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剛一接通，就傳來竇智勇聲音：“羅區，打擾了。有件重要事想和您當面彙報，打穆主任電話總佔線，就直接打給您了。”
翻了翻桌上檯曆，羅程道：“下午五點左右吧。”
“好的。”
得到對方肯定回應後，羅程沒再說什麼，而是直接掛了電話。
將近下午五點，竇智勇如約到了副區長室。
羅程上來便問：“什麼事？”
“我想說一下種子的事。”竇智勇回道，“前些天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就是種子供應的事。今天才注意到，除了大前年有招標以外，前年和去年都沒招標，人們都是按照慣性去買的，這樣可不行。種子品質事關產量，也事關畝產收益，更事關農業發展大計，必須納入區府統籌、監管才行。”
羅程“哦”了一聲：“發現什麼問題了嗎？”
“注意到連著兩年沒招標的問題後，我又特意查了下近幾年的玉米畝產量，除了招標當年平均畝產略高於招標前兩年外，去年和前年都比招標前還低。而這三年的肥料、人工成本都又比之前高，這麼對比下來，收益至少下降了兩三成。再考慮到其他自然條件的影響，去年甚至差了四成多，這是很嚴重的。”
竇智勇說到這裡，加重了語氣：“必須把種子供應納入嚴格監管下，再全程跟進整個生產過程，看看問題到底出在哪，切實提高畝產量和農民的收益。”
在竇智勇講說的時候，羅程注意著對方的語氣、神態，覺得不像有所隱瞞，於是點了點頭：“確實應該招標。”
“離著春耕還有兩個多月時間，備耕準備很快就要開始，再有一個多月也要備種了。因此這個招標宜快宜早，但又必須做細做實，這就需要在招、投標期間儘量節省時間，儘量加大稽核力量投入。這是我列的一個方案提綱，還請羅區指正、幫忙。”竇智勇說到這裡，取出一頁紙張，遞了過去。
羅程接過紙張，瀏覽了一遍。
雖說這個提綱還有欠缺，但短時間內能弄成這樣，也的確不易，說明竇智勇也認真對待了。於是羅程微微一笑：“竇局越來越進入狀態，離著專業幹部水準也越來越近了。”
竇智勇老臉一紅，既有被領導誇讚的激動，也有當眾被誇的靦腆：“多謝羅區鼓勵，我還差得很遠，還要更加倍的努力。”
羅程笑了笑，在提綱上做了少許的指正和補充，又遞了回去：“你看看，參照一下。”
竇智勇接過紙張，認真看過羅程手寫內容，立即面色大喜：“這麼一來的話，就更完善了，多謝羅區！我回去馬上就弄招標公告，然後給您稽核，爭取儘快掛出去。”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和干擾，是否在公示之前儘量保密？”提出又提出了建議。
竇智勇馬上響應：“我也是這麼想的，省得這個來電話、那個打招呼的，尤其更不能讓原來供應種子的公司提前知曉。目前我這個提綱也只給您看過，參考資料時也沒和單位人講用途，下步我也打算這麼操作，這就需要您多幫我把關了，以免漏洞和謬誤之處。”
羅程點點頭：“你去弄吧。”
“好的。”竇智勇應答之後，起身出了屋子。
又過了兩天，竇智勇做出了招標方案，向羅程彙報。
羅程收到方案後，認真看過改過，又請教了個別專業人士，於一天後返給了竇智勇。
又利用一天時間修改、調整、聯絡、協調，於週五下班前，艾河區玉米種子招標公告公示了。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樣的招標公告根本不會注意到，更別說關心了。但對於某些人來講，這卻是非常重要的訊息，對個別人甚至不亞如晴天霹靂。
“什麼？不可能，提前一點兒信都沒有。”
萬聯種業艾河分公司經理杜成海初聽屬下彙報時，根本不相信。
“真的，都貼出公告了。”胖屬下強調著。
“哪呢？”杜成海一伸手。
“哪……”胖屬下打了個嗑巴，馬上又道，“我也是剛聽說就趕緊來彙報了，現在我就去看看。”
“好吧。”杜成海點頭應允，隨即又強調，“低調，懂嗎？”
“懂，懂。”胖屬下連連點頭，然後急吼吼地出了屋子。
真的嗎？要是那樣的話，網上也應該有了。
杜成海想著，開啟了電腦。
誒，怎麼連不上網？
手機咋也老掉線？
“咋回事？連個網也上不了？”杜成海一個電話打給了公司綜合辦主任。
“馬上聯絡，馬上處理。”綜合辦主任急急應答著，然後給網路部門和公司技術人員打起了電話。
這個“馬上”可費了勁，差不多半小時過去了，之前微弱的訊號變成了徹底沒有。
“奶奶的，聾子治成了啞巴，都他娘幹什麼吃的，一群廢物。”杜成海不由火起，把諸多手下全罵了。
要不找消息靈通人士打聽打聽？
這個想法剛一出來，杜成海就打消了念頭：不行，那會讓別人怎麼想，又會怎麼傳？
正這時，胖屬下風風火火地回來了。
“杜總，拿來了。”胖屬下說著，在包中取出一份摺疊紙張開啟，攤放在桌子上。
杜成海一眼便掃到了公告標題：艾河區玉米種子供應商招標公告。
再一瀏覽公告內容，完全沒錯，正是要用招標方式選擇玉米種子供應商。
“奶奶的，真的要招商呀？”
