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永璜此時正在書桌前忙著什麼，手裡的筆一直沒有停下來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阿哥搖了搖頭，無奈的緩緩開口。
“這件事情無論怎麼看都是無解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一旁的小太監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給大阿哥添了一杯茶，又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卻不想大阿哥突然叫住了他。
“你回來，本阿哥問你點事情。”
小太監自然乖巧的走了回來，恭恭敬敬的弓著腰低著頭。
“今日本阿哥出宮去，與富察府的老大人見了一面，你也是跟著本阿哥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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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實話同本阿哥講，在你的視角來看，富察府到底為何要那般做？”
小太監原本想說自己不知道的，可他太瞭解自家這位大阿哥了。
他若是有問題了，就必須要認真的回答才行，若是不回答的話，自己這個位置明日就有人頂替上了。
大阿哥身邊從來不缺能用的人，缺的只有腦子時刻在轉，知道他要問什麼的聰明人。
“還請大阿哥先恕奴才一個膽大妄議的罪，不然這話奴才可不敢說。”
“這個書房裡只有咱們主僕二人，你且說就是。”
小太監的心底平靜了許多，只微微想了想措辭，就緩緩開口了。
“奴才覺得，富察府所圖之事或許不小，很有可能是要離間大阿哥您與皇后娘娘之間的關係。”
“全後宮誰不知曉您與皇后娘娘母子情深？多少人都看得出，皇后娘娘待您同三皇子沒有區別。”
“只有心底有鬼的人，才會字字句句的都在勸說您為自己考慮，莫要相信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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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老大人所有的話都是在勸說您要與他富察家族關係好才能保住榮華富貴和聖寵，可他們家連自家的女兒都保不住，連富察家族如今最受寵的富察傅恆大人也留不住。”
“這樣的家族，到底是哪裡來的底氣，覺得您一定需要他們的幫助和支援呢？”
"說句大不敬的話，若是真需要幫助和支援，也是富察家族需要您。"
“再如何，您也是皇子，是這大清朝正兒八經的皇家子嗣。”
“他們若是真的那麼有用，又為何要偷偷的請您過去，還讓您隨意挑選富察家族的女子？”
“恕奴才的話難聽，總感覺富察家族此舉，像極了那些出門找樂子的紈絝去那種地方一樣。”
永璜沒有說話，一直靜靜的聽著。
“再說了，他若是真的想要做什麼，完全可以考慮三阿哥，畢竟您和三阿哥都在皇后娘娘身邊長大的。”
“多少人都私下裡偷偷說，皇后娘娘對大阿哥比對三阿哥還要好。”
“富察家族完全可以離間三阿哥與皇后娘娘的關係，且此舉若是讓他們得逞了，豈不是讓皇后娘娘更加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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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選三阿哥，或許是擔心真的會因此讓蘇家人和高家人與他們對上。”
"而選上您，興許也是想著您的生母那邊的孃家不會做出什麼旁的事情和決定，興許還會站在他們那一邊，強行要求您幫著辦什麼事情。"
“富察家族的女兒不能入宮參加選秀，這件事情想必大阿哥心裡也是清楚的。”
“連陛下都親自下旨不讓送女兒入皇家的人，若是大阿哥您選了一個入了自己的府邸，試想以後您該如何自處？”
“只怕陛下那邊對您的信任和在意，都要因著這件事情消失的乾乾淨淨了。”
“真的到了那個時候，皇后娘娘就是想要幫助您，怕是也不知從何幫起了。”
“若真是如此做了，皇后娘娘真的想辦法幫您了，或許陛下與皇后娘娘之間的感情也就澹了。”
“到時候不管是您還是其他阿哥與公主們，都要在陛下的心裡地位直降。”
“看著像是在拉攏你，實則是在害您。”
“當然，奴才或許想法比較偏激，也或許是因著奴才是皇后娘娘那邊送來的，自然會為皇后娘娘那邊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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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阿哥自己也是能想得通的，奴才說的話您只做個參考就是了。”
“不管您後來打算如何做，奴才都不會說任何一句反對的話，只會按照您的要求去做事。”
“這也是皇后娘娘同奴才說過的，一旦奴才成了您一個人的奴才後，其他人的話都沒有您說的重要。”
“哪怕有一隻大皇子您要奴才拿著匕首潛進坤寧宮去殺了皇后娘娘，奴才也要努力去做到才行。”
永璜的內心沒來由得震了一震，他一直都知道皇額娘對他極好，卻從未想過會到如此地步。
他是親眼見證過自家皇祖母是如何盯緊了自己皇阿瑪的。
哪怕自家皇阿瑪是皇帝了，皇祖母還是要想盡各種方法去監視皇阿瑪。
可自己的皇額娘呢？竟然給了自己自由，也給了自己絕對的權力和地位。
這樣的皇額娘，這樣一個不事事指手畫腳的皇額娘，對於他們這些阿哥與公主們來說，才是真正需要的。
母愛，從來不是以母親的角度出發，無限制的監視和控制自己孩子的行為和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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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們會用自己的方式，教導和引領自家孩子們去進步，去成長。
