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邊推牌九的蘇玉珊心神不寧,隱約聽到下人來報,說是弘曆歸來,她才終於安心,料想應是常月找人送的信兒。
進得院子,弘曆一眼便看見李玉和德敏掛著彩跪在太陽底下。
見到四爺的那一刻,李玉鼻頭微酸,既覺委屈,又慚愧不已,低喚了聲,“四爺……”
弘曆眉心微動,終是沒說什麼,毅然邁步進了屋。
弘曆一進門,眾人即刻起身,立在一旁福身行禮。
瞄見一旁的桌上擺著牌九,負手而立的弘曆閒問道:“你們好興致,打牌呢!還沒打完?繼續啊!”
妤瑛笑應道:“不過是消遣而已,並不重要,四爺您請上座。”
弘曆並未上前,只轉頭問蘇玉珊,“我記得你不會打牌九。”
蘇玉珊點頭道:“的確不會,富察姐姐好心教我,我自當虛心學習。”
“是嗎?”弘曆的目光緩緩移向富察格格,只因他很清楚,玉珊不喜牌九,更不喜跟她們在一處,今日留下,大抵是被迫。
起初弘曆的目光落向這邊時,富察格格還緊張的捋了捋鬢邊的碎髮,低眉含笑。但看弘曆一直盯著她,神色晦暗不明,她難免心裡發毛,心道自個兒只是教蘇玉珊推牌九而已,應該沒犯事兒吧?
在她緊張之際,弘曆已然收回目光,笑問蘇玉珊,“學會了嗎?”
蘇玉珊頓感頭大,“勉強聽懂了規矩,運用卻是難,一出牌就容易忘。”
“那一定交了不少學費吧?”
說起這事兒她便心塞,“輸了二兩銀子。”雖說只有二兩,但是輸給了富察格格,她不甘心吶!
二兩的確不算什麼,但這口氣他得幫她出了!於是弘曆拉著她近前坐下,說是要親自教她。
然而他卻不坐正座,只讓人搬了張圓凳,順勢坐於蘇玉珊身側。
弘曆堅持讓她們繼續,她們不敢推辭,只能當著四阿哥的面兒,硬著頭皮繼續出牌。
弘曆甚少會在白日裡來嵐昭院,今日來此明顯是為了李玉。然而他過來之後卻不問李玉罰跪一事,而是讓她們繼續推牌九,這不合常理啊!
妤瑛心中納罕,暗自猜測著弘曆的心思,蘇玉珊也不懂弘曆此舉是為何意,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弘曆定有他的安排,她不必擔憂,只管陪他唱戲便是。
弘曆不怎麼推牌九,主要是太忙,沒那個工夫,偶有空閒,便想陪陪玉珊和孩子,顧不得消遣,但他在宮裡時曾見過那些個娘娘們推牌九,這當中的路數,他還是清楚的。
玉珊自打坐下就在努力的記規則,接連輸給她們,根本沒贏過,弘曆一坐下,有他支招,她很快就扳回一局,終於感受到了贏的滋味!
眼看著她耷拉的唇角終於上揚,弘曆這心情也舒暢了許多,他抬了抬手,丫鬟將茶盞奉上,就在此時,茶盞一歪,茶湯瞬時灑落在他手背上!
瓷器碎落的聲音格外清脆,眾人見狀皆嚇一跳,蘇玉珊離他最近,驚呼一聲,趕忙握住他的手,擔憂不已,
“手都紅了!肯定很疼吧?”
丫鬟嚇得面色發白,趕忙跪在地上磕頭求饒,“奴婢知錯,是奴婢疏忽,還請四爺恕罪!”
妤瑛立即吩咐大丫鬟冬凌進屋去拿燙傷膏,為弘曆塗抹手背。
冬凌把膏藥開啟,小心翼翼的為他塗抹著,弘曆卻是皺起了眉頭,“疼!”
