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號走上舞臺鞠躬，接著坐下調整琴凳高度。
同樣的動作卻發無法給人給多的期待感，經過54號、66號兩名選手的精彩表演，才開始的A組現場就進入一種疲弱的狀態。
如果說姜笙只是將賽場點燃，那麼李安接著上臺不但站在火上澆了把油，最後臨走前又用一場傾盆大雨將其澆滅。
27號選手為二輪選擇的練習曲是肖邦的冬風練習曲。
曲目依然是極具競技性的比賽曲目，只是演奏過半，除了速度還有可圈可點指出，再無其他。
結束二輪表演的李安回到選手觀賽區。
剛剛的舞臺並沒有耗費他太多精力，只是透支了一些情緒。
休息片刻，待到整個人平靜下來，他的注意力才漸漸回到舞臺。
至此他個人的第二輪階段已經結束，接下來就是等待十八號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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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個又一個選手登場，三個賽場的二輪首日上午的比賽已過半。
A組繼李安表演結束後再沒有出現讓人眼前一亮的選手。
值得一提的是第七位來自沉院的選手在奏鳴曲演奏一半時忘譜，導致演奏中斷。
五秒後依然沒有記起下一小節的該選手直接起身鞠躬下臺，為A組賽場節約了一點時間。
隨後出場的第八號選手同樣也選擇了激流練習曲作為開場練習曲，客觀來講這位選手無論手指清晰度還是強弱處理都算得上優秀。
在五六七八四名選手裡的練習曲對比中堪稱最佳。
遺憾的是前有姜李二人的冰火對決，六名評委對於這首曲目在今天產生了審美疲勞。
八號出場選手也出清楚這點，為了讓自己的整場表揚更搶眼，他也選擇了在速度上做突破。
只不過他選擇的突破點是後面的奏鳴曲。
熱情的第三樂章。
挑戰只有在琴房裡偶爾彈過的速度，這本身就帶著點賭的性質了。
如果只談速度，他最後呈現出的三樂章確實夠快，相對也還算穩。
但或許他在上場前的策略構思中忽略了一點，奏鳴曲考察的是整曲而並非是某一樂章。
臺下眾人很明顯聽出了他二三樂章過渡產生的割裂感。
這種割裂感是致命的。
直到第十位出場的68號選手湯少衝，以一首肖邦三度練習曲重新為A組出線的形式罩上了一層迷霧。
接著一首輕鬆愉快的杜娟奏鳴曲為舞臺增添了幾分輕舞飛揚的年輕活力。
從上臺到開始演奏，從收手到下場鞠躬，總能在他臉上看見溫和的笑容。
得說看老湯彈琴是一件很治癒的事情。
最後一名出場的選手再次出現重大失誤，演奏練習曲的過程中無名指落鍵打滑導致全曲崩盤。
隨著A組全部11名選手表演結束，工作人員緊接著為下一場做準備。
六名評委將各自的打分表交由評審團記分人員，紛紛起身說笑著從專屬通道離去，今日下半場比賽的評審工作將會有另一組評委前來。
三個賽場的比賽相繼結束。
作為第一批解放的選手李安準備利用下午的時間好好睡一覺。
比起中途就離場的姜笙，他可是坐滿了一整場。
收起參賽證披上大衣剛走出音樂廳，李安被身後的老湯叫住。
“回酒店嗎？”老湯兩步趕上。
李安點頭：“嗯，你也回酒店？”
於是他們一起踏上了回往酒店的路。
路上兩人聊到A組上午的比賽，老湯笑稱李安大招放早了。
在他看來李安如果第三輪演奏暴風雨，或許衝進決賽更穩一些。
李安哪裡想的到對方已經把他放到了和吳復生梁春雨那個級別的存在看待。
笑笑沒接話，二輪比賽結果出來之前，什麼都是假的。
他有可能進入三輪，也可能止步二輪。
就拿A組上午的比賽來說，他認為自己已經發揮到百分之百，但依然很難說就一定比姜笙和老湯彈得好那麼多。
儘管他是今天唯一一名演奏結束聽到零星掌聲的選手，可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能代表比賽結果嗎？
不過對方有一點到沒說錯，暴風雨確實是他的大招。
並且還是他手裡唯一的大招。
至於告別。
怎麼說呢，經過一輪影片提交後的這一個月的練習，告別並沒有達到他預想中的完成度。
可也超出了及格線不少。
其實昨天早晨填報後三輪曲目的時候他有那麼一瞬動搖——
用激流+告別打第二輪，把暴風雨放到第三輪。
如果順利進入三輪，那他似乎真的有一絲機會衝一下決賽。
但緊接著便掐死了這個想法。
哪有那麼多如果。
這次的目標就是進第三輪。
那麼暴風雨放到第二輪就是最合理的安排。
人呢，要有點數。
如果進不去三輪，什麼都是空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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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大堂李安謝絕了老湯的午飯邀請，買了桶泡麵直接上了樓。
