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靈找過來的時候, 方善水正在後院鬼域給手辦師父釣魚。
上次從黑暗議會交換來的獻祭通道，方善水已經給手辦師父開闢成了家庭魚塘, 裡頭有數不盡的口糧。
本來方善水已經給師父積攢了一批口糧，不過前幾日上門拜訪的精怪們太多, 甚至還有拖家帶口遠道而來，手辦師父的零食作為回禮大量送出，送著送著就發現沒多少了……幸好家中已經給師父承包了魚塘，不然現在又要愁著零食的問題。
方善水：“小九不見了？怎麼回事？”
抱著亂動的大塊魷魚條咀嚼的手辦師父，也隨著徒弟望過去，緋紅地眼睛彷佛復讀機一般重複著徒弟的問題。
宅靈正要說話，忽然頓了頓：“小主人老主人, 那個小九接待的客戶找上門來了, 就在客廳裡。”
方善水聞言起身，帶著師父一起過去。
在客廳見到林墨的第一眼，方善水就感覺到一股不對勁的地方。
林墨戰戰兢兢地坐在椅子上，屁股都不敢坐實了, 好像隨時準備要跑一樣, 小八等不時出現的鬼僕們，因為都和小九長得極為相似――同一型號的紙人扎制的，看得林墨一驚一乍的，以為小九也變成惡鬼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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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善水：“你看起來很不好。”
林墨勉強一笑，心說這不是廢話麼，很好的話誰會來這裡？
不過在看清逆光而來的方善水的長相時，林墨頓時呆了一秒, 被方善水的相貌震撼了一下後，才想起來自己的目的，問道：“這位小哥，你們這兒的大師在嗎？”
端茶的小八回答：“客人，這就是我們青越觀的觀主。”
“啊？哦！”
小八和小九最像，幾乎是雙胞胎一樣，林墨完全不敢看他，小八開口一說話，他立刻就不太敢說話了。
宅靈和黑貓們在暗處打量著這人，都覺得此人有點怪怪的。
方善水看了林墨兩眼，道：“你倒不像是什麼惡鬼纏身，反而像是運勢低迷，已經正常走到了死期。”
沒等被自己話語驚到的林墨回神，方善水轉而又道，“你見過我們青越觀的客服了嗎？他接了你的任務，應該去找過你。”
聽到方善水問起那個給他當了替死鬼的客服，林墨反射性地手抖了一下，本來是想說沒見過的，但是不知怎麼，在方善水那雙眼睛下，差點就忍不住說出所有真相，幸好他及時轉醒剎住了嘴。
“見……見過，那天我正在被惡鬼追趕，那位客服為、為了保護我，被那只鬼抓走了。”林墨說著難過的低下頭，傷心地道，“對不起，我很抱歉。”
幾隻鬼僕頓時炸了，七嘴八舌地叫道。
“什麼！”
“那鬼很厲害嗎？連小九都被抓走了？”
“得是什麼上百年的老鬼吧？或者是什麼妖怪？”
數個跟小九相似的鬼僕在眼前轉悠，林墨心裡壓力特別大，幾乎要繃不住自己，這時，宅靈看著鬼僕們有點不想樣，嗯哼了一聲示意他們安靜，倒是差點又把林墨嚇得從椅子上掉下來。
林墨驚疑不定，用手指指著牆地問：“你們聽到什麼怪異的聲音沒有？好像是從我後面的牆裡發出來的。”
鬼僕們看著把臉藏進了壁畫裡的宅靈，齊刷刷地搖頭，一副你聽錯了的樣子。
聽到所有人都說沒有，林墨不但沒有鬆口氣，反而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瘋了。
方善水安撫道：“不用擔心，這裡沒什麼會傷害你。先說說吧，你的情況是怎麼回事？”
方善水的聲音有點冷澹，卻彷佛經文一樣帶著一股能安撫人心的能量，林墨倒是真的冷靜了下來，遲疑地道：“我……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這和我小時候的那件事情有關。”
林墨：“記得六歲那年，有一天週六，我和村裡的同伴們玩起了捉迷藏，但是……但是玩到後來我都沒找到人，我一生氣就回家了，後來聽說，那天玩的人中，有一個人失蹤了，兩天後大人們找到了他的屍體。”
“從他死後，不幸的事情就發生了，以後的每一年那一天，都會死一個人，而我們剩下這些還活著的，只要是曾和他一起玩過捉迷藏，都會聽到遊戲重新發起的聲音，當鬼的，就是前一年死掉的那個人……”
說到這裡，林墨抱住自己的臉痛哭出聲：“二十年了，二十年了，當初玩遊戲的人，二十一個人死得只剩下我一個了！他們都成了鬼，現在他們都要我死，要我死了去陪他們。我不想死，我才二十六歲，我不想死啊。”
方善水聽著有些不太對：“那第一個死去的孩子，是死在了什麼地方？”
林墨沉默片刻，才道：“死在……一個破廟的神位下頭。”
方善水沉吟不語，他肩上的手辦師父，也託著腮做思考狀，鬼僕們面面相覷，一副好像不太對勁的樣子。
方善水抬起頭來看著林墨：“你說得都是實話嗎？”
方善水覺得這人說話遮遮掩掩的，似乎忽略了很多重點。
被方善水的那雙眼睛看著，林墨勐地一陣心虛，立刻大聲道：“當，當然！”
方善水：“那你曾找過其他的修行之人幫助你嗎？”
林墨猶豫道：“有過，不止一個，但是可能因為我沒有什麼門路，找到的人實力比較一般，都說對此事無能為力。”
方善水：“把你的手伸出來。”
林墨遲疑地伸了過去，總覺得暗中有什麼危險的視線在盯著自己。
方善水將一指點在林墨掌心，看著林墨的眼睛，很快，老是躲閃和左右亂瞟的林墨，就安靜了下來，他與方善水對視，彷佛在方善水的眼睛的倒影中，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方善水：“六歲那年，你在某個週六和人玩捉迷藏，那天，一共有二十一個人……”
林墨彷佛被催眠了一般，整個人都陷在了方善水眼睛的倒影之中，隨著方善水的話語，倒影中的他在慢慢變小，變成了六歲的那個他。
林墨身體慢慢往前歪，睜著眼睛似睡非睡。
隨後，方善水的視線發生了改變，眼前出現了林墨記憶中樣子，林墨的六歲記憶――農村的土石老房子，低矮的牆，高大的樹木，夏日林蔭片片，一群村裡的孩子歡聲相聚，似乎正準備要開始玩遊戲……
“二十二個……” 就在這時，彷佛陷入無意識狀態的林墨忽然又開了口。
沉入進林墨記憶中的方善水，正隨著六歲林墨的視線觀察周圍，聞言頓了一下：“什麼二十二個？”
林墨：“那天玩遊戲的，不止二十一個人，還有一個……是鬼。”
方善水微怔，下意識地數起了自己視線中看到的一群孩子，嬉嬉笑笑地追逐打鬧著。
十五、二十、二十一……
二十二。
誰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