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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媽媽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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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一日, 假期第一天,新一年第一個節假日, 學校放假,秦深就讓丟丟多睡一會兒。

推開門朝著房間內看一眼, 大床上拱起小小的一塊,丟丟睡覺很乖,被子幾乎要把整張臉罩住,右側躺著呼呼睡覺。他身邊,一隻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奶貓打著呼嚕,“呼呼~”動靜比丟丟還要大。

秦深合上門,看了一眼時間, 八點, 時間還早,不用讓孩子這麼早起。

章俟海的公司有事情,秦深在半個小時前送他出門的,最近都會比較忙, 節假日也要加班。

秦深伸了個懶腰, 換掉拖鞋往大堂那邊走,自從他接手了客棧,全年無休又全年都是休息,要不是要送丟丟上學,他已經分不清“今天是周幾”、“節假日放幾天”了。

來到大堂,秦深看到空著手不再繡花的六娘還稀奇了一下,畢竟這幾天只要見到她, 她就在繡花,“被面繡好了?”

“是啊,好久沒有用疊繡了,技藝生疏,動作就慢了些。晚上給你換上,你看看喜歡不。”六娘活動著手指,最近繡花,感覺手指都粗壯了許多。把雙手送到秦深面前,六娘擔憂地問:“老闆,你看看是不是變粗了?”

“……”秦深看著懟到自己面前的兩隻手,肌膚白皙細膩、手指纖細修長,新做了指甲,紫色的磁性指甲油打造出了夢幻的宇宙風,這樣的手指跟他說變粗了?“六娘,你對粗的理解有些偏差呀。”

六娘羞澀地捂住臉,揮著手說秦深不害臊,“跟人家說什麼粗不粗的,真是討厭鬼!”

秦深默默走開,太強大了,自己hold不住,“……”

秦深可謂是落荒而逃,六娘錯愕了一下,看著秦深慌亂的背影捧腹大笑,笑得花枝亂顫,生理性的淚水流了出來,她拽了一張紙巾擦拭掉,“老闆真是純情。”

吧檯到廚房才多少距離啊,六娘說的秦深可是能夠聽見的,無語地摸摸鼻子,美女有“毒”,他還是離遠點兒好了。

進了廚房,看到仇寶成在切割火腿,秦深湊了過去,“這火腿不錯,弄出來準備吃什麼?”

前段時間章俟海讓leo弄來了很多火腿,來自於全國乃至於世界各地,算是置辦的年貨。仇寶成現在拿的這條火腿形如琵琶,皮色金黃、肉的地方顏色火紅,有特殊的香味,是一條南腿。皮上戳著店鋪的徽記,證明這條腿出生名門。

“上方做成蜜汁火腿,火踵和蹄?一起紅燒,中方切絲和白菜一起煨。中午吃小餛飩,用火爪吊湯,裡面放上小蝦皮和紫菜。”仇寶成說完了,詢問秦深:“怎麼樣?”

“嗯嗯,我就聽說過蜜汁火方,還沒有吃過呢。”經營客棧後,秦深最最滿意的就是從來不糾結早晨吃什麼、中午吃什麼、晚上吃什麼,因為有大廚在,早就擬定好了食譜,他只要等著吃就好。

“對了,小秦你到‘上一層’看看去,那邊下了很大的雪。孩子不是想要看雪嗎,那個夠大。”仇寶成早晨去“上一層”的院子裡面挖來了棵白菜,正好看到那邊下雪了。

平安夜那天落雪到了早晨便化了,小家夥雖然沒有什麼表示,大人們都看得出來他是有些小失望的。仇寶成心裡面一直惦記著,翻看天氣預報東洲市下雪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但“上一層”下雪了,鵝毛大雪飄飛,偌大虛度原蒼茫一片。

秦深聽了,立刻往客棧“上一層”過去,走出“上一層”的客棧進入院子,竟然罕見地感覺到冷。

他抬頭看見,天帝留下的結界如一個透明的碗將客棧罩在裡面,外面的風雨進入客棧都會減弱,結界內的溫度始終保持在人體最舒適的26c。接手客棧這麼久,秦深頭一次在客棧內感覺到了冷。

