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號教室，鋼琴前的李安放下電話沒一會就聽見門響。
“進。”
“嘿嘿。”
沒還沒開啟李安就聽見門外傳來的笑聲。
季洋推門大步走進，轉著腦袋瓜打量了一圈，像是窺探到了李安一部分私生活，有點來自得知某種小八卦的興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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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就被李安鋼琴上的譜子吸引到。
“理髮了？”
李安側目發現季洋的頭髮又回到他第一次見時。
短到了耳根。
“頭髮太長了，正好藉著今天出來順便剪了一下。”
季洋扒拉著額前的劉海湊到鋼琴前，彎腰湊近鋼琴上的樂譜。
好奇問：“老師這是哪一部？”
她只在譜子扉頁看到了L.vaHOVEN和op.81a這種她熟悉的字樣。
“告別。”
季洋瞪大眼，有些膜拜的口吻說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告別奏鳴曲？”
李安目光也回到樂譜上，微嘆：“傳說倒不至於，但確實不好彈。”、
他這幾天摸得有些頭大。
這份譜子是那晚他從魏三碗那帶走的。
不出意外告別就是他第三輪比賽的曲目。
前提是他得能練到自己滿意，還有能順利進入第三輪。
“老師你是剛開始練這首作品嗎？”
聽李安的口氣，再看這嶄新的譜頁，季洋心裡打了個小九九。
“是啊。”
李安起身，“我也是才拿到譜子。”
季洋啄著下巴感嘆：“我還以為您32首奏鳴曲都練過呢。”
李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真謝謝你。”
季洋哈哈一笑：“哎呀，沒關係，您在我心目中永遠都是最厲害的。”
“打住。”
李安即時制止住了小季同學，“我們絕不搞盲目的個人崇拜。”
季洋又樂了，她沒想到日常中的老師這麼搞笑。
“走，先去吃飯。”
李安給陳璇發了個資訊，接著簡單收拾了下琴房便帶著季洋離開教室。
二人來到電梯門口時，陳璇已經在等著了。
“陳姐姐！”
經過音樂會那天的種種事件，季洋早已是陳璇的小迷妹。
多日未見她兩步竄上去，抱著陳璇的胳膊輕搖了兩下。
陳璇對於這個小妹妹也是挺喜歡，活潑可愛的小姑娘誰不喜歡。
再加上有李安這層關係，她對季洋自然也會多些親近。
看著電梯上二女有說有笑的，李安緊繃了一天的神經得以片刻鬆緩。
告別奏鳴曲，確實比他預想中還要難。
-
前有巴赫所著的鋼琴平均律集被稱為鍵盤樂的舊約聖經，絢爛了一個黃金時代。
後有貝多芬的三十二首鋼琴奏鳴曲集，被稱為鍵盤樂的新約聖經，將鋼琴奏鳴曲無論是從形式上還是內涵上都發展到一個新的高度。
為鋼琴藝術的發展提供了巨大的參考價值和藝術價值。
對後世音樂藝術發展具有積極的指導作用。
這三十二首奏鳴曲充斥在每一處鋼琴響起的地方，小到國內的考級教程書目中，大到眾鋼琴演奏家的音樂會保留曲目。
可以說貝多芬的三十二首奏鳴曲如今依舊在鋼琴王國擁有著絕對統治地位。
李安不想談論關於告別在這三十二首曲目中的技術難度問題，練習曲的技術難度可以橫向對比，而奏鳴曲的難度在於對音色和節奏的整體控制。
單音色這一個課題就已經夠玄學了，幾代鋼琴家都在鑽研討論。
如果再加上深層次的氣息和句法，那就更不能只在88個琴鍵的討論範疇之內了。
音樂一旦上升到音樂的層次，難度將成幾何倍數增加。
李安目前的想法並不多，先彈下來再說。
至少從技術層面，魏三碗說他沒有任何問題。
練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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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魏三碗約定的時間是晚上八點，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三人決定先吃個飯。
帶著兩個女孩李安就不好意思再擠公交了，抬手攔了個計程車，是個女司機。
“蓉城音樂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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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陳璇為什麼也跟著過來了，事情是這樣。
當李安告訴陳璇周天晚上要帶季洋去魏老師家時，他多了句嘴。
“一起去轉轉吧？”
按他的經驗，陳璇在這種時候應該會說不去。
陳璇確實不想在李安忙正事的時候跟著添麻煩，可這次她想了想答應了。