簡單吃了兩口他上床先給魏三碗打了個電話，然後和陳璇發了會資訊準備睡覺。
八萬一：安心上課，我睡醒找你
五點起床一直精神保持集中到現在，他大腦已經快成漿湖了。
剛睡著沒多久，又一條資訊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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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吉格鋼琴藝術長廊，二樓左角琴室。
“你說他是蓉城院的，林幽幽的同學？”
吳復生眼睛亮了。
老湯已經睡過一覺，此刻看起來精神很不錯，進門搓了搓手道：“嗯，他自己說的。”
“回來之後想叫他一起吃個午飯，結果被拒絕了。”
這不是重點，老湯頓了頓問道，“今天還行？”
吳復生：“就那樣，桃園廳的音響效果如何？”
老湯：“不錯，我看群裡說中山音樂廳有點溼。”
吳復生嘆：“嗯，寶坤下午沒發揮好，剛還給我打了電話。”
頓了頓，“你呢，比完也不吭個聲，搞得我也不敢問。”
老湯笑：“馬馬虎虎吧。”
馬馬虎虎？
看你這表情應該還不錯啊，吳復生心下，“碰上硬茬了?”
老湯撓了撓頭，在想該怎麼組織語言：“就是蓉城院這哥們，回頭你自己聽吧，我不好描述，他彈得激流吧，其實沒有那麼驚豔，但是暴風雨彈得真的太有感染力了。”
這番言論下來，吳復生就好奇了，什麼樣的暴風雨能讓老湯給出這種評價。
他瞭解自己的兄弟，別看老湯平時看起來隨和，心氣可不低。
“姜笙呢？”他想起另外一位。
“穩得一批。”
老湯豎起大拇指，接著把上午的比賽情況大致的和吳復生說了說，“反正我結束了，就看你們的了。”
吳復生：“行了，走吃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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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城百合花園。
季洋有些忐忑的走出電梯，林老師今天下午給他發資訊給了她一個地址，讓她下午五點半過來。
收到資訊的第一時間她想給老師打電話再問一下還需要注意什麼，可又怕打攪老師。
於是發了一條資訊，結果也沒收到回覆。
走到1402門前，見門口的架子上有一次性鞋套，她左右腳各套了倆。
接著按下門鈴。
片刻後門開啟。
“林老師好！”
看到門內的人影，小季上來就是一個大鞠躬，這是老師交代她的。
林幽幽點點頭，“你好，進來吧。”
跟著林幽幽走進客廳，小季也不敢亂看，一路跟進臥室。
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澹澹的桂花香。
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她以為林幽幽老師的臥室...至少不該是眼前這種看起來很少女的感覺。
立式鋼琴上還擺著一個毛色有些發舊的白絨毛小熊，她都不會再把小時候的毛絨玩具擺在臥室裡當擺設了。
林幽幽問：“吃飯了嗎？”
小季乖巧達道：“吃了。”
林幽幽點點頭：“不是第一次見面了，我們就不耽誤時間了。”
說著她指了指牆角的鋼琴，轉身坐到了寫字前，“鞋套脫了吧。”
季洋聽話的拖掉鞋套，坐到鋼琴前調整完琴凳高度，轉臉小聲問：“林老師，我彈什麼。”
林幽幽：“月光三。”
一個月前季洋在奧拓大師課上彈得月光三她還有些印象。
鋼琴前季洋深呼吸，待到呼吸平穩做起手勢。
下一秒。
雙手起落，跑動開始。
已經帶有點顆粒感的節奏律動從鋼琴的琴響裡顆顆蹦出。
沒那麼快，但也算不上慢。
清晰度只能說。
尚可。
-
林幽幽認認真真聽完一遍。
李安說的沒錯，底子太差。
一個月過去了，這名女孩的進步她聽到了，但很遺憾，這點進步對於還有不到一個月的藝考來說，不夠。
真的不夠，也難怪李安愁成那個樣。
就說眼下最基本的——
起音的姿勢問題。
林幽幽略微思考了一下，起身將鋼琴上的節拍器開到六十拍的速度。
“繼續，重頭再來。”
季洋沒有多問，直接開始。
她剛開始便被打斷，“停。”
林幽幽：“起音手腕再放鬆一點，試試就能做到嗎？”
季洋試了兩次，非常彆扭，“抱歉林老師，給我三分鐘時間。”
說著她趕忙練了起來。
李安已經多次叮囑她，林老師讓她怎麼做她就怎麼做，如果和他教的東西有衝突，一切以林老師的方法為主。
關於月光起手勢的姿勢問題，李安之也和她強調過，後來對方沒再說這個問題，她以為自己沒問題了。
又練了兩遍，她還是找不到感覺。
這時林幽幽已經走到她的身旁。
“落臂要自然，你控制過頭了。”
說著林幽幽以站立彎腰的姿勢示範了開頭部分。
只見兩隻手一前一後幾乎同時落下，在季洋的視角中，落下的姿勢很隨意。
可就是這隨意的一落，沉重飽滿的低音音頭就像一枚攥緊的空氣拳頭打到了她的臉上。
好強...