永璜心中也清楚，自己是一個心思極重的人。
若不是自家皇額娘的行事作風一向都是放任他們自己放肆成長，或許他真的要因為富察老大人的話，選擇了合作。
但他心裡清楚，自己的皇額娘所做的事情，與富察老大人形容的完全不同。
但他依然選擇了姑且相信，為的就是要抓住富察老大人的把柄，弄清楚他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明日一早，本阿哥會去坤寧宮給皇額娘請安。”
“你明日一早就去吏部尚書那邊，幫本阿哥去告個假，就說璟玔公主婚禮上，本阿哥喝的有些多，頭疼的厲害。”
“是！奴才知曉！”
“你先下去吧，等天亮了便來喚本阿哥起床，本阿哥去小憩一會兒。”
永璜將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了，很快便陷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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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坤寧宮的門剛開啟，小風子就看到了大阿哥。
“風公公，勞煩去幫本阿哥通傳一聲。”
小風子公公笑著應了一聲，還不忘了請大阿哥進來。
“大阿哥快進來歇一會兒，皇后娘娘肯定不忍心您站在外面等的。”
永璜笑著點了點頭，自家皇額娘確實如此，每次都不會讓他們在外面等著她傳他們進去。
蘇婉寧這邊剛剛整理完自己，就聽到了小風子傳來的話。
想著昨日的事情，蘇婉寧也想要和自家大兒子好好聊一聊。
“蘭兒，你和沙兒帶著宮人們去各宮傳話，就說今日的晨昏定省免了。”
蘭兒笑著應是，還不忘了將大阿哥請進了蘇婉寧的屋子裡。
蘇婉寧笑著坐在了外室的軟榻上，還不忘了指了指一旁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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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莫要行禮了，一起坐吧。”
永璜仍是堅持行完了禮，才乖乖的坐在了另一旁。
“說吧，今天怎麼有時間來看本宮了？”
“皇額娘，昨日出宮參加璟玔妹妹的婚禮前，兒臣還去了富察府上。”
蘇婉寧輕輕頷首，“回你生母的孃家去看看也好，到底是你的親外祖家，常來常往對你自己也有好處。”
永璜搖了搖頭，“兒臣去的不是外祖家，而是另一個富察府，先皇后的孃家。”
蘇婉寧緩緩抬起頭，朝著永璜的臉上看去。
“你怎麼去他家了？可是有什麼朝堂上的大事必須去？”
永璜搖了搖頭，有些羞愧的垂下了自己的腦袋。
“兒臣的心志不夠堅定，差點就上了壞人的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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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寧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拿起茶壺給自己和永璜分別倒了一杯茶。
“兒臣差點就被富察老大人畫的餅給哄騙過去，好在兒臣昨兒想了一夜，察覺出不太對勁了。”
說完話後，永璜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等著自家皇額娘說話，或是問自己問題。
奈何蘇婉寧從頭到尾都沒有發言表態，只是安安靜靜的喝著自己的茶水。
永璜最終是沒有沉住氣，看向蘇婉寧，有些忐忑的開了口。
“皇額娘就沒有什麼要問兒臣的嗎？或者說，皇額娘就沒有想要責罵兒臣嗎？”
蘇婉寧淺笑，將手中的茶盞放在了小桌上。
“本宮為何責罵你，又有什麼問題要問你？”
“皇額娘很開心的是，你自己就已經想清楚了利弊關係。更開心的是，你選擇了信任皇額娘，而不是將皇額娘作為你懷疑的人，不願相信的人。”
“不然的話，今日你也不會出現在皇額娘這裡，更不會與皇額娘說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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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額娘從最初就相信，你是一個好孩子，從頭至尾，從未有過擔憂。”
“皇額娘願意相信你，願意支援你的所有決定。”
“哪怕你做錯了事情，只要肯改正，皇額娘也會給你改正的機會。”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只是皇額娘希望，你不要知道事情是錯的，還要堅持錯下去就好。”
“你既然去了富察府，卻在今日同皇額娘說這些，就證明你已經看出哪裡不對勁了。”
“你自己看出來了問題，你會選擇遠離或是仇恨。”
“可你仔細想一想，若是皇額娘從最開始就告訴你不要和他們有往來，是皇額娘告訴你，富察家族如今除了富察傅恆外，所有人都不要相信，你還會聽皇額娘的話嗎？”
“你已經長大了，不是小的時候，不管說什麼做什麼，都要皇額娘明確告訴你可以還是不可以的時候了。”
“你的未來是什麼樣的，要看你自己如何做，你未來的路你想自己如何走。”
“皇額娘教會了你為人處事，皇額娘也給了你許多可以生存的更好，生活的更好，讓朝臣們能夠對你刮目一看的技能，就已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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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的你是個什麼樣的，是你自己決定的，而不是皇額娘制定的。”
