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她是將軍府的小丫鬟,從未出過府,沒有親人也沒有仇家,無人憐愛疼惜。
十幾年如一日謙卑討巧,本想換得一世無瀾,卻偏偏連生的權利也要被奪走,就這樣悄無聲息被毒死在十八歲的前一夜。
已經三更了,將軍府還是燭火通明,小丫鬟才值完夜,回到房間準備入睡。
伊軋一聲,房門被推開來,一位穿著華貴的夫人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三位姑姑,小小一個屋子立即被填滿了。
來人是將軍府的大夫人,小丫鬟趕忙起身行禮,但還沒開口,一位姑姑一把將她按到了地上,另一位壯碩的拿著小藥瓶朝她走來。
小丫鬟快速地眨巴著眼睛,不知發生何事,她用力地推搡著面露兇狠的姑姑。但瘦弱的身軀掙扎了片刻便力氣全無,被硬生生掰開嘴,把藥水灌了進去。
小丫鬟只覺得喉頭一陣陣苦澀,絲絲血腥之氣溢滿整個口鼻。
“這是你的命!”夫人撇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丫鬟:
“這丫頭抬出府去吧,沒有親人也不必料理後事了。”說完隨即踏出門外。
哐當!!!門又被重重關上了。
這一切都發生的毫無預兆,頃刻間開門關門聲,炭火的爆破聲,都讓小丫鬟耳朵刺痛,但是此刻眼睛卻看得無比清晰。
她明白了,剛剛被灌下的是毒藥,過不了今晚,她就要死了。
小丫鬟癱倒在地上,仰頭看著這熟悉的將軍府,卻看不到天。
血腥之氣從嘴裡漫了出來,沿著嘴角淌到了冰冷的石磚上,終於緊握的雙手也慢慢失去了力氣,雙眼混濁不堪,再也看不清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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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草地上的少女緩緩睜開了雙眼,淅淅瀝瀝的雨打在她的臉上,感到無盡的冰寒。少女撐起身子,看著四周霧氣瀰漫,煙雨綿綿的叢林,望不到盡頭。
她想不起為什麼會在這裡,只恍忽記得自己是將軍府的小丫鬟,伺候二小姐,不知緣由便身死魂滅。
許久不見雨滴落在臉上,緩緩抬頭一瞧,才發現,一把青墨油紙傘,頂在上空。
隨即,一縷淺青色煙霧飄然而至,落於少女身旁,幻成一襲青色衣衫的男子。
只見這男子束著半高的髮髻,其餘墨色髮絲披灑肩頭,剛剛飄然而至的衣衫還在微微顫動,他周身似有隱隱光澤,彷若神明降世。
仔細一看,男子眉如青墨,面若珠玉,雙目波光流轉,似星河簌簌,眼底透出一絲凌厲之氣。
男子撐起了傘問道:
“你可認得我?”
少女搖了搖頭,然後慢悠悠站了起來。然而站起來的她,頭頂只不過到男子腰上。她不僅記憶丟失了,還變成了一個小矮子。
原來丫鬟死了之後會變成這樣嗎?會變成只有四尺三寸高,講話慢,動作慢的小殭屍嗎?
“你緣何在此?”男子繼續問道。
小殭屍繼續搖頭,她也不明白為何自己死後會在這裡,變成了這副模樣。
男子伸手摸了摸小殭屍的脈,微微嘆了口氣:
“那便隨我回藥盧罷。”說完便牽起小殭屍的手,慢吞吞地挪著步子。
小殭屍除了動作比常人慢了許多之外,全身肌膚透白似霜,滲著極寒,即使被牽著手,也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她覺得遇到的應該是個“仙人”,這個“仙人”會些許醫術,指不定是天上的醫官,莫不是“仙人”要把她帯往天宮?這樣想來,小殭屍覺得自己生前應該是個大善人,積了許多德,這才能被“仙人”渡化。
沒想到“仙人”並未帶她去天宮,而是來到了一座藥盧——六合盧。
阿丁看到剛剛被帶回來的小殭屍:
“醫師,您從哪帶回來個小丫頭,哎幼,瞧著這小圓臉,眼睛也熘圓,看著伶俐的狠。怎的看著這小丫頭臉色通白,莫不是終寒之症?”
“她是已死之身,周身極寒,動作遲緩,憶不起往昔之事。”醫師已經坐下端起了茶杯。
阿丁隨即問小殭屍:
“你可記得姓名,家住何處,我可去你家裡通報一聲,我們醫師是世上最好的大夫,既然帶了你回來六合盧,定會治好你,也讓你家裡親人放心。”
小殭屍悠悠歪了頭:
“忘記...了...”說完就慢吞吞的走向醫師旁的黃梨木椅子靠著閉上了眼睛。
阿丁和醫師都一眼一眼看著她笨拙不流暢的動作,有點滑稽,又有點無奈。
“無妨,給她準備些衣衫和吃的,帶她去住下吧。”
醫師又端起放下的茶杯喝了兩大口,看來是帶著這個小殭屍走了不少路,這個時節已經結霜了,他的鞋尖都是被浸溼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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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殭屍來六合盧的第二日,本想著被人收留要去道聲謝,做些什麼報恩的。
她一出房門剛見到陽光,從額頭到纖細的脖頸,以及泛白的雙手都感到刺痛無比,伴隨著視覺模湖,當即便失去意識癱倒在地上。
幸好阿丁發現了暈倒的小殭屍,趕忙把她背到屋裡,喊來醫師瞧瞧是怎麼回事。
醫師摸了摸小殭屍的額頭,一手從胸前抬起慢慢推向她的脖頸處。片刻,小殭屍便感到渾身像置於冰窟之中,極寒入髓,身體止不住的抖了起來。
“阿丁,取附子、乾薑、甘草煎四逆湯來。”醫師並未停下手上的動作,語氣中充滿焦急。
阿丁聽完疾步出門,嘴裡還叮嚀道:
“好!”
沒一會功夫,阿丁便端來了四逆湯,醫師終於停下來,迅速端起藥碗,一手扶起小殭屍靠在自己懷中,把藥一口口喂進小殭屍口中。
一碗湯藥下肚,小殭屍身體不再發抖了,也慢慢恢復了意識,但依舊寒氣四溢。雖說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但她依舊覺得怕,怕冷怕痛,也怕再死一次。
“這四逆湯只能解你一時之寒,並非對症之藥,若十日內沒有找到炎須,你……”醫師沒說完,小殭屍也明白了,她十日之後要再經歷一次死亡。
小殭屍忍受著冰寒的侵蝕,攥緊拳頭,閉上了雙眼。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難道她前世是殺人如麻的劊子手,還是惡貫滿盈的女土匪?為什麼要讓她死兩次才算贖罪,就一點生的希望都不給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