杜成海咬牙罵過後，才意識到一個問題，於是沉聲喝問，“不是讓你低調嗎？你怎麼還把這玩意揭回來了？”
胖下屬趕忙回道：“本來我是想拍照的，可是開始那裡圍了好多人。後來我就找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孩，用十塊錢僱他去揭，我自個躲在巷子裡的車上。那個小家夥還挺有辦法，直接說那東西貼錯了，要取回去修改，就那麼大搖大擺取下來了。”
“這小崽子真是個人才啊。”杜成海也被逗樂了。
“杜總，咱們這都準備差不多了，現在忽然又要招標，到時萬一……”胖下屬話未說完，但擔憂之意已經盡顯。
杜成海馬上追問：“備有多少了？”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聽說不少了。”胖下屬回道。
“行了，你先去吧，有什麼異常及時彙報。今天這事反應很迅速，不錯，再接再厲，我是不會虧待忠誠又有能力的下屬的。”杜成海說著，揮了揮手。
“好的，謝謝杜總！”胖下屬帶著被讚賞的愉悅心情離去了。
杜成海一個電話打了出去：“馬上把備貨報表、銷售預估表送來？”
“好，好的，我立即回單位。”電話裡的聲音有些支吾。
“你不在公司？”
“下班了我就……”
“下班也得打招呼呀，真他娘的膽大妄為。”
“我馬上去，馬上去。”
“十分鐘來不了就滾蛋。”杜成海甩下一句狠話，摞了聽筒，又生起了悶氣。
“噔噔噔”，
十多分鍾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隨即響起敲門聲。
杜成海沒好氣地說了聲“進來”。
“吱扭”，屋門大開，一個女孩兒大汗淋漓地衝了進來，徑直把一沓紙張遞了過去：“杜總，報，報表來了。”
本來罵人話已經到了嘴邊，但是看到對方這個樣子，杜成海還是強忍著咽回去了，語氣也儘量和緩：“這是最新的數字嗎？”
“表上資料都是截止到上個結帳週期的。”女孩兒停了停，又馬上補充，“不過近幾天備貨量我都心裡有數，現在就能寫出來。”
“好，你寫吧。”杜成海抬手示意後，翻起了那沓報表。
女孩兒趕忙拿過筆和紙張，快速寫了起來。
幾分鐘後，女孩遞過了紙張：“杜總，每筆大數都記著，就是小數點兒後記不清，我現在馬上回去查。”
接過手寫紙張掃了一眼，杜成海擺擺手：“不必了，有這些就可以。你下班休息吧，辛苦了！”
“不辛苦，應該的，有事您打電話。”女孩兒抹著汗水退出屋子，來在樓道後長噓了口氣，撫著胸口輕拍不止，顯見女孩剛才也很緊張。
又翻了幾張表格，特意盯了幾個資料，杜成海拿起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連著打了兩遍，都是通著沒人接。
第三遍才傳出了聲音：“老杜，有事？”
杜成海聽到了手機裡的雜音，馬上低聲道：“申總監，您現在方便嗎？”
對方略一遲疑，對著酒桌上諸人指著手機說了聲“抱歉”，然後出了屋子，來在樓道僻靜處：“你說，怎麼啦？”
“艾河區要對玉米種子招標。”杜成海說道。
申總監語氣一鬆：“我以為什麼事呢，招就招吧，又不是沒投過。全市不都這樣嗎？就是你那近兩年省了這道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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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成海馬上又說：“可是我們提前沒得到任何訊息，更沒有所謂的內部消息，這次的事很反常呀，我怕……”
“怕什麼怕？招標你都不會了？三年前不是也招標嗎，最終該是你就是你呀。”
“可是這次真不一樣。除了提前沒得到訊息外，好多熟人也換了，這才是最麻煩的。”
“熟人都是由生人變的嗎，哪有生來就熟，一輩子哪能就那麼幾個熟人？”
“可現在不但金融部門換人，農業局長也換了，更麻煩的是分管領導換成了羅程，就是那個在金峻嶺就很……”
“老杜，你怎麼現在越來越膽小了？換成誰又怎樣？招標有招標的模式，只要我們做好充足的準備與應對手段，別說是什麼騾程，就是馬程牛程驢程也不好使。”申總監很不以為然，也很是不屑。
雖聽出上司的批評之意，但杜成海還是硬著頭皮道：“現在我們已經備貨百分之六十，其中四十已到貨，基本付的是全款，其餘二十也付了一半，一週內也到貨。這麼多種子堆在那，若是不能及時出庫的話，勢必影響現金流和……”
“又想掙大錢，又不敢擔風險怎麼行？再說了，這有風險嗎？真是的。我這還有事。”申總監很是不耐地結束通話，快步回了喧囂熱鬧地餐包。
杜成海握著手機，恨恨地罵道：“奶奶的，那麼多管理費收著，狗屁指示一個勁的下，輪到幫著出力了又放狗屁，什麼東西。”
恨是恨怨是怨，但杜成海更加意識到，這事勢必得自己扛，必須早想主意早做安排才行。
悶悶地思考了一番，杜成海開始打出了一個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