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的神色就有些不自在, 她知道肯定認出這張箋紙了。這種紙清沅也曾送了不少給她。因為樣式漂亮又特殊, 造價也高,清沅並不靠這個賺錢,主要是送人交際用的。
“沅姐姐……”安平看清沅, 聲音放軟了, 她怕清沅誤會了什麼。
清沅只道:“你隨我來。”
她持著顧皇后那張箋紙,叫安平到隔間中單獨說話。
一到隔間, 安平立刻就道:“自從父皇病後,我絕沒有與母后私下傳話!”
安平知道這時候這是最緊要的。她向清沅發誓,她一絲訊息都沒有去傳,顧皇后一定不知道皇帝病重的事情。
清沅默默看著那張箋紙上顧皇后清雋的筆跡, 聽完安平的辯解,她才說:“你說父皇病後, 你沒有給顧皇后傳訊息。我相信你。”
安平忙道:“好姐姐……我知道輕重。”
清沅又問:“那你之前有沒有和顧皇后傳過話?”
安平說:“沒有。”
她說謊, 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她覺得自己可不是喬簡簡那樣柔弱的人,說謊還會心慌,還會猶豫。
她反問清沅:“姐姐為何疑我?”
清沅笑了一下, 道:“我只是聽你說,父皇病後沒有與母后傳話,還以為父皇病前你傳過。”
安平道:“沒有的事……”
清沅知道安平這個人, 雖然跳脫,但總體心並不壞。她也知道該如何和安平說話。
她又將紙遞給安平說:“這是我做的碧水紙,你應當已經看出來了。”
碧水紙兩面色,淺綠色的那一面, 適合用金泥抄經,碧紙金文。淡粉色的那一面,適合用來寫詩,情話呢喃,藏在紅顏裡。
清沅常用的方法就是將碧色這一面做外面,寫一句經文或畫上卐字紋,然後將淡粉色那一面為裡,給蕭廣逸寫信,然後折起來,將碧色紙面上的經文露在外面,像是將她對蕭廣逸所有的掛念都保護得好好的。
清沅看著這兩色碧水紙,柔聲對安平說:“這種紙,我給宮中送過。但從沒有從給過兩儀宮。兩儀宮在緊閉中,這樣的東西能進去,肯定也是有人送進去的。如果你沒有與母后私下聯絡過,那我們就得好好查查,到底是誰給顧皇后送過東西,有沒有和她透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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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側過頭不說話。清沅知道這時候只能順,不能責罵,仍是耐心道:“安平,我知道你一心都是為太子好,為燕王好。正因為如此,這時候才應該說實話,我們之間還要勾心鬥角的話,你覺得這勉強維持的平靜局面還能有多久?”
“我相信你,在父皇病倒後沒有通訊息給顧皇后——否則以顧皇后的脾性,這時候就不只是這麼小小的試探了。但是你要告訴我,你之前有沒有和顧皇后透過話?”清沅又問了一遍。
她的聲音平靜從容,沒有咄咄逼人,但一字一句都清晰鄭重。安平竟然感到了威壓,更要命的是,她竟然無法反駁清沅的話。
清沅說得對,若是這時候他們四個人還分三派,那這局面遲早要崩。
她此刻不願意承認她和顧皇后有聯絡,不過是因為被戳穿了不甘心,死鴨子嘴硬罷了。但清沅已經這樣耐心,這樣給她臺階下了,她再不說實話,也實在沒必要。
安平終於道:“是……我託人給母后給她送過東西。不過都是寫吃的用的,還有些消遣的東西。你也知道母後喜歡漂亮的小箋,我看你這紙做得漂亮,也給她送了一些。不過是怕她幽居在兩儀宮,太過苦悶罷了。”
但她沒想到顧皇后竟然這樣大膽,居然用這張紙又送出來。
這時候想一想,顧皇后這一招夠狠。清沅想,若是這時候皇帝並沒有病,或者主事的是另一個人,注意到這張紙,第一個要查的就是燕王妃。即便後面查出來東西是安平公主送的,燕王妃也是脫不了干係。
安平這時候既然已經把話說開了,就問清沅:“沅姐姐,母後到底是什麼用意?單純是攪局?”
