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胤禔並沒有將幾大包東西帶走, 因為他這一路力求輕車簡從, 小夫妻甜甜蜜蜜的將東西都換成了輕便實用的。
畢竟他不是去打仗,一路有驛館, 他堂堂皇子奉旨出行,誰還敢少了他的東西。
其實這個差事康熙派鄂倫岱也是可以的,奈何鄂倫岱正月中旬就被康熙弄到廣東做官去了。沒法子, 佟國綱和鄂倫岱這對父子矛盾愈深,康熙總不能看著舅舅和表兄真個激情開打,不死不休。
現在胤禔帶著戴梓、奇裡和其他侍衛護軍,一行二百來號人走陸路南下。這個時候黃河尚未化凍, 胤禔記得過去看過文獻,自萬曆晚期開始,這段小冰河時期直到康熙三十三年才結束。
所以如今北方的冬天是真冷, 冰層凍的極厚, 前頭開路的侍衛騎馬在冰上跑了兩遍, 大隊人馬陸續直接踩著冰層過了河。然後馬不停蹄, 一路向南往江蘇清江浦河道總督衙門去了。
皇長子出京, 京城裡詭異的保持了安靜, 明珠的計劃並沒有將胤禔帶進來, 他也並不擔心。這擺明了,皇帝對胤禔的信任並沒有因為自己而是受到影響,明珠只有暗中喜悅。
而索額圖卻陷入了迷惑,皇上就不怕大阿哥偏袒明珠?那畢竟是親舅甥,那種血脈關係, 說起來還強過自己只是東宮的叔姥爺。
如果反過來想,明珠就不怕大阿哥一心跟著皇上?
索三老爺心道,那還要他幹什麼……總不會明珠和大阿哥對皇位一點想法都沒有吧。要知道,立嫡立長,嫡子如果被拉下馬,長子卻好端端的,那麼他理所當然的對皇位有權利。索額圖不信他們沒想法。
只是,這對父子、舅甥之間,到底在搞什麼呢。
“上諭:有關治河分歧之事……著靳輔具折自辯,欽此。”胤禔放下康熙的手詔,往前一步扶起靳輔:“靳總督請起。”
“大阿哥一路勞頓,請先到驛館休息,明日臣將奏摺奉上。”靳輔面色青白,他身後還跟著一個面色黝黑的中年,就是陳璜。
胤禔打量一下這賓主二人,突然道:“這是陳璜嗎?靳總督,我得把他帶走,皇上有令,叫陳璜先一步進京問話。”
“……怎麼、怎麼和陳璜還有關係。”靳輔有些茫然:“他只是我的幕僚,他不是朝廷命官。”
胤禔有些同情這倆人,一看就是辛苦不少,結果如今被橫挑鼻子豎挑眼。他就告訴靳輔,是因為郭琇等人上書彈劾,說靳輔治河多聽陳璜的,浪費錢財無用功。
這下靳輔可忍不下了,他馬上反駁道:“奏摺可以明日交給阿哥,可臣有話一定要現在告知皇子,請您回京的時候,轉奏皇上!”
“請說,我會如實上奏。”
“徐乾學、郭琇,小于成龍等人不停的攻訐我,不過是因為洪澤湖畔和這下游兩岸都是他們的田地!這幾個人都慫恿族內人在兩岸瓜分良田,他們根本不是擔心下游百姓利益受損,他們擔心自己受損失!”
靳輔氣喘吁吁的大聲吼出這句話,後面陳璜要攔著他已經晚了。胤禔愣在當場,這事情一查就知道了,他心中轉了幾轉,嘴上卻道:“我知道了,這話我必定原本轉奏,也請大人寫奏摺,早日交給我。”
說著他一擺手:“也請陳璜先生跟我走罷。”
皇長子一行人就住在清江浦的驛館裡,驛館為了保護皇子,裡三層外三層的被圍起來。胤禔倒也沒有為難陳璜,他還請戴梓出面,和這位陳先生聊一聊,具體問問關於治河的事情。
“薩賓圖,有個差事交給你。”胤禔叫來了自己的哈哈珠子,“我給你派幾個人,你假裝成京中官宦子弟,幫我辦件事。”
薩賓圖站在胤禔身邊,半低著頭,兩個人嘀嘀咕咕說了不少話,最後薩賓圖抱拳道:“阿哥放心,奴才一定把事情辦好!”
“也先不急,你明兒再去。”胤禔叮囑:“我看看戴梓先生是否有空,請他跟你一起走。”
“陳先生在河道衙門這麼多年,治水心得果然不同凡響。”戴梓給陳璜倒酒:“在下佩服。”
陳璜雙手舉杯,謙遜笑道:“不敢,戴學士謬讚了。聽學士一席話,才是別開生面,讓在下又有了新想法。”
兩個人共飲一杯,陳璜躊躇半晌,還是問道:“其實我身不足恤,可在下只想問一句,倘若我將罪名都擔下來,總督他會沒事兒嗎?”
戴梓一驚,他剛想開口,就聽有人推門進來,低沉卻還帶著點少年氣的聲音道:“那陳先生和靳河督可就要雙雙倒黴了。”
進來的人正是胤禔,他示意兩個人坐著別動,笑道:“先生想想,你說都是你的錯,這意味著什麼?能證明河督無辜?”