院中兩畝空地裡頭種了一些秋菜,白蘿蔔、白菜、花菜、萵筍等等,郭躍正在地裡面忙活,見到秦深打了個招呼,“老闆過來看雪嗎?虛度原上的雪真是大啊,還好我沒有選擇在入冬前穿越虛度原,以我不怎麼靠譜的方向感短時間內肯定走不出去。哈哈,遇到這樣的大雪就更加走不了了。”

正如郭躍說的,虛度原上的雪太大了,北風呼嘯,裹挾著鵝毛大雪飛卷,一眼看去能見度不足一米。

但非常神奇的,雪就下在虛度原上,天空涇渭分明,離開了草原風雪皆無。再往三途河那邊看,亙古不變的河水肉眼可見地在結冰。

處於中間的大片彼岸花好似紅得更加妖冶。

這便是三界交匯處,神奇的存在。

外面溫度很低,是人體無法適應的那種,如果不用修真手段,出去站上超過五秒就會凍傷、超過三十秒就會凍成冰棒。

三界交匯處溫度太低,大自然的無情就連天帝留下的結界都無法阻擋,這才會讓外面院子的溫度降低,人體舒適度下降。

“太可惜了,外面太冷,丟丟無法到外面玩雪。”秦深今天套了一件短袖,在院子上站的時間長一些就冷的冒出一層雞皮疙瘩,搓搓冷冰冰的胳臂,他忍不住走進了客棧,站在屋簷下和郭躍說話。

郭躍還是那身打扮,肥大的雞心領短袖汗衫、褐色的工裝褲,露出胸前和胳臂上粗硬的毛髮,幹活熱了起來,汗水掛在毛髮上,男性味道十足。

他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給秦深出主意:“要是有什麼防寒的法器帶在身上,說不定可以出去玩雪。也不需要進入虛度原,我可以從裡面多刨點兒雪出來放到彼岸花叢那邊,丟丟可以在花叢上玩雪、堆雪人。”

秦深眼前一亮,“有道理啊,我去問問六娘,她知道的比較多。”

“嗯嗯,六娘待在客棧很久了,肯定知道辦法。”

秦深興匆匆去來到大堂問六娘,六娘對他說,“我沒有辦法。”

秦深垮了肩膀,失望地說:“真的沒有啊?”

“是啊。”六娘是挺厲害卻不足千歲,來個參照物比較一下的話,和山裡面的猴王比還差了許多,知道的多那是因為在客棧待的時間夠長夠久。不過,六娘本人不行,卻可以給秦深指點一下方向,“老闆你與其在客棧裡面找方法,還不如尋求外援。我記得你小時候要玩雪,你爺爺就是問青龍神君要了什麼東西,你戴上就可以進入三界交匯處而不會受傷。”

“七歲以前的記憶我都沒有。”秦深嘆了一口氣,記不起與爺爺相處的點點滴滴,感覺真不應該。

“放心好了,該想起來的時候就會想起,現在只是時機未到。”六娘安慰他。

秦深無奈了,“總說時機,太玄了。”

“修真者講究機緣,本來就是玄而又玄的事情。”

“好吧,只要隨緣順心就好。我去打個電話問問青龍神君有什麼辦法,丟丟醒了就可以給他一個小驚喜。”

青龍神君的辦法很簡單,那邊是攜帶上他的龍鱗在身上,但不是之前交給秦深的龍鱗,而是他刻制上符?的鱗片,攜帶上鱗片會在周身撐起一個小型結界,阻擋三界交匯處冷冽至極的寒風。

“孟大夫刻制鱗片麻煩嗎?”秦深問,就怕因為孩子玩雪這點兒小事叨擾了青龍神君。

青龍神君子在電話裡說:“刻制好的鱗片有現成的,你過來取一下就好。”

“好,謝謝孟大夫。”掛了電話,秦深高興地揚起了嘴角,哼著歌兒去喊丟丟起床,九點半,太陽快要曬屁股了。

推開門,丟丟赤腳踩在地毯上捧著水杯“咕咚咕咚”往下灌水,小家夥身上穿著橙黃色有小黃雞圖案的睡衣,睡覺蹭來蹭去,睡衣下襬的釦子鬆開了幾個,漏出白花花的小肚皮。

往下灌水的時候,小肚子一鼓一鼓。

丟丟放下水杯,反手擦掉嘴角的水漬,見到爸爸進來了就和爸爸打招呼,“爸爸早上好。”

“寶貝早上好,很渴嗎?”

