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的面具,在星空下發著青光。
呂迪的臉色也是鐵青的,卻已扭曲,一雙凸出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和不信。
他至死也不能相信一件事。
一件什麼事呢?
南宮洪嘆道:“他好像至死也不相信你能殺了他。”
朱九星冷冷道:“就因為他不信,所以他才會死。”
南宮洪嘆息著,徐徐道:“有些事的確是一個人至死也不會明白的……”
南宮洪也有件事還不明白。
“多爾甲”既然是呂迪,那麼“布達拉”孤峰天王是誰呢?
死人已搬走,屋子裡卻還沒有燃燈。
南宮洪道:“晚上你自己從不點燈?”
朱九星反問道:“為什麼要點燈?”
這句話問得很妙,南宮洪竟被問得怔了怔,苦笑道:“每個人到了晚上都要點燈的,點起燈來,才可以看清很多事。”
朱九星道:“不點燈我也一樣可以看得很清楚。”
南宮洪道:“我看不清楚。”
朱九星冷冷道:“你隨時都可以走,我並沒有留你。”
南宮洪又笑了,道:“可是你也沒有趕我走。”
朱九星道:“我不必。”
南宮洪道:“不必?”
朱九星道:“該走的時候,你總是要走的。”
南宮洪道:“什麼時候對”是該走的時候?”
朱九星道:“找到孤峰的時候。”
南宮洪眼睛亮了,立刻追問道:“你也知道孤峰是誰?”
朱九星沒有回答,卻又反問道:“你一定認為呂迪是孤峰?”
南宮洪不能否認,苦笑道:“因為他的確是孤高驕傲的人。”
朱九星道:“現在你已能確定他不是孤峰?”
南宮洪道:“孤峰已受了傷,呂迪卻沒有。”
他已仔細看過,呂迪身上唯一的傷痕,就是朱九星留下的。
朱九星道:“你能確定孤峰已受傷?”
南宮洪道:“有人親眼看見的。”
朱九星道:“是什麼人親眼看見的?”
南宮洪道:“一個我絕對信任的人。”
朱九星冷笑,道:“你信任的人也好像不少。”
南宮洪嘆道“我也知道這是我的大毛病,只可惜我總是改不了。”
朱九星不再說話。
草帽雖然已破了,卻還是恰好能遮住他的臉,誰也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也許他臉上根本就沒有表情。
南宮洪忍不住又道:“你為什麼還是戴著這草帽?”
朱九星道:“因為外面有狗在叫。”
南宮洪怔了怔,道:“外面有狗叫,跟你戴草帽又有什麼關係?”
朱九星冷冷道:“我戴不戴草帽,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南宮洪笑了。
他忽然發現這人看來雖沉默寡言,其實卻是個很會說話的人,說出來的話,往往能一下子就封住別人的嘴,令人非但無法辯論,也無法再問下去。
南宮洪卻偏偏有些事要問,而且非問不可。
朱九星在釘子上掛起了條長繩,竟真的躺在繩子上,而且還像是很舒服的樣子似的。
他睡覺的時候還是戴著那頂草帽。
禪房裡連凳子都沒有,南宮洪只有站著,搭汕著道:“據說青島是道家的三十六洞天之一洞天福地,風物美不勝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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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九星不理他。
南宮洪道:“你們隱居的那個地方,一定更是個世外桃源,卻不知我是不是有福氣去看一看?”
朱九星還是不理他。
南宮洪道:“那地方據說從來也沒有外人去過,你們也從來不跟外面的人來往,可是你一出山就找到了多爾甲,你的本事倒不小。”
朱九星閉上眼睛,似已睡著。
南宮洪卻還不死心,又問道:“你怎麼會知道多爾甲就是呂迪?你怎麼找到他的?”
朱九星忽然翻了個身,從繩子上跳下來,大步走了出去。
南宮洪當然也從後面跟著,道:“你要到哪裡去?”
朱九星道:“去找樣東西。”
南宮洪道:“去找什麼?是不是找布達拉?你能找得到他?”
朱九星道:“我找的東西,你若想要,我可以分一半給你。”
南宮洪道:“你想到哪裡去找?”
朱九星道:“就在這裡。”
南宮洪道:“這裡有什麼好找的?”
朱九星不再回答,卻又從身上拿出個木瓶,瓶子裡裝的也是粉末,卻是黃色的。
他將瓶裡的粉未灑在地上,灑成個圓圈,卻又留下個缺口,然後他就站在旁邊,等著。
南宮洪看不懂:“你這是幹什麼?”
朱九星道:“我在做飯。”
南宮洪道:“做飯?”
他更不懂。
朱九星道:“每個人都是吃飯的人,我也是人。”
南宮洪還想再問,忽然看見院子裡出現了一點燈光,一個瘦瘦長長的和尚,左手提著一盞燈籠,右手端著個木盤,從前面走人了院子,臉上還帶著三分恐懼,三分猶疑,想過來,又不敢。
這和尚正是苦竹。
朱九星道:“你來幹什麼?”
苦竹道:“我是送東西來的。”
朱九星道:“送什麼?”
苦竹舉了舉手裡的木盤,道:“屍身我已收殮,這是我從他們身上找到的東西,全都在這裡。”
朱九星冷冷道:“你這和尚倒還老實。”
苦竹苦笑道:“和尚有時雖然也貪財,卻還不至於吞沒死人身上的東西。”
他走過來,放下木盤,立刻就溜了。
和尚總是怕麻煩的,更不想多管閒事。
南宮洪道:“看來一個人只要做了和尚,想不老實也不行了。”
朱九星道:“所以你也應該去做和尚,做了和尚,你至少可以活得久些。”
盤子裡有五柄彎刀,一塊玉牌,七八顆珍珠,還有封開了口的信。
玉牌上刻著的果然是根權杖,魔教中的大無王,每個人身上好像都有塊這樣的玉牌的。
這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這封信。
信是用血寫的,只有十幾個字:“初三下午入長安,會於延平門,請相信。”
下面沒有具名,卻畫了座山峰。
孤峰。
南宮洪長長吐出了口氣道:“這一定是孤峰寫給多爾甲的,要多爾甲在延平門等他。”
朱九星道:“初三就是明天。”
南宮洪道:“明天他真的會來?”
朱九星道:“當然會來,他並不知道多爾甲已是個死人。”
南宮洪道:“現在他在什麼地方?那地方難道沒有筆墨?他為什麼要用血來寫信?”
朱九星道:“血書通常只有兩種意思。”
南宮洪道:“哪兩種?”
朱九星道:“一種是臨危時的絕筆,一種是表示情況的危急嚴重。”
南宮洪忽然笑了笑,道:“也許這只不過因為他已受了傷,本就有血要流出來。”
朱九星道:“魔教中人寫血書,通常都不是用自己的血。”
南宮洪道:“你認為這封信是真的?”
朱九星道:“絕對不假。”
南宮洪道:“你怎麼能確定?”
朱九星又閉上了嘴。
就在這時,竹林裡忽然響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