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大阿哥有驚無險的歸來, 康熙私下裡如何查探刺殺之人,表面上依然與蒙古諸部和和樂樂地圍獵宴飲,但免不了對某些人懷有警惕之心。
遂大阿哥受傷不得再去參與圍獵,太子也一併留在營地中休養,連同三阿哥和四阿哥的營帳,周圍皆派兵嚴加把守以保護幾人安全。
大阿哥不能跟著一同去活動筋骨, 整日裡煩躁非常;太子坐得住,每日裡按部就班地讀書, 晚宴時才出現在眾人面前,向外邦展示所謂大清繼承人應有的風采。
然而再如何粉飾太平,這一次的巡幸塞外也有草草收場的趨勢,再加上大清與沙俄的雅克薩之戰取得勝利, 議和會談即將在京城召開,因此康熙只得結束巡幸,預備啟程回宮。
準噶爾部使者們在康熙決定結束巡幸前,再次以敷衍的水土不服為由向康熙請辭離開。
康熙便是對他們有所懷疑,也不能在此時強留他們, 還得爽快地答應放人,並且設宴送行。
容歆聽說今晚的宴席沒有蒙古的格格們出席, 想了想便也沒有跟著太子同往, 畢竟如今的她和剛來熱河的她,知名程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太扎眼了些。
“女官。”雪青聽了她的理由,忍笑道, “我倒是覺得,自從那個準噶爾使者對您暗示傾慕之後,您這渾身上下的氣質都較從前更顯朝氣了。”
容歆:“……”
雪青掩嘴偷笑,“先前行宮的小宮女們總覺著您德高望重,見著您都小心翼翼地,這一番,可不是就帶著您下了那高不可攀的高臺嗎?”
德高望重、高不可攀……這樣的褒義詞容歆私心裡並不想受,“三十多歲又如何?依然正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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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青對這話倒是極認可地連連點頭,“您說得正是,咱們這種活法兒,我瞧著可比出宮嫁人強多了,又不必受那生育之苦……”
她說到“生育之苦”,聲音低落,想必是又想起了訥敏。
容歆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佛家有轉世輪迴之說,娘娘已去了這麼多年,興許早就有了新的開始,咱們只顧著太子和自己便是。”
“若是娘娘能順從本心,過她想過的日子便好了。”
“也未嘗沒有可能。”容歆稍頓了頓,又道,“娘娘進宮之後還長了幾年個子,正好你提醒了我,我得勸一勸太子,日後他大婚,不必急著生育,否則身量未長成,難保孩子不會如承祜阿哥那般……”
雪青趕緊呸呸兩聲,急道:“您可千萬不要說這般不吉利的話,若是傳出去,再治您個大不敬之罪可怎生是好?”
容歆神情淡淡道:“當初娘娘的意願,我不能阻攔。可太子是男子,與娘娘當時的不得已大不相同,晚兩年生育又有什麼妨礙?”
訥敏當年要是不生,很大可能不會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可她必須得生。
太子成婚之後如果不能儘快得子,對他也有極大的影響,但壓力更大的,其實還是未來的太子妃。
要不說這世間女子生而艱難呢……
不過容歆相信,以太子的心性堅韌,太子之位穩固和子嗣康健,他定然是選擇後者。
擇日不如撞日,容歆當晚便與太子說了此事。
而太子也果然不出容歆所料,斟酌片刻後便道:“胤礽便是仍有許多不足,但無需靠子嗣去□□太子之位。”
“是,您日後定如皇上一般,是個教子孫孺慕崇敬的父親。”
太子含笑點頭,晃了晃手中的書,“所以,姑姑,可不可以教我再讀一會兒?求知若渴。”
容歆立即變了臉色,冷酷無情地拒絕道:“學海無涯,書囊無底,讀不盡的。您還是早些就寢為好。”
“就知道您不會同意。”太子故作無奈地長嘆一聲,起身道,“我這便歇下,姑姑也回去休息吧。”
容歆面無表情道:“我便是回了,也會有人代我看著您,偷偷起來讀書是不能成的。”
“姑姑,胤礽在您心中便是這般言行不一之人嗎?”
