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嚐嚐吧彤彤,別怕,有老師陪著你呢。”
秦素猶豫了半晌,也許是因為感受到了劉安的真心,也許是因為碗裡飄出的那股奇香難以抗拒,她也開始柔聲細語地勸說起彤彤來。
這個小丫頭太可憐了,幼小的年紀經歷了那麼殘酷的事情,早早將自己的內心封閉,不肯相信任何人。
如果這碗湯真的能治好彤彤的厭食症,那真的是再好不過了,況且她還那麼小。
而且秦素知道,雖然這家小餐館偏遠又狹窄,但當湯味一飄散出來的時候,一切的懷疑都沒有了。
儘管月薪少的可憐的她沒吃過什麼高檔的美食,但也可以憑心斷定出,這種讓人驚心動魄的味道不是隨隨便便誰都可以做出來的。
“她會喝嗎……?”於沐晨的心情有些忐忑。
心理創傷能靠食物來癒合嗎?
但……也許會發生奇蹟呢?
“彤彤?”
女童變得很緊張,怯生生地盯著眼前的排骨湯,稚嫩的眉心擰在一起,表情變得抗拒。
半晌之後,那股令人心曠神怡的香氣還在,但湯碗上漂浮的熱氣已經淡不可見,彤彤仍舊沒有任何動作。
“這麼香的味道,我快忍不住了……”王朔緊張地看著彤彤,隱隱期待著她能有所動作。
“你不是剛吃完炒麵麼,還沒吃飽?”
“你這話就說錯了,佛哥做的根本吃不夠好不好,對不對佛哥?”
楊洛沒有說話,靜靜地站在劉安的身後,心情有些緊張。
“算了,不想喝咱就不喝了,我再給你找更好的廚子。”站在近前的劉安不禁嘆了口氣,眼神裡充滿了憐惜,伸手要去將湯碗端走。
說是這麼說,但吃過那碗炒麵再聞到這股湯味之後,劉安已經有了大概的認知,自己是找不到更好的廚子了。
唉……
楊洛靜靜地看著父女倆,心緒不禁變得沉重:“不想喝麼?要不然我再換一個做法吧……”
話音剛落,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彤彤忽然嗅了嗅空氣裡的香味,沉默半晌。
“好香……”
她忽然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十來歲的女孩子,乳牙已經接近掉光,恆牙剛剛生長,門牙邊還露著兩個豁子。
“好香。”
劉安猛然回頭:“彤彤,你剛才說什麼?”
“湯,好香。”
“香?真的?你喜歡?!”劉安激動地看著她。
女童深呼吸,將瓷碗慢慢移到自己面前:“好香好香。”
眾人瞪大了眼,緊張地看著小女孩將湯匙攥到手裡。
“好喝。”
秦素瞪大了眼睛。
這些年以來,別說是讓彤彤主動吃飯,就算是送到嘴邊去喂都很難讓她張口,這太讓人驚訝了。
“喝了!”於沐晨滿眼閃著星星,“太厲害了吧……”
楊洛什麼話都沒說,默默走到櫃檯後面,眉心緊緊地皺在一起,始終沒有舒展開來。
……
……
夜色湧來,無邊沉寂。
高速路上時邊偶爾開出幾輛車,向著市內狂奔而去。
來天空城的自駕遊客裡有近一半的人,是為了它美食之都的名號。
然而他們不知道,在進入天空城的那一刻,因為沒有踩剎車,他們已經與天空城最好的小餐館背道而馳。
湯碗漸空,轉眼到了夜間十一點。
小武聽從安排,將吃飽了的彤彤送了回去,於沐晨因為母上大人怒氣衝衝的電話,也灰頭土臉地回了市區。
劉安、王朔和楊洛蹲在餐館前的臺階上,默默點支菸,心思惆悵。
“那天我跟人打完架,倒在了草叢裡,星星特別多,就跟今天晚上一樣。”
“腿很疼,腳筋被砍斷了,滿身血,沒有人來找我。”
“彤彤就是那時候從孤兒院偷偷跑出來,在草堆裡看著我,又好奇,又怕。”
堂堂五尺男兒,此時十分感性:“我就嚇唬她,讓她滾,再不滾就變成狼吃她,可她問我疼不疼,拽著我的手想帶我走,卻拉不動,就陪我坐了一個晚上。”
“我好想有個親人……”劉安紅著眼,把淚咽回去,看向楊洛,“今天,真的謝謝。”
“不客氣。”
“我以後會經常帶彤彤過來吃飯的。”
王朔得意笑了兩聲:“記得掃碼交錢,佛哥小本生意不能賒賬。”
“你以為我是你?”劉安說著話丟掉菸頭,琢磨了半晌,轉頭看向他,“放心吧,我以後再也不搞地溝油了。”
楊洛吐出個菸圈,心事重重地開口說:“雖然我做的湯確實好喝,但你真覺得彤彤是因為湯的香味才願意嚐嚐的?”
“嗯?不是嗎?”
王朔也同樣迷惑不解。
“我是廚子,不是醫生,能填飽食客的胃,但沒自信能治好食客的病,真這麼神奇的話我豈不是食神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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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洛伸手拍拍劉安的肩膀,語重心長:“心理創傷不是一碗湯就能癒合的,在廚藝上我雖然無比自信,但也不會過分自大,這又不是小說,我沒有主角光環,沒辦法無所不能。”
“不是因為湯?”
王朔立刻搖搖頭:“佛哥,你就是太謙虛了,那碗湯如果拿到市中心,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我們又不是鼻子瞎。”
“沒錯,我雖然沒吃過太多美食,但好壞還是能分出來的,那碗湯確實超神。”劉安是第一次同意王朔說的話。
楊洛還是搖搖頭:“你錯了,讓彤彤吃飯的不是我的手藝,是因為你在。”
“我?”
“她需要的不是頂級美食,而是真切的安全感,以前這種安全感是母親給的,現在是你給他的,在哪兒吃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會陪她吃,有人陪伴,焦糊的炒蛋也是頂級美食。”
他想起了滿眼淚水的江正東。
爸……
這就是美食的靈魂麼?
“以後多陪陪她,因為你給她捐再多錢都沒用,沒你在的話她不敢吃。”楊洛伸個懶腰,心底忽然變得輕鬆,“還有,誰說你不是正經人了?你比那些假正經的人更正經,如果沒別的問題,趕緊去辦收養手續吧,別覺得自己是社會大哥,居無定所就不敢有家人,以後別做那些壞事,我覺得你應該可以是個好父親。”
劉安微微一怔,心中微顫。
“我知道了。”
楊洛點點頭站起身,望著黑夜中噴薄而出的星光。
爸……
你說的對,美食既然是生活,就會有無限的可能。
我要成為食神。
真正的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