她與顧皇后雖然是母女,但有時候她還是看不透顧皇后。她對顧皇后,向來是又愛又恨,也許旁觀者清,外人還看得更清楚些。
清沅道:“她知道兩儀宮外發生了大事,只是還不確定。既是攪局,也是試探。你看,若是這張紙被別人注意到了,說不定就要去搜兩儀宮。”
顧皇后這時候不怕有人去兩儀宮,只要有人去兩儀宮,總會有訊息。就怕兩儀宮被看守得死死的,什麼訊息都沒有。
顧皇后只有儘可能多知道外面的情況,才能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清沅問過了安平之前是如何和顧皇后聯絡的,捎話要透過幾個人。安平公主一五一十都交代了,她買通了一個送柴的內侍,兩儀宮每三天送一次柴,有時候也會捎帶些東西進去,每次會做一個中空的柴段,東西信箋都藏在那裡面。兩儀宮裡有人接應。
自從皇帝病後,就是為了預防有人給兩儀宮遞訊息,所以把送東西的內侍全都換了。不過安平公主本來就不打算告訴顧皇后這事情。所以她也沒什麼苦惱。只是她以為顧皇后會安靜一段時間的。
“沅姐姐,現在母後那邊出招了。我們這邊接還是不接?”安平把這個棘手的問題丟給清沅。
似乎不管接,還是不接,都要萬分小心,因為對面是顧皇后。
清沅心道,若是她,她就不會給顧皇后派御醫。這分明是顧皇后的手段,拿這來試探外面的局勢和對兩儀宮的底線。
但是這事情她做不了主。
她說:“這得由太子決斷。我們只能勸他。”
兩儀宮中,顧皇后拿著剩下的碧水紙,目光專注,正在慢慢抄經。這一年多來,兩儀宮的日子已經過得夠慢了,她好像已經習慣了一樣。
她抄著普渡眾生的經書,心中卻全是執著。也正是因為這執著,她才能熬過時間。
太子這一天又是焦頭爛額的一天。這天一早,姚丞相就催促太子儘快開大朝會。雖然皇帝病重之後,小朝會已經開會兩次,監國之事定了,太子也每天都在面見大臣,但大朝會不同,百官齊聚,茲事體大,所有事情都是事前定好了,才能在大朝會上宣於眾人。所以大朝會之前要準備很多事情。
和姚丞相正在議事時候,就有人來稟,說丹支邪質子也遞了書來,乞求太子放他歸國。
太子就與姚丞相就說起丹支邪這事情。
姚丞相本來就並不贊同皇帝當歸丹支邪質子,不過在他看來這事情還算不得十萬火急的大事,他不願因此事直接與皇帝起衝突。
不過如今皇帝不在,姚丞相就委婉提醒道:“當日聖上只說不日放還質子,並未說是哪一日,可見心意已改,並不願讓質子回丹支邪。”
太子點頭道:“正是如此。丹支邪並不安靜,有個質子未必有多大用處,但這至少是能表明態度。”
姚丞相道:“正是如此!邊境安寧對大齊至關重要。”
兩人議論一番西境的局勢,太子頗有見地。姚丞相知道最近燕王在宮中,陪了太子很長時間,他不動聲色,心中暗道,看來燕王對太子說了不少有關西境的事情。
姚丞相便贊了幾句,說西戎大勝實屬難得,燕王在寧州也為邊境出了不少力。
太子到底年輕,只道:“四弟在寧州,對邊境戰事算是用心了。”
他自然流露讚賞之意。
姚丞相只是微笑,不再提此話。
太子與姚丞相談完,又問大理寺查案的進展。
大理寺已經查出來送飯的人是收了錢的,但查到這裡再往下查就沒什麼眉目了。花錢的人用的假名,沒留下什麼證據。用來裝藥的瓶子也找不到了。
太子只能命大理寺繼續查。
他好不容易歇下來,蕭廣逸就和安平來了。
太子見他們兩人的神色,不由笑了起來,他笑說:“能讓你們兩人都如臨大敵的事,看來不簡單。”
他也只是苦中作樂。
蕭廣逸將顧皇后的那張箋紙拿了出來,並把事情前後簡單說開。
太子看著那張紙,臉上笑意漸漸淡去了。他看向安平:“你與母后通話多久了?”
安平臉色僵了一下,太子若真生氣了,她還真有點怕。
“沒多久……”
蕭廣逸覺得這時候怪安平也沒用,只問太子打算如何,是否給顧皇后派御醫。
安平搶道:“四哥和我,都覺得這是母后放的引子……她應該是察覺到有事,所以試探一下。”
她是勸太子不要派御醫。這話本來蕭廣逸說也可以,但蕭廣逸到底不是顧皇后生的,安平就主動說了。
她眼巴巴地看著太子,她也不是真不給顧皇后看病,可這是陷阱。她希望太子想的明白。
蕭重均沉默片刻,問蕭廣逸:“廣逸,你也這麼想?”
蕭廣逸簡潔道:“是。”
蕭重均擺手道:“那就這樣。”他的臉色還算平靜。
兩儀宮的箋紙送出去,就如泥牛入海,毫無迴音。
蕭重均想,他這時候只能盡力準備好大朝會。
朝中都知道大朝會就快要來了,氣氛也愈加緊張。
喬煦這幾日一直在聯絡親友同僚,這不僅僅是事關喬家和顧家的案子,更事關喬家的未來。
喬煦後來又追問過喬檀,大理寺裡的毒殺案是否與他有關。
喬檀已經嚇壞了,連連否認,他巴不得這案子與他再無瓜葛,怎麼會去毒殺顧澤行。
喬煦確認了這一點,才像從懸崖爬回來一點。
他這兩天找了不少人,但有一個問題,始終盤桓在他心中,眼看大朝會就要到了,他怕這關節上出大事。
這日晚上喬煦又是難以入眠,他把自己的幕僚叫來夜談。
對著心腹幕僚,喬煦終於問了出來:“我兩日在想,是不是到了壯士斷腕的時候了……”
他在思考要不要把喬檀這事情主動挑出來,如果喬家捨棄掉一個喬檀,能救整個喬家,並不算什麼。
怕就怕時機不對,把喬檀拋出去,毫無用處,還引得敵人來把喬家吃乾淨。
他問幕僚,還要不要保喬檀。
幕僚想了想,說:“不妨等到大朝會之後再說。喬家並不像大人所想的那麼岌岌可危,顧家也並沒有徹底反敗為勝。”
喬煦長嘆一口氣,道:“你說的,我何嘗不明白,只是勢這東西,你說不準啊!”
他與幕僚徹夜相談,終於決定,暫時先不主動挑出喬檀的事,等大朝會之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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