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安王府後院
白衣男子揮出蒼勁有力的一劍，隱約有一道劍鳴之聲傳出，連院中老樹上都落下幾片枯葉。
靠在亭子中打瞌睡的白髮老者微微頷首，彷彿對他的表現十分滿意，蒼老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沙啞：
“這兩天表現不錯，再堅持一個月說不定能夠達到三流巔峰！”
楊安嘴角上揚，總算是沒有辜負他的努力，之前懈怠過一段日子，差點就掉回了次三流，看來練武就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啊！
“多謝程老指點，你的感冒好點了嗎？”
程一並未回答，只是高舉手臂揮了揮。
見狀，楊安收回目光，程老武功那麼高，生點小病應該也不影響，就在他想再練習一遍劍法的時候，宋熙端著碗雞湯從前院走了進來，她身後還跟著唐雲和賴明輝。
“夫君，這個是剛熬好的雞湯，你嚐嚐。”
楊安將手中長劍收回鞘中，緩步走到石桌旁，端起雞湯舀了小勺送進口中，品嚐一番誇讚道：
“好喝，熙兒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宋熙帶著點嬌羞，幫他將捲起的衣襟翻過來，繼而繞到了他的身後。
楊安在石凳上坐下，輕挑眉頭，詢問道：
“你們兩個找我又有何事？”
唐雲向前一步，回道：
“王爺，薛卓啟程回京了，我們擔心他會在朝堂上汙衊您，故而特意來向殿下辭行。”
楊安將雞湯飲盡，又拿起桌上的手帕擦擦嘴。
差點就把薛卓那個狗東西給忘了，他在心中泛起嘀咕，想著該給對方準備個什麼樣的“禮物！
許久之後，楊安眸子一亮，對著唐雲二人擺擺手，道：
“行了，回去收拾東西吧，我會派人護送你們。”
這兩個傢伙天天給他惹事，再不送他們走，指不定幾天後又搞出個改革方案，雲州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賴明輝率先離去，唐雲卻留在原地，輕咳一聲，提醒道：
“王爺，為了能夠證明您的清白，還請將雕版印刷術交給下官帶回長安。”
楊安嘆出一口氣，從懷中將事先準備好的奏摺拿出來遞給唐雲。
他原本也沒打算藏著掖著，印刷術是全人類的東西，交給老皇帝就不用他去傳揚了，說不定還能獲得賞賜。
唐雲離開後，楊安對著丁忠揮揮手，將他召過來輕聲道：
“告訴影七，別讓薛卓過得太過活，一路上...”
丁忠聽完楊安的計劃，不禁打了個寒顫，又感到一絲不解，疑問道：
“王爺，讓影七把他宰了豈不是更加方便！”
楊安拍了下他的腦袋，一天天就知道宰了殺了，也不知道跟誰學的，解釋道：
“薛卓畢竟是雲州州試的主考官，死在半路上不合適，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吧。”
“是！”
目送著丁忠離開，楊安活動了兩下筋骨，那兩個傻缺皇子盡找他的麻煩，看來還是得親自去趟長安把這些潛在的威脅解決掉，不然三天兩頭被人騷擾太難受了。
可他也知道，一旦他踏足進去，面臨的可能就是一場腥風血雨了！
就在此時，一雙溫熱的手搭在他的肩頸處，輕輕地揉捏起來。
楊安回過頭，與身後的佳人對視一笑。
不遠處的程一有些看不下去，飛身跳上牆頭，卻因為一個噴嚏墜落在牆角。
......
半個月後，長安城。
百官們正摩肩擦掌站在金殿外，冬天上早朝是最要命的事情，每天都要在外面被冷風吹個一小會。
但人群中的某個角落中，突然傳出一聲驚呼：
“你說什麼，薛卓有些神志不清？”
“稟殿下，據說他在回京的路上被人恐嚇數次，差點就被一夥山賊給殺了。”
楊乾聽完身邊官員的話，皺著眉頭，冷笑一聲，喃喃道：
“楊安這是殺雞儆猴嗎？可他還不夠狠，若是換成本王，薛卓早就死在路上了！”
驀然間，他的身邊傳來另一道聲音：
“皇兄當真是心狠手辣！”
楊乾抬起頭看了眼楊志，譏諷道：
“彼此彼此！”
楊志有些失望地搖搖頭，嘆氣道：
“合作結束，皇兄的計劃破綻百出，害得弟弟損失了十幾位忠心耿耿的死士！”
“哼，要怪就只能怪你養了一群廢物！”
楊乾丟下一句話便轉身離去，因為站在殿外的太監正在高呼“百官覲見”。
楊志望著楊乾遠去的背影，臉上沒有表情，摸了摸拇指上出自雲熙閣的扳指，緩步跟了上去。
.......