他一把甩開,不許她再塗抹,蘇玉珊本該為他塗藥,思前想後,她已猜到弘曆的意圖,終是沒吭聲,安坐在一側。
眼瞧著蘇玉珊不動彈,高琇雯便知這當中有蹊蹺,並未出頭。
富察格格自告奮勇,“四爺,妾身來幫您吧!”
她歡喜近前,以為終於得了個和弘曆相處的機會,孰料弘曆竟是一臉嫌惡,“這藥膏本就難聞,再加上你身上的香氣,越發令人頭暈!”
至此,妤瑛算是瞧出來了,弘曆繞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為的就是罰她的下人,挑刺發火,他不主動開口為李玉免罰,就是在等她主動開口,她若不放人,只怕他會一直鬧下去。
看清他的心思後,妤瑛終是開了口,“李玉常年伺候四爺,最是貼心,還是讓李玉過來為四爺上藥吧!”
跪在外頭的李玉心惶惶,心道主子一直不管他,是不是認為他闖了禍端,在與他置氣?沒成想,很快他就被傳喚進去。
這一喚,他便免於罰跪,他想站起身來,怎奈雙腿痠麻,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雲芳上前扶了一把,將他攙扶起來,李玉見狀,心下暗喜,
“有勞你了。”
然而雲芳扭臉冷聲道:“我本不願來,是格格吩咐我來的。”
被扶起的他想邁步都難,只覺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不聽使喚,麻得好似踩在棉花上,軟得站不穩當,根本不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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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強邁了幾步,緩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有了一絲知覺,藉著雲芳的力慢慢向屋裡走去。
進屋後,李玉親自給主子上藥,弘曆終於沒再挑剔。
上罷藥,弘曆又對蘇玉珊道:“今晚想吃番茄魚,你可得空下廚?”
會意的蘇玉珊點了點頭,“那得先找人去摘番茄,李玉最在行,他曉得我需要幾成熟的。”
“那就讓他去。”道罷弘曆又作恍然大悟狀,“哎?李玉好像還在罰跪吧?那你繼續跪著吧!”
四阿哥的話已然說到這個份兒上,妤瑛還能如何?只能順水推舟,“懲戒不是目的,只要他誠心改正,往後不再衝動,給下人們做個好榜樣,也就沒必要再罰。”
灑了李玉一眼,弘曆提醒道:“還不多謝福晉寬容仁慈?”
愣怔的李玉趕忙謝恩,而後隨著四爺和蘇格格一道離開。
行至院外,德敏還直挺挺的跪在那兒,弘曆已然走了過去,他還沒有起身的意思,李玉乾咳了一聲,給他使眼色,示意他順勢跟著離開,他卻依舊沒動。
在德敏看來,主子沒發話就不能起。
弘曆停步轉身,斜了德敏一眼,“身為侍衛就該寸步不離的護主,若再有刺客,皇阿瑪定會拿你問罪!”
弘曆都把皇帝給搬了出來,妤瑛自是不敢攔,連他的罰也給免了。
德敏這才起了身,緊跟上主子的步伐。
一路上弘曆都沒吭聲,直至到得畫棠閣,弘曆往椅子上一坐,睇了他二人一眼,正色道:“老實交代,究竟為何打架?”
李玉不敢再隱瞞,如實道:“前幾日德敏說是被家人安排跟雲芳相親,他說雲芳挺好的,正在考慮中,可今日他竟又要去跟別的姑娘相親,這不是腳踩幾條船嘛!我看不慣他的行徑,就動了手……”
原來李玉竟是為這事兒跟德敏打架?得知真相的雲芳既震驚又心疼,還有一絲無名火直往上竄。
蘇玉珊自是清楚雲芳的心情,不消她開口,玉珊直截了當的幫她質問,
“即便要生氣,也該是雲芳動怒,她都沒說什麼,你管雲芳之事作甚?你是她的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