“嗯嗯,嘴巴好幹。”丟丟跑到爸爸身邊,仰頭看爸爸,和爸爸分享自己的夢,“夢到自己進入了沙漠,跟大白在裡面走啊走啊走,喊爸爸喊爹爹,你們都不出現。然後我和大白挖到寶藏,裡面全都是拼圖,好多好多,幾萬塊。還有大白愛吃的小魚幹,我們帶不走,急得團團轉,然後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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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深:“……”把拼圖藏起來不讓孩子找到怎麼樣?!

秦深揉著他的腦袋,催促他儘快去洗漱,“那是因為你睡覺前看了紀錄片才會做這種夢,快去刷牙,爸爸帶你去鎮子上找龍龍。”

“嗯?”

“爸爸要去醫館拿一樣東西,然後給你們一個驚喜,冰冰涼涼的驚喜。”

丟丟撲到秦深身上,抱住他的腰,仰頭高興地問:“什麼驚喜?”

秦深點著他的額頭,“傻寶寶,驚喜說出來了還是驚喜嗎?去吧,洗臉刷牙,你動作有多快,知道驚喜的時間就會縮短多少。”

丟丟鬆開手往房間裡面去,和爸爸保證,“我動作很快的。”

丟丟的速度是很快速,從他洗臉刷牙到吃早飯到秦深開車帶他去鎮子用時不到四十分鍾,四十分鍾之後他們已經站在了醫館前,洪燁等在裡頭,他身邊是趴在桌子上寫作業寫得苦大仇深的龍龍。

見到秦深,龍龍和他控訴自家爸爸的慘無人道,丟丟可憐地摸摸他的頭,“作業很容易的,每天做一點,很快就做好了,剩下的時間可以好好玩呢。”

龍龍噘嘴,可以掛醬油瓶,“做作業就要花好久,根本沒有時間玩。”

“有的,我帶著你做,很快就好的。”爬樹丟丟不行,但做作業絕對拿手。

人總是有自己擅長的東西的嘛。

小家夥們在說話,秦深和洪燁也在交流,他從洪燁手中拿過幾枚鱗片,和先前青龍神君給自己的不同,這個鱗片更加輕薄剔透,上面有極細的線條組成的圖案,圖案便是符?。

“看到鱗片上的小眼兒了嗎?”

秦深仔細看,果然在鱗片上有一個小眼兒,比針尖還要小,稍不留神就會錯過。

“你找一根線穿過去,給丟丟戴著,可以當護身符用的。”洪燁保證,“青龍神君出品絕對聖品,護身符可以一直戴著,沒有有效期,直到丟丟找到更好的護身用具或者他本身能力已經不需要這個護身符。”

秦深沒有想到還有這個作用,握著鱗片感謝洪燁。

洪燁揮揮手,“這有什麼好謝的,做起來很方便的。哈哈,真要感謝,讓我們多吃一些美食倒是真的。”

“那中午來客棧,寶成哥用火腿做菜,有蜜汁火方、火腿煨白菜、火腿燒蹄?,還有小餛飩。”

洪燁聽得肚子中饞蟲咕嚕嚕叫,他很想去,但是……“那缸玉髓裡面還放了其他東西,孟彰有新奇的東西就忍不住想要研究,不研究透徹是不會罷休的。我和他就不去客棧了,你把龍龍帶著。”還是忍痛拒絕吧,免得孟彰投入就是十幾二十一晃而過……

“歐耶,我最喜歡客棧了。”龍龍聽到了歡呼,可以逃離爸爸的“壓制”,他高興得很。

洪燁瞪了他一眼,讓他老實點兒,無奈地和秦深說:“越大越管不住,也不知道怎麼就養成了這種想要征服世界的個性,我和他爹爹明明不這樣。我按著他的腦袋讓做作業,不高興地噘嘴,跟著丟丟做作業他就心甘情願。”

秦深安慰他,“小孩子都是如此,與同齡人之間更加有共同語言。”

…………

……

回客棧的時候身邊多了個小龍龍,揹著書包的他和丟丟手牽手,兩個小家夥嘰嘰喳喳說著話,聲音說的還不大,秦深聽不清楚。

車子按照慣例停在木器店旁邊的弄堂裡,醫館旁邊是沒有地方停車的。離著客棧有一百來米遠的時候秦深看到有個披頭散髮的中年婦女跌跌撞撞從木器店退了出來。

這個人五十多歲的年紀,一米五出個頭的身高,上身很胖,兩條腿很瘦,遠遠看著像是一個大土豆插了兩根牙籤。女人上身穿的羽絨服有一段時間沒有洗了,油光鑑人,不知道怎麼的袖子上劃出了一條口子,灰黑色的帶著梗的鴨毛到處飛。

