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祜已經開始期待了, 他美滋滋地歪著身子往太皇太后身上一靠。
“謝謝烏庫媽嬤。明年二月我滿四歲，大馬我騎不了，小馬駒正合適，養一養等我長大一點就差不多了。”
給他一匹高頭大馬他也駕馭不了, 養小馬駒正好從小培養感情。
據他所知, 三阿哥和四阿哥至今仍在蹲馬步, 還沒碰過馬呢！！
過個年，三阿哥應該夠年紀學習騎射了, 四阿哥還要等一年。
當然了, 他們練習的馬匹也不屬於自己。
“你們一起長大, 它會是你最好的夥伴。”太皇太后臉上也盛滿了笑意，她又展開另一幅畫卷，“這是鐵蹄馬, 也是烏庫媽嬤家鄉的馬，快如閃電，日行八百裡，還能在山路疾行。”
“等我長大了, 我一定要擁有它！”胤祜又坐直了身子。
他接過畫卷，目光炯炯地盯著畫卷上的駿馬。
唔……恨不能自己一夜長大, 讓老太太立刻讓他一匹鐵蹄馬。
但一想到長大後要去上書房讀書, 他又覺得當小孩更幸福。
凡事有利有弊, 先享受當前階段的福利吧, 畢竟長大了就回不來了。
“皇瑪嬤，您別太慣著他了！”康熙一老一小親近的模樣, 忍不住酸溜溜地說：“他幾個讀書的哥哥還沒有自己的馬，他才一丁點大就有馬了，他幾個哥哥該傷心了。”
康熙真正酸的不在幾個年齡大點的阿哥沒有馬, 而是他自己，他小時候從來沒有那麼好的待遇，他比胤祜大幾歲就登基了，那時候皇瑪嬤一心盼他成才，對他十分嚴厲。
他每天有學不完的東西，除了習文習武，還要學習帝王心術。
一天到晚只有跟額娘請安時能撒個嬌，其他時候不敢有半分鬆懈。
想想幼年的自己，再看看眼前的胖兒子，他難免會有一點小小的嫉妒。
聽著孫子酸溜溜的語氣，太皇太后一開口就是一頓數落：“弟弟有馬值得他們傷心？他們長大了都能擁有的東西，還用眼紅小自己幾歲的弟弟？若真眼紅，那就是你這當阿瑪的沒教好！！”
康熙啞口無言：“……”
今天早上他還聽劉太監說，民間的老太太愛幼子愛長孫，還隔輩親。
他們家老太太是隔兩輩親，有曾孫就不要孫子了。
他輕輕地揪了下胖兒子的耳朵，小肥崽子還一臉平常沒心沒肺，倒是皇瑪嬤記恨上他了。
這個冤他該怎麼申？！
太皇太后不肯放過他，接著又是一陣懟。
“大早上的跑到哀家面前說酸話，還是酸自己親兒子，年紀越大越不成樣子了。昨兒個你把哀家氣了一頓就走了，還是小六陪在哀家身邊替你盡孝，今天你一來就酸他？！”
康熙眼前一黑，“……”
若是他沒記錯的話，昨天上午他是被皇瑪嬤趕走的。
怎麼在皇瑪嬤嘴裡，就成了他惹事後逃跑，最後讓胖兒子替他彌補？
看著康熙吃鱉，皇后有點想笑。
但又忍住了，畢竟是人家祖孫倆的官司，她就不參與了。
胤祜用力點頭，一臉譴責地看著康熙。
“昨天烏庫媽嬤被皇阿瑪氣壞了，連午膳都不香了。我原本打算去造辦處玩，但是沒辦法啊，皇阿瑪惹了事就跑了，我必須替他承擔，誰讓我是他兒子呢？我連出去玩的時間也沒有了。”
“哀家的小乖乖哦，比你皇阿瑪懂事多了！”
“父債子償嘛，我是他兒子，替皇阿瑪贖罪是應當的……”
“比你皇阿瑪孝順多了，你皇阿瑪就知道氣哀家！”
“我最孝順了！”
“……”
這一老一小又在一唱一和，康熙的關注點全在胤祜昨天想去造辦處玩，結果因為太皇太后被氣到了，就留下來陪太皇太后。這麼說……他那一頓打罵捱得挺值？！
康熙腦子裡冒出這樣一個詭異的想法。
他心裡好受多了，自己被皇瑪嬤誤解，又被打被罵，好歹救下了胖兒子。
雖然小肥崽子挺沒良心的，自己對他那麼好，他還總在皇瑪嬤面前煽風點火。
可畢竟是親兒子，和兒子的安危比起來，他被誤解也不算大事了。
康熙松了口氣。
下一秒，皇后轉過頭來，對他眨了眨眼睛。
夫妻二人面面相覷。
康熙對皇后使了個眼神，讓她打斷那一老一小繼續譴責他。
念在康熙辦了件好事的份上，皇后就大發慈悲地幫了他一把。
“太皇太后說的是，小六從小就懂事孝順，以往誰說臣妾半句不好，他比臣妾還急。這些年太皇太后視他如珠如寶，他在太皇太后跟前盡孝也是應該的。”
“是皇后教得好，會養孩子。”太皇太后分給皇后一絲注意力。
“是孩子本性好，臣妾沒教過他什麼。”皇后謙虛道，她又轉頭看向胤祜：“小六，你去外面玩一會，你皇阿瑪有事與你烏庫媽嬤說。記得別走遠了，就在慈寧宮裡玩！”
胤祜看看康熙，又看看太皇太后，最後點點頭。
“好叭……那我走了。”
他把畫卷交到太皇太后手裡，一步三回頭地走了，也沒人留他。
只有太皇太后對他揮手，“別走遠了，中午記得回來用膳！”
胤祜揮揮手就走了。