“不,這在朝廷諸公,或者是我,甚至是皇上看來,這只能證明河督是個庸才,居然聽幕僚擺佈。”胤禔臉上帶著笑意,說話的話卻像刀子,讓陳璜不自在的動了一下。
“戴學士,你覺得如今治河的情況到底如何?”胤禔拉著戴梓出門,將陳璜留在房中,“如果換成小于成龍,可能比靳輔做的更好麼?”
“不能。”戴梓很果斷:“古來治河就那麼幾種辦法,靳河督用的是潘季馴的法子,也是最穩妥,不留後患的辦法。至於小于成龍……”
“臣說句掏心窩的話,”戴梓看著胤禔:“小於總督是漢軍鑲黃旗人,他又不是在水邊長大的。如今看來,如果靳輔所言屬實,這不過是官場傾軋,絕不是什麼理念不合了。”
胤禔點點頭,他沉吟道:“正好我有件事想請先生出面。”他將想法一說,補充道“薩賓圖官話說得好,可我想,如果有個口音相近的人,當地人會更好說話些。就想請學士出面幫個忙。”
戴梓一笑:“阿哥果然……這可真是個好主意。”他本想誇一句英睿果斷,又覺得是不是太過了,到底嚥下沒說。對於這位處境有些複雜的皇長子而言,過譽並不是件好事。
“巴特!”胤禔又叫來了自己另一個哈哈珠子:“你兩個人日夜守著陳璜,我看那是個曉得知恩圖報的人,別讓他一時想不開,做什麼傻事。”就是陳璜自殺,對方都會給他扣個畏罪自殺的名聲。
胤禔在清江浦待了五天,拿上靳輔的奏摺之後,又在靳輔幹活的地方仔細看了看,馬上就離開清江浦回京。而在魯、蘇交界處,胤禔等到了戴梓和薩賓圖。
天黑之前,他們一行人好歹趕到了微山縣,在郊外紮營。胤禔就叫來了戴梓和薩賓圖,詢問他們這一趟所得如何。
戴梓和薩賓圖受胤禔所託,沿著清江浦往南,一路去了洪澤湖附近,待了一天,然後又快馬返回。兩個人雖然累,可神采奕奕,可見是有些收穫的。
“咱們在外頭,也不講究那麼多,學士請,薩賓圖多吃點肉!”胤禔笑著先舉起杯:“以茶代酒,咱們吃完再說。”
戴梓與薩賓圖一路南下,薩賓圖假裝京城官家的少爺,成年後頭次出來走動,要替自己的父親買地,落葉歸根。而戴梓就是家中派來幫小少爺掌眼的幕僚先生,主要溝通都是他來的。
在黃淮下游沿線,和洪澤湖附近的地方,戴梓就各處放出風套話,說自己要替主家買地。主家原本是江蘇人,一直在京城做官,這是家中小少爺頭回回老家看看。
戴梓祖籍浙江,少年時也曾來過江蘇遊學,口音倒是並未引起懷疑。再一聽薩賓圖滿口京城官話,一副天真不知事的樣子,更無人懷疑了。
在客棧中,就有人道:“您家裡要是官家,我勸您回去和府上老爺說說,不如先給這少公子娶個本地望族的女兒。否則啊,我看這地是買不來的,就算買到手,恐怕也保不住。”
戴梓給這人倒上一杯酒,笑問:“老兄這話怎麼說的,好歹我那主家也是官宦人家,不至於罷。”
“嗐,如今可不是幾十年前嘍。”這人一仰脖,一杯酒下肚:“如今那徐家,知道哪個徐家嗎?顧炎武的外甥,徐乾學兄弟的徐家!還有顧家、郭琇御史的郭家,還有幾位據說是外省、京城的大人,都在這邊買地。”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為甚?因為這地方發水,他便宜啊!”
醉醺醺的當地人笑道:“別說這幾年不發水,就是發了水,受損的還是佃戶,是沒什麼家底的小農民,人家高門大戶怕什麼。水退了又是一片好田。而朝廷補貼,自然也到人家手裡。”
帳篷中,在燭光下,戴梓原原本本的將那些話學出來,最後才道:“觸目驚心,可見靳河督所言不虛,那些人彈劾他,的確不是簡單的觀點分歧。”
“……這幫人,簡直不知所謂!”胤禔冷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為了一己之私,居然拿朝廷治水大計做筏子,就為了自己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
戴梓等他話音落下,就問:“那阿哥,您打算原本上奏給皇上嗎?如果您這麼上奏,也可能受到攻擊,當然了,最多是流言蜚語,會說您和明相……有所勾結。”
“這不比別的事情。”胤禔將桌上的紙張撥到一旁,“汗阿瑪派我來就是希望我帶回實情,不是想聽我說官話。還有,學士你想多了,此事不過是徐黨和我舅舅……就算有流言,汗阿瑪也會嗤之以鼻。”
只要沒有涉及太子,康熙是不會多想的。這點把握,胤禔還是有的,是以,他並不擔心。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化裝舞會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娩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化裝舞會 50瓶;承祜 45瓶;cissy、城府° 20瓶;家有懶貓、莉子、sky 10瓶;bae、一縷清歡、windlin、冬日餃子 5瓶;月娩、squidward_、當時只道是尋常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