踉踉蹌蹌退到大街上,女人索性嚎啕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著自己的大腿,邊罵邊哭,“我的個老天爺誒,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哦,好好的女兒被秦深糟蹋,壞了良心的王八蛋,小小年紀不學好,糟蹋了我的女兒還去糟蹋別的閨女……嗶嗶嗶嗶……我呸,不知道哪裡來的野種……哎呦!”

張老孃捂著被木頭塊砸中的腦袋愣了一下,感覺有什麼流了下來,她拿下手,看到手上鮮紅的液體,眼睛不停地眨著,停頓了大概有三四秒,猛地提高了聲音驚叫:“啊啊啊,殺人啦,妖怪秦靜殺人啦。”

張老孃一番唱唸做打已經吸引了很多圍觀群眾,甚至有拿出了瓜子磕了起來的。湊熱鬧的不怕事大,假模假樣地關心張老孃,“張大娘你不是跟著女兒到城裡面享福去了嗎,怎麼回到我們這個小破地方,和秦深他媽吵架。”

張老孃大哭,“我家芳子工作沒了,好好的男朋友沒有了,嗚嗚嗚,城裡面的房子也沒有了。”

“怎麼搞的,之前還聽說你家芳子要和大款結婚啊。”

張老孃想到到手的一切就這麼沒了,悲從中來,哭得更加悲切,“嗚嗚,女婿嫌棄我女兒高中的時候和人談過。”

“啥?”圍觀群眾不可思議地問,怎麼感覺一下子到封建社會了。

“呸,還不是那個殺千刀的秦深,我女兒好人家的姑娘,高中的時候懂什麼,被姓秦的花言巧語騙了,這才和他有了這麼一段。”

有人提出了質疑,“不對吧,我怎麼記得秦深開竅特別晚,他跟你家閨女只不過是同學,我家小子和他們是同學。聽我兒子說過,秦深把你家芳子當朋友,是你們上門找上秦靜談親家的。”

這個事兒就要往秦深小時候說起,張芳子家也在四合街上,兩家離得不遠,秦深是孩子頭,從小帶著一群小夥伴到處跑,其中就有張芳子。張芳子長得好看,白白淨淨的,扎著兩個小辮,是童年過家家裡面的新娘固定人選,而秦深是新郎的固定人選,懵懂無知的少男少女就在青春慕艾時認定了彼此。

正如圍觀大叔說的,秦深開竅晚,確切地說是性向復甦的晚,在性向覺醒以前他還幻想過和張芳子在小鎮生兒育女、過普通日子呢……別笑,他小時候真這麼想過。

只不過上了高中,青春期萌動,讓他明白了自己真正喜歡的性別,就把張芳子當妹妹看待。但張芳子顯然不這麼想,她把秦深當男友,後來遇上了陳凱盛就果斷拋棄秦深,很顯然這個男友還是備胎。

不過,張芳子爹媽不像張芳子本人想那麼多,兩個孩子上了高中就要給他們定下。

興匆匆跑到木器店,攀起了親家。

其中具體經過秦深不知道,反正假期回家彷彿全鎮都知道他秦深要成張芳子家女婿了。

他媽媽讓他少搭理那種自說自話的瘋婆子= =。

張芳子老孃是整個鎮子上有名的潑婦,別人不小心把她家放在門口的花盆踢了一下,她可以不重樣的在門口罵上兩個小時。

不好惹、不敢惹的物件。

再後來,張芳子和陳凱盛在一起發達了,全家跟著享福去了城裡,秦深已經忘了這一號人,沒有想到時隔多年再見面,是以罵自己開場的。

“我呸,什麼朋友,是個正經人會在小小年紀當爸爸,秦深那個小雜……”要罵秦深的張芳子老孃發出殺豬一般的慘烈叫聲,“哎呦!”