神神秘秘的，他一個三歲半的小孩聽點八卦怎麼了？
因為皇后在場，胤祜認定是後宮有瓜可吃。如果是國家大事，皇后用不著跟康熙一起來。連個瓜也不給吃，他又不會出去跟人亂說，這幾個瓜農太小氣了，猹猹不開心了！！
……
胤祜一走，康熙立刻遣退了殿中的宮人，只留下一個蘇麻喇姑。
瞧著康熙和皇后臉上的笑意都淡了下去，太皇太后坐正了身子，目光也恢復了犀利，在兩人身上來回穿梭。
“出什麼事了？值當你們倆人一臉鄭重？”
“皇瑪嬤……”康熙將事情的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太皇太后年紀雖大，可她老人家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
謀害胤祜的事若是成了，興許會打擊到她，沒成就用不著擔心。
康熙沒有半點隱瞞，最後又道：“皇瑪嬤，孫兒要徹查幕後真兇，皇后要清理鍾粹宮的人，都顧不上小六。宮裡頭也只有皇瑪嬤的慈寧宮最安全了，把小六交給皇瑪嬤，孫兒和皇后也能放開手去做事。勞煩皇瑪嬤幫孫兒照看一下小六，也讓他多陪陪皇瑪嬤，替孫兒儘儘孝心。”
這個兒子放在哪裡都不安全，在他身邊都有過差點出事的時候。
他現在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放心！
皇后低著頭，哀聲道：“是臣妾不夠仔細，鍾粹宮進的新人沒有經過嚴格審查，讓小人鑽了空子，險些就讓小六出事了。他若是有個好歹，就是剜臣妾的心啊……”
事關嫡子的安危，康熙也難得低下了高高在上的頭顱。
“不怪皇后，是孫兒考慮不周，一股腦送了三個阿哥寄養在鍾粹宮，沒考慮到鍾粹宮人手不足的問題。”
皇后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太皇太后雙目緊閉，手裡在一顆顆的數著念珠，最後慢悠悠地說：“小六不僅僅是你們的兒子，你們該明白他的存在意味著什麼。敢對小六下手，圖謀不小啊……”
一直以來，太皇太后始終堅定地站在太子這端。
動胤祜無異於動太子，動太子就是動搖國本，其心可誅！！
若太子是個不成器的，他們不服氣，有點野心也就罷了。
可太子樣樣都優秀，輪得到他們不服氣嗎？！
如果不是其他皇子有野心，幕後真兇就更可恨了。
鼓動皇子的野心，該殺！！
太皇太后突然睜眼，對著康熙又是一頓數落。
“想當初在烏雅氏的事情上，你就不該做絕！讓原本就有野心的人，野心更是勃然高漲。小六若是被害了，就是你造的孽！你以為你只是考慮不周？你是害了小六！也是害了大清的江山！！”
康熙和皇后把鈕鈷祿貴妃列為頭號嫌疑人，太皇太后的懷疑對象卻是被他倆排除在外的佟家與佟貴妃。
佟家本就有野心，送了一個又一個女兒進宮。
如今又白送了佟家個外孫，佟家更是坐不住。
佟家也有實力送天花痘痂進宮。
康熙被數落得抬不起頭來，“皇瑪嬤數落得是，是孫兒不對。”
他知道皇瑪嬤一直以來對佟家心存不滿，佟家那點野心，讓皇瑪嬤對他們更添三分惡感，連帶著宮裡佟貴妃也別想得她一個好臉色，一出事，頭一個懷疑的就是佟家。
太皇太后不禁冷笑：“數落？哀家說的難道不是事實？”
康熙也不敢辯駁。
“皇瑪嬤說的是……”
“小六是哀家的曾孫，用不著你們說哀家也會上心，哀家會留他住到年底，除夕那天再送他回鍾粹宮。”太皇太后也不耐煩看到他了，冷聲道：“玄燁，哀家只跟你說一遍，謀害小六之事，不論是誰做的，必須死！倘若你下不了手，那哀家來殺！哀家的雙手不介意為了小六染一回血！！”
她在慈寧宮裡頤養天年，不代表她沒了牙齒。
敢動到小六和太子頭上，便是皇帝的母族，她也非殺不可！
太皇太后認準了佟家就是真兇。
康熙被她說得快要無地自容了，他抹了把臉，低聲道：“皇瑪嬤盡可放心。小六是孫兒的嫡子，也是孫兒最心愛的兒子，不管是何人動了他，孫兒絕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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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若要太皇太后出手，他這個皇帝就白當了。
連親兒子也護不住，別說不配當皇帝了，他甚至不配當男人！
太皇太后依然冷眼相待，“趕緊走，別杵在這裡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