金殿之中。
蜀皇頭戴冕旒冠，身著龍袍，神情嚴肅地坐在高位上接受百官的跪拜。
隨後，他與群臣探討了最近發生亦或者需要解決的國事與政事，這個過程長達半個時辰之久，有些插不上話的官員只能駐足在原地發呆。
終於，他們聽到了心中期待已久的話。
“諸位愛卿，今日還有事要奏嗎？”
每當蜀皇說出這句話，只要沒有人走出來就意味著要退朝了，不少官員都跺著步子準備離開，卻看到一個身影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薛卓被身邊的官員安撫許久才調整回來，回京的路上可謂是九死一生，被陷阱吊起來，被馬拽著跑什麼的都不算什麼，關鍵他還被扒光了衣服丟進茅坑之中，差點就回不來了！
想到這裡，薛卓的眸子被白霧填充，卻注意到楊乾的目光，只好收回委屈，攥緊拳頭言道：
“陛下，臣要彈劾安王殿下、翰林學士唐雲以及雲州縣令王得寬，雲州縣令王得寬玩忽職守以至州試考題被燒燬，安王殿下為了重錄試題便帶著唐雲拿走了原稿。”
“陛下，若是原稿在考前洩露，那便是對雲州學子們的不公啊！”
蜀皇聽了薛卓的話，臉上呈現少許怒色，他一直在強調科舉的公平性，那兩個混賬小子在搞什麼！
就在他想詢問詳情的時候，殿外的太監突然喊道：
“翰林學士唐雲覲見！”
蜀皇先是一驚，繼而捏著眉心對譚忠說道：
“宣！”
譚忠向前一步，尖聲喊道：
“宣唐雲進殿！”
隨後，穿著淺綠色官服的唐雲從殿下緩步走了進來，在薛卓身邊跪下行禮：
“臣唐雲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蜀皇微微抬手，吩咐道：
“平身！”
“唐雲，方才薛卓彈劾你與安王的話，你應該聽到了吧，有何話說？”
唐雲站起身，從袖子中拿出一個棕黃色的包袱交給太監遞了上去，隨後朗聲言道：
“陛下，雲州州試考題確實被焚燬，失火原因先不提，微臣可以用項上人頭擔保，原稿拿走後並未離開下官的視線，不可能出現外洩的情況。”
聽了唐雲的話，薛卓有些激動地反駁道：
“僅僅一夜便將數千份稿子抄了出來，難不成這數千張考卷都是唐大人一人所抄不成？”
唐雲笑著搖搖頭，繼續解釋道：
“微臣方才遞上去的那份奏摺乃是安王殿下所書，其中又關於雕版印刷術的介紹以及具體操作方法，包袱中的州試原稿以及幾份印刷稿都是一夜造千卷的鐵證。”
蜀皇大致看了便奏摺，又將州試原稿以及印刷考題卷攤開，對比後驚訝道：
“這，這幾份卷子竟與原稿一模一樣，就連字跡的位置都沒有變化。”
這個臭小子又給他帶來了驚喜，這雕版印刷術造福的可就是天下學子了，到時候，楊安必定會被讀書人所銘記。
想到這裡，蜀皇不禁有些發愁，他這個做皇帝的還沒有兒子名聲大，這叫個什麼事！
看著蜀皇一會發愁，一會又大笑的樣子，薛卓嚥下一口唾沫，欲要求助楊乾，卻發現對方根本沒有正眼看自己。
就在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身邊的唐雲突然發聲：
“陛下，臣要彈劾禮部郎中薛卓在雲州州試前帶人火燒縣衙，致使數千張考卷被毀，還有不少縣衙官差被燒傷！”
事情出了反轉，原先在打瞌睡的官員都精神了起來。
這件事發展到現在，就不單單是薛卓與唐雲的博弈，而是成王與安王的一次對拼。
聽到唐雲的話，薛卓背後一涼，嚥下卡在喉嚨處的唾沫，神色中有些慌張。
蜀皇將手中的考卷放下，眯著眼看向薛卓，沉聲道：
“薛卓，你有何話要說？”
薛卓的手心滿是汗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支支吾吾回道：
“臣...陛下，臣是被汙衊的啊，兩位御林軍將士可以為臣作證，在縣衙起火的時候，臣是在房中的！”
他話音剛落，唐雲再次拱手言道：