又一塊木頭從木器店裡面飛了出來,正正好砸中之前砸中的地方。要說之前只是小傷口,那現在就嚴重多了,血“譁譁譁”往下淌,張芳子老孃眼睛猛閃,被打蒙圈了。

秦靜從木器店裡面出來,提著一把菜刀,讓她冷靜冷靜的林高峰被她推了一把,推進了店裡頭。秦靜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張芳子老孃,冷冰冰地聲音清晰而有力地說道:“讓我再聽到你罵我兒子,我絕對讓你嚐嚐菜刀的味道,不是開玩笑嚇唬你。”

張老孃嚇得打了個嗝,想要張大嘴巴號喪,觸及到秦靜冰涼的視線,她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老鵝,喉嚨裡發出“咯咯咯”類似於冒泡的聲音,罵人的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圍觀群眾也被秦靜的氣場震懾住,不敢繼續調笑,那些想要挑事兒地往人群裡面躲了躲,灰溜溜地逃走了。

秦深一手牽一個孩子急匆匆走著,距離木器店還有七八米的時候正好看到自己媽媽在大發雌威,她拿著一把菜刀目光森冷地走到張芳子老孃面前,垂著眼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說:“無論你這回來有什麼目的,都給我爛在肚子裡。我兒子和你家閨女沒有除了同學之外的任何關係,想讓你家閨女好,你就省點心。要是讓我知道你在背後搞了什麼鬼、說了什麼壞話……”

秦靜曲腿,蹲下了身子,拿著菜刀的手舉起來,手上刀刃磨得鋥光瓦亮地大菜刀離張老孃的臉就兩公分。張老孃顫巍巍地斜著眼睛去看菜刀,剛才罵人非常利索的口條哆嗦得打結,“你你你……殺殺殺……殺人是,犯犯犯法的。”

秦靜“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冰冷的表情如春暖花開時融化的冰面,嘴角彎了起來,眼中冷意更甚,冰面融化了河裡面的水還是冰冰涼的。秦靜用厚實的刀身拍了兩下張老孃的臉,“我會殺人的,我保證。”

張老孃用力地抽了兩口氣,氣息抽不過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秦靜站了起來,幽幽的視線環視了一圈,頭也不回地往客棧走,以前是顧念著秦深說不定是真的喜歡張芳子,有所妥協,就真當她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在腦袋上拉屎的,活膩歪了。

圍觀群眾噤若寒蟬,面面相覷,不敢再討論什麼,埋著頭灰溜溜走掉。

等人群散了,從巷子裡跑出來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兩人跑到張芳子老孃身邊,年輕的那個不服氣,“爸,這是恐嚇,我都拍下來了,我們去報警,正好訛點兒錢。”

老的拽了一把兒子,“你知道那是誰嗎!”

年輕的人很顯然還不知道秦靜的厲害,吊兒郎當地說:“誰啊,不就是個老孃們。”

“呸,那是秦靜,從獅頭峰出來的秦靜。”

鎮子上圍繞著獅頭峰的傳言有多可怕,秦靜就有多可怕,只是她嫁到鎮子上時間長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家慢慢淡忘她的不同。

“什麼狗屁是獅頭峰,都是嚇唬小孩子的。張芳子那倒黴玩意兒連個男人都抓不住,大師還說讓我們來木器店。奶奶個熊的,窮的身上一個鋼?兒也沒有,弄什麼勞什子福運啊,弄點兒花花倒是真的。”年輕的男人唾了一口,得意洋洋地拿出手機,“我要用這個影片嚇唬他們,不給好處費就報警,弄出幾個子兒也好,好吃碗熱乎的。呵呵,不然我就朝著木器店潑f……”

張芳子不成器的弟弟話沒說話,就被趕到的秦深給踢飛了出去,手機脫手飛了出,砸在了地上,大概是角度太寸,直接把螢幕摔飛,手機報銷。秦深面目表情地看著張芳子的老爹,吐出一個字:“滾。”

張芳子老爹狠狠地哆嗦了兩下,撒腿跑出去三四米遠,又被秦深喊住,“帶上你老婆。”

老男人哆嗦著兩條腿,扛起自己沉甸甸的老婆,頭也不敢回地逃跑。

秦深走了幾步,彎腰將螢幕摔飛的手機拿了起來,找到了存儲卡拿出來掰斷,一併扔進了垃圾桶。

方才所有的事情兩個孩子看得清清楚楚,龍龍星星眼,對丟丟說:“你奶奶好酷,偶像。”