“想來你皇阿瑪知道了你如今的變化，也會十分開心，他的永璜真的長大了。”
“若是可以的話，你可以同皇額娘說一說，昨日在富察府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實不相瞞，皇額娘確實是有些好奇的。”
“你去富察府是你的自由，你去也有你去的原因。”
“至於皇額娘為何沒有發表任何言論，自然是因為你已經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皇額娘不會在意這個過程是如何的，只會看最後你會得出一個什麼樣的結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永璜自然笑著點了點頭，表示願意分享給自家皇額娘知曉。
“富察老大人帶著兒臣到了一個與前院後院都不挨著的竹園，那邊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子，外面的房門上還都掛著序號。”
“富察老大人帶著兒臣每個屋子裡都去了一趟，看一看那些女子，還准許兒子若是看中了哪一個，可以簡單的聊一聊，最後做決定。”
“兒臣原本是想著此舉不妥，萬萬不可這般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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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富察老大人過於熱情，拽著兒子就進去了。”
“那些女子各有各的不同，但大多數都是十分諂媚的給兒子行禮問安的。”
“兒臣最後也不知為何就願意跟著富察老大人看那些女子，竟是在一個時辰內看了百來個女子。”
“後來才聽說，那些女子在富察府住了有一段時日了，似乎都是富察府用來與世家大族聯姻的。”
“想來是先讓兒臣選，選剩下的再讓旁的世家大族選。”
“如今仔細想一想，靠女人上位的事情，從前也不是沒有，只不過從未在富察府出現過而已。”
“但富察家族如今都到了賣女兒的地步了嗎？兒臣昨晚想了一整晚，總覺得這件事情處處都是詭異。”
“若是兒子納了富察家的女兒入了兒子的後宅，旁的世家大族自然不會觀望，也會效彷。”
“如此一來，皇阿瑪所嫌棄的富察家族的女兒們只會如從前一樣地位極高。”
“兒臣在富察老大人的心裡只有兩個作用，一個作用是以此被富察家族拿捏，畢竟兒臣納富察家族的女兒算是違抗聖旨，忤逆皇阿瑪。”
“到那個時候，皇阿瑪斷然是無比嫌棄兒臣的。”
“兒臣想要做什麼一定也是十分不順利的，只能靠著富察家族的關系網。”
“而另一方面，就是以兒臣作為帶動。連兒臣都違抗聖旨娶了富察家的女兒，旁的世家大族自然也會紛紛效彷，富察家族的關系網就能比從前鋪的更大一些。”
“兒臣沒有得到任何的好處，反而丟了自己原本有的一切，給富察家族換去了利益。”
蘇婉寧笑著點頭，如今的永璜倒是比從前腦子靈活多了。
“正是因著此事，今日你才來找皇額娘要解決方法的是嗎？畢竟昨日你確實見了那麼多富察家的女兒，這些都是事實。”
永璜點了點頭，十分坦然。
蘇婉寧搖頭失笑，“合著在你心裡，皇額娘就是個收拾爛攤子的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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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璜雖然不知道工具人是何意思，不過自己聰明的腦袋瓜仔細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皇額娘此話兒臣不認同，皇額娘是兒臣的天，只有兒臣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時，才會來此找皇額娘要解決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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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兒臣能想到解決方法，可這件事情多少是有些緊迫的，所以兒臣只能來拜託皇額娘幫想想法子。”
蘇婉寧再度淺笑，“你與富察家族的女兒可是有了首尾？”
“不曾有過，兒臣時刻牢記皇額娘的教誨，絕不做出超出年紀的事情。”
蘇婉寧點了點頭，倒是有幾分滿意。
倒也不是蘇婉寧不想讓孩子們順應這個朝代的發展趨勢，而是過早做出那些事情，的確是傷身。
古人的壽命比起現代人大多都是短了許多，不只是醫療方面的認知不夠，還因著過早的做出傷身子的事情。
“既然只是做出這樣的事情，就不必顧慮太多。”
“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富察家族如何賴上你？難道要說富察老大人特意帶著你挨個富察家族女子的房間轉了一圈，目的就是訛你負責不成？”
“若真是如此，富察家族的女兒一個都嫁不出去了，他富察家族也丟不起這麼大的臉。”
“你只需要保護好自己，莫要再去富察家族見哪個女子，給了什麼貼身的東西做了定情信物也就是了。”
永璜心裡一個咯噔，迅速抬眼看了一眼皇后。
蘇婉寧心裡也跟著一個咯噔，或許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了。
“皇額娘，兒臣在富察府不小心被茶水弄髒了衣服，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才發現丟了一個荷包。”
“那個荷包還是皇額娘您親手繡的，後來一直在兒臣身上佩戴著的。”
“原本還以為是丟在了長公主府，還想著等璟玔回門的時候提一嘴，幫著找一找，看看是不是被哪個下人撿到了。”
“如今想想，或許是在富察府的時候丟了也不一定，畢竟當時富察老大人十分著急的站在屏風外等著兒臣。”
蘇婉寧眉毛微微挑了挑，很快便有了解決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