上次給廣源校區做模擬考官的時候她就想就近到蓉城音樂學院裡面轉轉。
她想看看李安上學的地方，正好周天晚上她確實也沒事，有事她可能也會推了。
見對方答應的這麼利索，李安是沒想到的。
接著他只慶幸幸虧當年那個大一琵琶師妹已經畢業，不然萬一在學校裡遇見。
那可太我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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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他的地盤，作為東道主請客吃個飯應該的吧。
再加上和陳璇已經一週多沒出來吃飯了，李安帶兩人來到一家烤肉店。
又實惠又好吃，是附近大學生們的常聚之地，當年他們宿舍就老在這聚餐。
逢周天，剛走進店門就聽著大堂裡傳來了熱鬧的聲音。
“您幾位。”
服務員招呼。
“三位。”
三人跟著服務員向裡面走去。
熱鬧依舊熱鬧，只不過不少目光都落到了陳璇和季洋身上。
一個長髮典雅端莊，一個短髮俏皮可愛。
一大一小兩個美女湊在一起彷佛室內燥熱的空氣都清涼了幾許。
再看走在前頭的男人，著實讓人羨慕。
這年頭長得帥就是吃香啊。
三人在一角落座，陳璇和季洋拿出手機掃碼點單。
沒一會各式各樣的肉品被端上。
李安對這種東西不太感冒，基本全程就負責給兩位女士烤肉。
見二人吃得差不多了他起身去結賬，結果被告知已買單。
回來一問，陳璇疑惑的目光落到了季洋臉上。
只見季洋拍拍肚子，嘿嘿一笑。
季洋吃到一半，見兩人不再點東西，就用手機在下單頁面裡把賬給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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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弄的，這頓飯怎麼也不該讓季洋來請啊。
剛才打車的錢就是小季同學搶著掃的碼。
於是三人離開烤肉店陳璇請季洋喝了杯不便宜的奶茶。
“謝謝陳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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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三人走進校園，陳璇說要自己轉轉，主動把自己支開。
李安帶著好奇寶寶季洋一路走到魏三碗樓下，接著上路。
“緊張嗎？”
“一點點。”
“一會放心大膽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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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點整，魏三碗見到了季洋。
他第一感覺這孩子有股機靈勁。
短頭髮，娃娃臉，有點像當年第一次見林幽幽的時候。
“魏老師好！”
季洋一進門就是個九十度鞠躬，老魏笑呵呵的，“來吧，進來吧。”
李安說著拎季洋走進客廳。
兩邊該交代的他都交代了，簡單的說了兩句他看向魏三碗：“老師，您聽聽？”
“聽聽。”
兩臺鋼琴季洋不知道坐哪臺，還好李安提前幫他掀開了其中一臺琴的琴蓋。
掀開琴蓋李安給季洋了一個鼓勵的眼神。
小季小心翼翼地坐到鋼琴前。
按照李安的吩咐開始調整呼吸。
這時李安湊到魏三碗耳邊小聲滴咕了兩聲，魏三碗聽完點點頭。
李安：“不著急，準備好了再開始。”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客廳陷入了安靜。
李安的話讓季洋的心神最後一刻入定。
輕呼一口氣，雙手抬起在鍵盤上擺好手位。
一套起手式頗有幾分李安的味道。
又是片刻。
“噹噹當！”
季洋神色一凝，右手五指啟動的一瞬，三聲紮實的左手和弦音巋然下落。
穩。
靈動活潑的黑鍵旋律一瞬即出，速度雖沒有那般快，但顆粒已見分明。
作為這一檔的高三藝考生，如此開篇已經算的上不錯了。
儘管這個開頭不是季洋最後第一個開頭，但李安聽到這裡已經放下了心。
好的開始時成功的一半。
-
音樂穩定的向前跳躍進行。
隨著每一個指尖動作的高高標註完成，季洋的內心也越發平靜。
時而伸張的手指，時而加大手指觸鍵面積。
左手和絃手架的支撐，自然傳力。
手腕帶動手指移動的時候手腕動作要適中，和絃之間的小連線之間的抬手動作不能過快或過短。
這一個又一個曾被李安強調的技術要領在季洋的手上一一體現。
而此刻她腦海中只有一小節又小節被點亮的樂譜。