丟丟挺起小胸膛,“我奶奶是最棒的。”

很顯然,兩個孩子還搞不清楚剛才發生的事情是究竟為什麼,秦深也無意於解釋,領著他們走進了木器店。

最近有城裡的酒店慕名而來,尋到林高峰打造一百多個盛飯的木桶,那家是做本幫菜的酒樓,特色就是木桶飯,還在其他城市開分店,需要材質優良、器型美觀、工藝特殊的木桶。

以前合作的老師傅不在了,老師傅的弟子沒有繼承到師父的好手藝,酒店無奈只能夠輾轉尋找新的匠人,這就多方打探到紅葉鎮的林高峰。

林高峰看到了樣本,很肯定地表示自己會做,接下了這個大單子。只要這個酒店一直開下去,並且做大做強開很多分店,這個合作就會一直做下去。

現在耐得住寂寞學木工的年輕人少了,林高峰這麼幾年就帶出兩個徒弟,還是沒有將他手藝全部學會的。

從昨天開始,林高峰就和妻子常駐木器店,趕工做木桶,兩個徒弟去隔壁鎮的木材廠拉木料去了,還沒有回來。

他正和妻子說著中午吃什麼,就來了個道士指著妻子說你有血光之災,話音未落張芳子那個蠻不講理的老孃就瘋了一般衝了進來,指著他們夫妻二人破口大罵,說是秦深害了他們張芳子一輩子。

把礙眼的人打發走,秦靜提著刀冷著臉進入木器店,到店裡面就把手上的菜刀拍在了桌子上,冷哼一聲看向說她有血光之災的野道士,“呵呵,看來是有血光之災,只不過流血的不是我。”

道士挺瘦,一張馬臉,兩頰瘦得內凹,一雙渾濁的眼睛越發顯得突兀,他穿著灰不溜秋的道士服,手上拿著一柄禿了毛的拂塵,僅剩的幾戳毛像是被煙燻了很久一般發著焦黃色。

看著不像是好人。

秦深見過他,四裡八鄉有名的瘋道士。

以前說過,東洲市有白水觀在,整個市裡面道家文化濃厚,人們求神問卜的時候首選目標就是道士。瘋道士據說以前是個老師,後來走下了三尺講壇愣生生說自己悟道了,離白日飛昇就差臨門一腳,得到了張天師真傳,比白水觀正宗一萬倍。

和老婆離了婚,孩子也不要,開始在自己家裡面從事迷信活動,自己開壇講法、開爐煉藥,有三十多年了。後來在山上搭了個茅草屋子住,幾乎見不到炊煙從茅草屋裡冒出來,不知道多年來依靠什麼活。

神神叨叨的也許更讓人覺得詭秘迷離,他也有著一批擁躉者。

因為沒有鬧出過人命事件,警察調查了他“講法”就是讀小學思想品德、“煉藥”就是那自家的破砂鍋煮板藍根,對於這種精神失常人員,只能夠居委會定期走訪了。

瘋道士一雙渾濁的眼睛機械地移動到菜刀上,他扯動了嘴角,突然咧開嘴,“嘻嘻,血光之災,血光之災,嘻嘻,嘻嘻。”

“滾滾滾,一個瘋子。”秦靜沒好氣地趕人。

瘋道士揮舞著自己的拂塵,轉身往外走,看到秦深,戒備地往後退了兩步,齜牙咧嘴,“怪物,你這個大怪物,不應該出生、不應該活著。你是父母的災孽,是社會的毒瘤,是毀滅世界的根源。”

對著秦深甩動拂塵,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在空中鬼畫符,嘴巴上絮絮有聲,“急急如律令,邪祟快快退散。阿彌陀佛,如來保佑,怪物滾粗。”

秦深護住孩子不讓瘋道士打到、嚇到,往後退了兩步,大聲地吼:“快走,這邊不歡迎你。”

瘋道士嚇得瑟縮了一下,勾著背,四肢蜷縮了起來,擰巴著腦袋害怕地看著秦深,嘴巴上喃喃著:“怪物,邪祟,沒爹沒媽,不該出生……”

秦靜已經拿起了打掃把趕人,“快走快走。”

