，接到秦勇電話時他還有點猶豫，因為他的節目還沒到，是許宏信一問怎麼回事，接著包菜就讓他趕緊過來。
“快坐，我們也剛吃。”秦勇陳璇一同招呼馬濤坐下。
李安：“怎麼樣，他倆狀態還好嗎？”
“兩人都快累死了，”馬濤坐下接過陳璇遞來的啤酒，“謝璇姐。”
轉臉接著說道，“阿信這兩天都沒怎麼睡覺。”
李安：“不至於吧，這不還有三四天嗎？
馬濤搖頭：“不不安哥，是真忙，我這兩天一直在他那幫忙，光我替他去火車站接人都去了三趟了。”
秦勇忙朋友籌備過婚禮，確實忙，打趣李安二人道，“等到時候你們就知道有多忙了。”
陳璇害羞的看向別處，李安摸摸鼻子，“那也得等你先給我們打個樣啊。”
秦勇：“...來來來，人齊了我們就先碰一個。”
四人舉瓶，一陣小晚風吹過，真叫人舒服，估計再過半個月，大火爐子又要架上了。
放下酒瓶，李安問馬濤：“房子是不快到期了。”
說到這個，馬濤吐槽：“就月底了，房東不租了。”
李安：“也好，換個新環境。”
一頓，“恭喜。”
馬濤尋思他都愁死了，還恭喜。
秦勇接過話，“馬濤，朱老師要離職的事你知道嗎？”
馬濤小心道：“聽說是自己出去幹了。”
秦勇嗯了一聲：“不過學生他一個都沒帶走。”
馬濤心裡啊了一聲，那可是十五六個銅管學生呢，“那，他留下的那些學生？”
秦勇：“交給你如何？”
馬濤腦子嗡的一下，啊的一聲看向李安，見李安笑著點了點頭，他的小心臟跳的更快了！
他就說怎麼秦校長大晚上的給他打電話叫他出來坐坐，他還以為是樂團的事。
“謝謝校長！謝謝安哥！”
說著重新開起一瓶酒就要吹瓶，被秦勇攔了下來，“別別，先放下，咱們事還沒說完，別急。”
馬濤：“您說。”
秦勇：“來樂團給我當副手。”
馬濤又準備抄瓶的時候發現酒瓶已經被李安拿走了，李安笑道：“今兒不是酒局，回頭你請客。”
馬濤立馬會意：“秦校長，我...”
秦勇擺手打斷，“以後別叫校長了，我的辭職報告昨天就提交上去了。”
三人一愣，說突然也不突然，說不突然，又有那麼一點突然。
看著秦勇澹澹的笑意，李安心裡還空了那麼一下。
“來來來，都動快子，”秦勇招呼著自己先拿起快子，“我早飯都還沒吃呢。”
吃著吃著吃著，時間一晃而過。
其實也不過就是半個多小時，四個人今天都餓壞了，基本就一純吃局。
明天都還有事，吃完四人攔了三輛車，打著招呼紛紛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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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秦勇耳邊還回想著李安剛才的話。
‘真的勇哥，以後這活別在找我了。’
這話又讓他想起上次在辦公室，李安和他說的那兩個從老家來這邊準備藝考的孩子。
明明能掙的錢，也是該掙的錢，李安不願意掙。
就和今天的事一樣，明明整個社會就是這樣，卻偏偏和自己過不去。
望著窗外的夜景，秦勇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問題，或許李安骨子裡和他本就是不一樣的。
社會磨去了他的稜角，就一定會磨去李安的稜角嗎？
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他今天並沒有告訴對方，因為他覺的還不是時候。
他想告訴李安，逃避是沒有用的，如果你想改變一些什麼，就更得先從學會適應開始。
無論多乾淨的規則，制定的人也從來不是乾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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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條回家的路上，陳璇靠著李安的肩膀，兩人各自拿著手機。
小米：吃飯的時候真生氣了？
老頭：假的，我就是藉口蹭條煙。
陳璇笑。
小米：其實，你賭氣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老頭：？？
小米：很少見你這麼流露情緒，其實有時候你可以和我說的
李安輕嘆一口。
就在他編輯資訊時，車琳爸爸忽然來了電話。
他接起。
“喂，您好。”
“唉唉李老師，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攪您，您沒休息吧。”
“沒有沒有，您講。”
電話裡車琳爸爸接著一通感謝，語氣異常興奮，重複的話說來說去，總之就是要表達謝謝。
李安今晚沒有給車琳和小劉的家長去電話，沒啥必要，反正成績出來都能在公眾號裡看到。
四十分鍾前小劉爸爸給他發資訊的時候他還想著車琳家長今晚會不會有動靜，不過已經瞭解了車琳家的情況，他想著人家還要忙店裡生意呢，就沒再多想。
沒想到這會兒電話來了，想來估計也是才知道？
“言重了言重了，孩子自己發揮的好。”
“沒有您的教導，她也沒有地方發揮。”
電話裡的聲音忽然變遠，“琳琳，快，你不是有話要和李老師說。”
一陣呲呲啦啦，車琳的聲音傳來：“老師！”
“開心嗎？”他問。
車琳：“嗯！”
李安往椅背靠了靠：“有什麼話想說，我聽著。”
車琳支吾著：“我也不知道說什麼。”
李安樂：“晚上幹什麼了？”
車琳：“練了琴，還和小北他們玩了遊戲。”
李安：“你們玩什麼了，怎麼玩的，說給我聽聽。”
車琳開始沒動腦一樣的車式描述...
聽著孩子的喜悅聲音，李安今天的所有疲憊像是已經一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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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陽路四季酒店。
“復生，你想好了麼？”
老湯等了一會兒，沒見吳復生給動靜，接著他說了聲，晚安。
“好好想想。”
說罷起身離開了吳復生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