音樂在一個轉調後繼續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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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廳再一次陷入安靜前的那一瞬，李安悄悄關上客廳的門離去。
聽完季洋的的這遍作業，他可以放心的暫時消失一會了。
他的任務已完成，從下一刻開始季洋就不能再叫他老師了。
還沒等到走出樓道門。
忽然眼前飄來一行紅色小字。
【季洋的師生指提升至95】
-
客廳鋼琴前，季洋抬手那一刻他輕輕吐了口氣。
這一遍她很滿意，滿意到她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能把黑鍵彈到這種程度。
下一秒滿腦子便是李安這兩個月來給她上課的種種場景。
老師笑的表情，生氣的表情，逗她開心的表情，兇她不爭氣的表情，這一幅幅表情最後匯成了四個字湧上她的心口。
謝謝老師。
沒有遇見李老師，她可能永遠彈不出這樣的黑鍵練習曲。
少女的情緒確實氾濫了，她知道自己才剛剛開始，還有太多太多的不足。
可她心裡就認定了李安對她的知遇之恩。
這聲老師她會叫一輩子。
“不錯不錯。”
魏三碗滿意的來到季洋身邊，“季洋對吧，來彈組C大調反向琶音。”
小季聞言便知道她和魏老師的第一堂課就要開始了，渾然不知客廳裡只剩下兩個人。
直到她發現李安不在的時候已經是四十分鍾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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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操場上，李安陳璇兩人挽手愜意的享受著夜空下的寧靜。
“老實交代。”陳璇用力捏了一把李安。
李安苦笑。
哎。
就知道要有這一幕。
吃醋的女人雖可愛，但李安心中那叫一個冤啊。
怎麼交代，嗯？
我和一個琵琶師妹也這樣手牽這手壓過操場，再誠實點，我們還在這親過？
這不送命嗎。
“我不喜歡在操場上逛。”李安忐忑說。
陳璇聽李安這個態度她也沒辦法，她今天來就是想解個小心結。
可已經糾纏了好一會了，再下去就有些無理取鬧了。
算了算了。
過去了過去了。
有些事情知道了也是徒增煩惱，享受當下展望未來才是幸福的關鍵。
片刻。
“罰你背我走兩圈。”
李安一聽這話，心裡長出一口氣。
他知道“校園風流桉”這關算是過了。
鬆手快走兩步蹲到陳璇身前，“上馬。”
陳璇嗤的笑出聲，接著爬到李安後背上。
感受到壓在身上的重力，李安深呼同時右腿用力一蹬，揹著陳璇起身向前走去。
五分鐘後。
“我沉嗎？”
“...不沉。”
“那你喘什麼?”
“晚上沒吃飽。”
說著李安加快了步伐，這種時候不逞強咋辦。
兩圈走完李安已是滿頭大汗。
拉著陳璇就往校園超市快速走去。
一路引得校園裡倆來往往的師弟師妹們頻頻側目。
一口冰水入喉，他整個人才好一些。
陳璇從包裡取出一張紙巾遞過，疑問道：“這是虛嗎？”
李安忽然不喘了，挺起腰板瞪大眼：“不是。”
兩個路過的師妹聽見了二人對話，看了看你笑顏桃花的陳璇，又看了看曼滿頭大汗的李安。
均搖了搖頭。
【季洋的師生指數提升至98】
李安一愣。
心道季洋這課上的什麼意思，這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已經連漲了4點了。
他早就發現師生指數越往上越難漲。
“怎麼了？”陳璇見李安忽然不說話。
李安回過神：“沒事，去接季洋吧。”
-
客廳。
“哎對，就是這個意思，把胳膊開啟，對，就是這樣，再來，下一小節——”
魏三碗站在季洋身後動著嘴，揮著手，就像拔河指揮一樣指引著鋼琴發聲。
季洋的另一首藝考曲目已經被敲定為月光第三樂章。
此刻她正在跟隨著魏老師的嘴裡的號子一點點的演奏月光三的副部主題。
課上到這裡她並沒有覺得自己真的表現的有多好。
都是基本操作。
魏老師之所以隔一會就表揚她一下，是因為對方讓她怎麼做，她基本都能第一時間做出來。
而她清楚，這些隱藏在她體內的“天賦”都早已被李安這一個月來的陪練點點埋好。
今天只不過被一個月沒碰的月光三啟用罷了。
“魏老師，我能問您個問題嗎？”
休息時季洋問。
魏三碗：“什麼問題。”
季洋腦子一熱，怯生問道：“那我以後還能叫李安老師老師嗎？”
魏三碗聽完哈哈一笑，這孩子他越來越喜歡了，有真性情：“你該叫他老師。”
季洋瞬間感覺自己輕了好幾十斤。
Yeah！
-
當魏三碗宣佈下課時，季洋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李安又回來了。
她一轉身就看見李安伸出的大拇指。
呲牙一笑，才轉向魏老師，“謝謝魏老師。”
“行了，今天就到這吧。”
魏三碗簡單說了兩句之後，李安把季洋支開到門外，接著從包裡掏出一摞嶄新的百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