“嗚嗚嗚。”瘋道士被趕到木器店門外,竟然哭了起來,渾濁地淚水如兩條蚯蚓在臉頰上爬行。他在哭,看著秦深一家像是悲鳴,骨瘦如柴的手摸進了懷裡面,掏出了個髒兮兮的東西扔進了木器店,“給你給你,護身符,保平安,嘻嘻,嘻嘻。”

又像是哭又像是笑,臉上掛著兩行淚,手舞足蹈地往外跑,用著不知道哪個地方的小調唱著不知所謂的歌,“嘻嘻,嘻嘻,怪物、怪物,沒爹沒媽的怪物,不應該出生不應該出生,要天譴、要打雷……”

瘋道士已經走遠,但那荒腔走調的歌聲好似還在木器店內晃盪,秦深沒來由地有一瞬間的心悸。

“媽的,都是神經病。”秦靜用掃把把瘋道士扔進來的護身符掃到簸箕裡,忍不住爆了粗口。

兩個孩子掙脫了一下,秦深鬆開手,他們跑開了,秦深也從莫名其妙的心悸中緩了過來,他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僵硬,“媽,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我要是知道就和他們一樣是神經病了,先是瘋道士說瘋話,後來是張芳子她那個蠻不講理的老孃過來撒潑。我們招誰惹誰了,真應該去觀裡面拜拜,去去晦氣。”秦靜說起那兩個人就是一臉的厭惡,“回到客棧你跟莫琛小道士說一聲,讓他給弄兩張正宗的白水觀護身符來,滅滅晦氣。”

“嗯嗯。”秦深點點頭。

喝了一杯丈夫倒的水,秦靜終於氣順一些的,問起了兒子,“你怎麼從客棧出來了?”

“哦,我到青龍神君那邊拿鱗片的。”把口袋內的布包拿了出來,開啟露出裡面的鱗片給爸爸媽媽看。

秦靜看到鱗片反應了過來,“下雪了?”

“對,挺大的,拿了鱗片,正好讓孩子們出去玩玩雪。”

“你小時候也是這麼玩的,一轉眼都長這麼大,自己也當爸爸了。”

秦深將失落埋在心底,小時候的記憶他沒有,六娘他們知道、爸爸媽媽知道,卻唯獨當事人的自己不知道本屬於自己的記憶。

木器店前的一場鬧劇散去,秦深卻覺得自己多了滿腹心事,仔細想卻想不出來心事究竟是什麼,總之很沮喪、很抑鬱、很孤獨,好像一下所有的快樂都被攝魂怪吃掉了,留給自己的只有傷感和悲觀。

可他究竟傷感個什麼毛線啊?!

有相愛的人、有可愛的孩子、有神奇的客棧……

有健康的父母、有親厚的兄弟、有溫馨的生活……

自己想要的都有,沒有想過的也有了,他悲傷什麼?

秦深心裡面反覆地問著自己,可苦澀如影隨形,吞噬內心,讓他想放聲大哭。

帶著這種莫名其妙出現的傷感情緒,秦深苦著一張臉開車到客棧,停下了車,讓兩個孩子先進去,他慢慢吞吞地跟著後面,渾然沒有平時的輕鬆愜意。

跨過門檻,踏進客棧,雙腳站在客棧的土地上,頓時秦深覺得身心一鬆,像是開啟了禁錮在身體上的重重枷鎖,心頭上負重千斤的鬱悶全都消失,嘴角自然地上揚、雙眼重新明亮,情緒變得輕鬆,他又是快樂的自己。

再怎麼遲鈍,秦深也察覺出不對來。

“呀,燒掉了。”率先一步進入客棧的兩個孩子叫了起來。

秦深趕緊走了幾步,來到孩子們的身邊,“什麼燒掉了?”

“這個。”龍龍指著地上的一堆灰燼說。

灰燼很少,就像是吸了一口煙抖落下來的菸灰,卻讓人看了非常厭惡,像是看到遍佈垃圾的河裡面打撈出來的吸附了所有惡臭的爛泥。

“呲”一聲,從灰燼上冒出黑煙如細塵一般消失在空氣中。

“你們離這個遠點,那是邪祟。”先前坐在位置上看書的莫琛察覺不對,放下書跑了出來,見到此大聲地喊著。

秦深反應速度極快,攔腰抱起兩個孩子往後退了好幾步,遠離那堆灰燼,他抬起頭問莫琛,“那是什麼?”

莫琛已經走到灰燼的旁邊,說:“是惡毒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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