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坦離去後,蘇伊士忽然被解除了固定,終於可以從阿爾馮斯的鐵頭處離開自由行動了,但他依然是沒手沒腳,仿若靈魂的狀態。
就好像打CS在觀戰一樣,可以到處遊離。
他看到了阿爾、溫莉和婆婆目送馬斯坦和莉莎離去,他聽到了馬斯坦和莉莎聊著愛德華是否最終會來做國家煉金術師。
他也看到了愛德華眼裡燃燒的火焰。
“你不後悔嗎?”婆婆問。
愛德華坐在病床上,“嗯,我已經決定了。手術和復健需要多久?”
“大概三年吧。”
愛德華深吸了一口氣,“就一年。”
蘇伊士還未對場景的切換反應過來,時間就停住了。
他像個幽靈一般站在病床邊,茫然無措,喊了一句,“瑟蘇,卡碟了!”
“別胡鬧。”瑟蘇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劇本部分就到這裡了,接下來是乾燥環節,注意筆記。”
乾燥是什麼來著?哦對……乾貨,枯燥。
場景迅速退會到艾爾利克兩兄弟人體煉成之前,在那堆滿了書籍和各種原料的房間裡,多出了兩張畫風明顯不同的椅子。
蘇伊士覺得自己早晚會對於憑空消失和憑空出現都講習以為常。
“你應該有完完整整地看過‘鋼之煉金術師’的吧?”瑟蘇坐在其中的一張椅子上,用手支撐著頭,“說說看,站在旁邊看寫實版感受如何?”
蘇伊士跟著瑟蘇的腳步,心想終於能用自己的屁股坐在椅子上了。
“這種介於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間的畫風很是清奇。”他從椅子旁邊的袋子上拿出本子,不出意料果然是之前用過的那本。
“兩兄弟之前的人生那麼長,為什麼會選擇人體煉成這段情節呢?”
蘇伊士愣了一下,“因為這是一切的開始?”
“嗯……這麼說也沒錯,但是你沒有領悟到我問題的真諦。”瑟蘇用指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是兩個男孩子,他們會爭吵,他們會打架,他們會討論誰更適合娶溫莉,他們會幫母親做家務,他們會默默埋怨離家的父親,他們會一起看書學習,他們會一同在陽光下午睡……我是在問,為什麼不選擇這些情節呢?”
咦……當然不會選啦,這樣的情節有什麼意義呢。
“因為這種大家都可能會有的日常,沒有什麼新意啊。”
“不對。”瑟蘇斬釘截鐵地說,“大家都有的日常未必沒有新意,常見而普通的素材可以透過精妙的敘述方式和與眾不同的伏筆埋設創造出令人耳目一新的效果。”
瑟蘇揮了揮手,場景繼續回退。
影像推回到愛德和阿爾出生時,然後逐漸迅速閃過。
就像上帝在快進一個人的人生一般。
“並不是每個事件對於故事都是有意義的,無論是電影也好,戲劇也好,小說也好,首先要做的都是對事件進行選擇,選擇事件並將其組成一個具有戰略意義的序列,來激發情感或者表達觀念,這個行為稱作結構,”瑟蘇轉頭看向蘇伊士,“有好好記下來嗎?”
“你說得有點快……”蘇伊士撓撓頭,如實回答道。
“不用一字一句完全記錄,而是把自己容易遺忘的部分,或者精髓的部分記錄就好了,這個也要鍛鍊,不然你腦海中閃現出的寶貴靈感,等你慢悠悠地寫下前半段,後半段就忘記了。”
好有道理居然無法反駁。
“繼續,”瑟蘇轉了回去,“所選擇的事件是有意味的,而不是瑣碎的。這就是為什麼沒有選擇鬥嘴做家務這樣的事情來著重描寫——在這個故事裡,他們充其量可以作為一個節拍。我問你,事件是什麼?”
蘇伊士疑惑地看向瑟蘇,這個詞太通俗易懂了,以至於忽然讓你解釋你卻說不出口。事件是什麼……?
“沒關係,很多人一開始都這樣,對於太過稀鬆平常的詞反倒沒有辦法下定義,”瑟蘇笑了笑,“文學中的事件意味著富有意味的變化,透過一種價值來表達和經歷、並且透過衝突來完成。”
好像解釋不明白的名詞越來越多了喂。
“價值是指在人類經驗中可以隨便走向反面的具有二元特質的價值複合,簡單的理解,譬如生與死,善與惡。”
哇,好像十分高深透徹的樣子。蘇伊士拿著筆不斷地記錄著星星點點,生怕遺忘了什麼。
“事件的選擇大多不是連續的,理想地,一個事件構成一個場景。場景需要在一段相對連續的時空中,透過衝突表現出一段動作,這段動作至少要在重要程度可感知的價值層面上,使人物生活中的負荷價值發生轉折。記住了,”瑟蘇著重強調到,“沒有不含轉折的場景,如果你文中構建的場景沒有轉折,那麼它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場景又回到了人體煉成前,兩個孩子準備著煉成材料和煉成陣。
“這是一個場景,試試看,它是如何轉折的?價值負荷發生了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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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瑟蘇那少女的面孔和總是忽然出現忽然消失的迷之特性讓人感覺有些跑偏,但身為老師之時確實是有板有眼。
蘇伊士是那種除非老師點名否則絕不舉手回答問題的學生,然而時此刻卻只有他一個學生,讓他不禁有些懷念往日那種四五十人大課堂可以划水摸魚的時代。
“嗯……我想想……”
還真不那麼好回答。“原本是對鍊金術充滿了信心,卻被鍊金術反噬了,這是轉折;價值負荷……從希望到絕望?”
“嗯……這回答還算可以,”瑟蘇給出了一個模糊的評價,“那麼你對結構、事件、場景都有了初步的認識,我們接下來看些細緻的東西吧。”
場景裡裡的愛德華和阿爾馮斯又動了起來,稱量材料、繪製煉成陣、偶爾相互確認事情的進度、割破手指、煉成……
又要把這揪心的一段再看一遍嗎,蘇伊士有些退縮。
“CUUUUUUUUUUUUUT。”瑟蘇喊到。畫面戛然而止,“我問你,場景是由什麼構建成的?”
“嗯?書架,書桌……”
“我沒問你這個房間的裝修。”
“時間、地點、人物?”
“那是敘事要素。”
蘇伊士啞口無言。明明當學會了語言之後,寫點東西什麼的應該順理成章——蘇伊士從來不理解自己學校裡那些數學或者物理能拿滿分,但是語文卻只能勉強及格的人。
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了,寫作是一門藝術,也是一門技術,不是光憑感受握著筆桿就能成為大家的。
啊,居然……要從基礎學起嗎。
這也是個值得選擇的事件,一直自覺寫作能力出眾的蘇伊士,居然要從頭學起,而且在第一節課上,大多數問題都答不上來。
真是個諷刺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