好流暢的起句...
好有質感的音色...
季洋跟著林幽幽分別在兩個地方上過兩節大師課，卻一直沒有聽過對方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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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次聽，就給她帶來了十足的震撼。
林幽幽連續示範三次起身問：“看清了嗎？”
季洋點點頭。
林幽幽又問：“聽清了嗎？”
季洋點點頭。
林幽幽猶豫片刻還是說道：“李安的發力方式和大多數人不一樣，他的指尖力量一般人也達不到，所以。”
頓了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季洋點點頭。
林幽幽：“試試。”
季洋思考片刻，抬起雙臂，duang的一聲落到鋼琴上。
也不管自己砸響了哪些音，接著轉臉認真問：“林老師，是這種感覺嗎？”
林幽幽：...
這姑娘....
倒是有點可愛的地方。
她推了推鏡框，點頭問：“手不疼嗎？”
季洋呲牙一笑：“疼。”
-
兩個小時後。
林幽幽季洋二人並排坐在電腦前，此刻螢幕星海鋼琴的官網頁面下方，正是本屆星海杯全國鋼琴大賽的第二輪公開組賽況。
季洋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選手分組裡面的A組李安。
066。
林幽幽默唸著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操縱著滑鼠滑到A組賽事錄影。
卡塔一聲點選進入。
新頁面下有整租完整影片，也有選手個人影片。
二人目光同時落到了第二個影片上。
林幽幽再次移動滑鼠點選進入。
桃園音樂廳的舞臺高畫質水平視角出現，幾秒鐘過後，一個身穿黑色禮服的高大身影從後臺左手走上舞臺。
季洋心裡直呼媽呀，老師穿這種禮服也太帥了叭。
林幽幽從大一開始就覺得李安很養眼，穿什麼都像個人。
鞠躬落座，一氣呵成。
季洋又學到了，扶琴鞠躬。
說時長，那時短，只見影片裡李安抬起雙手就那麼輕輕一落——
琉璃般的琴聲隨著鍵盤上跑動的十指響起那一刻，小季兩隻胳膊就爬滿了雞皮疙瘩。
“！
！”
不看老師，只聽這旋律就足夠令人不由心潮澎湃。
曲目過三分之一，林幽幽心裡給李安點了個贊。
除了告別，她再沒聽李安彈過什麼。
從這首激流來看，李安的手指技術比她預想的還要強。
這些年他到底練了什麼，只從一名鋼琴演奏者的好奇心出發，林幽幽真的很想知道。
不同於季洋的視角，季洋目前只能聽個氣氛。
而林幽幽就不同了，除了手指技術以外，她更多的是關注音樂本身。
品心而論，李安這首激流處理的只能算中規中矩，雖不見太多起伏，但亮點字啊清晰乾淨。
每一條旋律線都恰到好處的呈現了出來，可以說透過這首曲目把個人技術強項全部發揮出來了。
只是音色。
接著李安換曲的間歇，她忽然她問一
“季洋，他的音色好聽嗎？”
-
好。
這大妞離開燕京這幾年進步可真不小，已經漸漸的有點個人的演奏風格了。
吉格旅店大堂內，此刻大屏幕上剛剛播放完A組姜笙的演奏。
獨自坐在長條吧臺前的X老闆大手一拍，接過小魚遞過來的黑啤，仰頭勐灌一口。
小魚：“師傅你的胃。”
X老闆擺手，轉頭發出邀請。
“一起過來喝點？”
老湯吳復生幾人前日參加沙龍活動的時候已經和X老闆打過照面，此刻見對方發出邀請便起身湊了過來。
“小魚拿酒，再拿兩瓶果汁。”
五男兩女算上小魚剛好七個人，橫坐一排，人手一瓶飲品。
‘66號選手李安請做準備’
隨著音響裡的清晰播報，眾人的目光重新回到大屏幕。
-
要說這鋼琴比賽，也有它的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