“陛下，臣最後呈上的便是薛大人的髮髻，此髮髻是在縣衙的火場中發現，既然薛大人並未前往縣衙，他的髮髻又怎會留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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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血口噴人，那日我只負責將考卷留在縣衙，並未參與縱火。”
“髮髻，髮髻在回來的路上被山賊搶了，原來是你，你和那群山賊是一夥的！”
薛卓帶著一絲懼意，但眸子中又閃出怒火，手指著唐雲就要請蜀皇替他做主，卻發現周圍的官員都在盯著自己，這才意識到剛剛的話中出現了紕漏，連忙捂住了嘴。
楊乾恨鐵不成鋼地咬著銀牙，低喃道：
“這個蠢貨！”
坐在龍椅上的蜀皇將手中的髮髻丟下，神情嚴肅，微怒道：
“你負責將考卷留在縣衙，那又是誰負責縱火呢？”
見蜀皇發怒，薛卓立刻跪倒在地，慌忙道：
“陛下，臣說錯話了，縱火與我無關啊！”
蜀皇懶得聽他解釋，輕撫衣袖決定道：
“禮部郎中薛卓有干涉雲州州試之嫌，暫收押天牢，本案交由刑部徹查！”
殿外的御林軍聞聲走了進來，按住薛卓的肩膀欲要將其拖出去，誰知他卻瘋狂掙扎起來，大喊道：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
見蜀皇心意已決，他只好將目光投向楊乾與李文治，哭泣道：
“成王殿下，尚書大人，救救我，救救我啊！”
楊乾目視前方，彷彿沒有聽到有人在喊他一般。
李文治摸著鬍子，帶著義正言辭的語氣回道：
“本官派你去雲州監考，誰料你竟然做出此等荒謬之事，真乃我禮部之恥！”
隨即，薛卓被御林軍拖出金殿，蜀皇也宣佈了退朝。
早朝結束，百官紛紛退去，楊乾在李文治身邊頓下腳步，輕聲道：
“薛卓不能留了。”
......
蜀皇退朝後便在御書房召見了唐雲，他坐在椅子上，拍了下桌子，佯怒道：
“大膽唐雲，欺君犯上，你當真以為朕看不出那髮髻是偽造的嗎？”
唐雲聞言立刻跪倒在地，認罪道：
“臣有罪，臣認罰！”
“這是你的主意，還是那個混賬小子的主意？”
“啟稟陛下，安王殿下說可以瞞過陛下與群臣，臣說不可，由此可見，是臣贏了。”
蜀皇面露苦色地搖搖頭，這兩個臭小子竟然拿他下賭，如果他們二人不是他的兒子，不是三元及第，早被他砍了！
不久後，蜀皇吩咐唐雲起身，捏著眉心詢問道：
“朕不是讓你看著他嗎？你怎麼先回來了？”
唐雲躬身應答：
“陛下放心，安王殿下定會重返長安。”
望著唐雲一臉自信的樣子，蜀皇也只好選擇相信他，再次將目光轉向桌上的奏摺，饒有興趣的問道：
“這印刷術當真如此神奇？”
“啟稟陛下，此法若是用於復刻書籍之上，將會解決天下書生最大的煩惱！”
聞言，蜀皇滿意地頷首兩下，臉上掛滿了笑容，扭過頭看向譚忠言道：
“傳旨，楊安創雕版印刷之法，賞......算了，等那小子來長安再給他獎賞吧！”
蜀皇一時半會還真想不出可以賞賜楊安什麼。
在地位上，他已是皇子，再賞也只能把自己的皇位讓給他坐了，至於那些身外之物，雲熙閣不知道為那個臭小子帶來了多少收益，也不缺這一點！
想到這裡，蜀皇就覺得頭疼，他竟然找不到東西可以控制住楊安。
驟然間，他心生一計，向譚忠吩咐道：
“讓戶部尚書寫封信傳給安王妃，內容要煽情一點......乾脆朕親自來寫，宋誠那個老小子估計也說不出這些肉麻的話，晚點讓他抄一份就行！”
譚忠嘴角抽搐一下，陛下為了召回安王殿下還真是良苦用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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