容歆一雙眼睛鷹眼似的緊緊盯著太子,嚴肅道:“小孩子皆有任性之時,倒算不上言行不一。”
她越說越繃不住臉上的神情,眼睛裡盛滿笑意。
太子亦是如此。
……
第二日早晨,容歆收拾妥當從帳篷中出來,便有一侍衛來到她跟前,道:“容女官,準噶爾部的使者一大早便等在前頭,說是想要與您告別。”
這一片是康熙和幾個皇子的營帳,旁人未通報無召見皆不可隨意進入,所謂的前頭,離太子的營帳甚遠。
且那裡來往之人眾多,想必布日古德等她的事情,早已傳遍了……
風流韻事若是擱在一個男人或者有這方面想法的女人身上,都是一件美事,可在容歆這兒,就完全是個麻煩了。
那侍衛見容歆不答,便又詢問道:“容女官,您若是不見,我這就去回了他?只是他說,要等您至卯時末,恐怕會教諸位大人們撞見。”
聽聞和正正好好撞見當事人是兩碼事。
容歆原本懶理的心收了收,對不住拿眼睛偷瞄她的雪青道:“你先去太子那兒,我去去就回。”
雪青滿眼促狹道:“您不必著急,慢些也無妨。”
容歆瞪了她一眼,警告道:“少在太子跟前說些有的沒的,否則看我不罰你。”
雪青絲毫不怕,還催著她趕緊去,否則越發耽誤時辰。
容歆衝著她的背影哭笑不得,然後才轉身去前頭見布日古德。
她行至目的地附近,遠遠地便看見布日古德的身影,然他一側身正對著她,容歆頓時便止住腳步,心中生出幾分躊躇起來。
布日古德是個長著大絡腮鬍子,高大粗獷的男人。
可現下看著容歆,向她走來的男人,面上乾淨無須,雖不說多英俊,但五官深邃、稜角分明,是個極英武的年輕男人。
而布日古德停在容歆面前,不甚習慣地摸著下巴,問道:“你們中原女人都喜歡小白臉兒,如何?”
他好似對“小白臉兒”有什麼誤解……
容歆一時間沉默下來,隨後果斷表明她的態度:“使者大人所謂的中原女人喜好,倒是與我不相干。”
“那小子竟敢騙我?!”
容歆耳朵一動,懷疑地看著布日古德,“那小子?”
布日古德馬上收起怒意,專注地看著容歆,道:“並不重要,我來是想問你,可願意跟我回準噶爾部?我願意娶你為大婦。”
“謝謝使者青睞,不願意!”容歆毫不猶豫地拒絕。
如若果真一往情深,她絕非那等在意背井離鄉從而猶豫不決之人。
可容歆從未想過嫁人不說,也完全不喜歡布日古德,更何況他這傾慕之心來得莫名其妙,憑甚動搖她的心?
而布日古德聽她所言,神情中不見意外,依然一副對容歆極好耐心地模樣道:“我這幾日聽說了些你的事,你是大清太子身邊的女官,已經在皇宮中呆了十幾年了。”
“使者見諒,但請容許我稍稍糾正一下,是二十一年,跟你的歲數是一樣的年頭。”
布日古德噎住,終於沒好氣道:“你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多歲,何必總拿歲數壓我?”
容歆心道,再如何誇她,她也堅定如初。
布日古德似是感受到,控制不住地向前踏了一步,見她瞬間後退遠離,方才停下腳步,控制著情緒道:“中原人皆心機深沉,大清太子和那個大阿哥身後的爭鬥肯定會牽扯到你,你若是與我走,興許還能全身而退。”
人皆說家醜不可外揚,容歆當即便維護道:“使者不瞭解大清,不瞭解太子殿下和大殿下,還是不要妄言。”
“是不是妄言,你們都清楚。”布日古德盯緊容歆,“你這樣外表柔弱內裡卻極剛強的女子,我不信你甘願待在那樣的牢籠中,你難道不想見見草原上的風光嗎?”
容歆從前什麼沒見過,反倒是如今這一切,都是她未體會過的,倘若如他所說,她不是更該留在太子身邊見識一番?
而此時,越來越多的人從不遠處路過,容歆實在是懶得再跟他掰扯這些,直截了當道:“多說無益。使者這一遭回準噶爾,想必你我也不會有機會再見,我今日便祝使者們一路順風,恕不遠送。”
她說完便一福身,欲告辭離開,不想布日古德幾跨步又擋在她面前。
容歆剋制地說:“使者大人,這是大清的地界兒,望您牢記自己的身份。”
“若是在蒙古,我早便搶你回去了。”
說得她好似是個物件兒,容歆瞬間不虞。
“這多好?幾次見你都笑得像個假人似的。”
容歆神色淡淡地抬頭瞥了他一眼,腳步一轉準備繞過他,又被一把七八寸的帶鞘短刀擋住。
布日古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隨手一扔,短刀落入容歆懷中,“送你了。”便頭也不回地大踏步走開。
容歆握著刀柄拔出些許,見刀柄和刀刃連接處還有些暗紅色血跡,又插了回去,看也未看離開的人一眼,徑直離開。
而回到營帳,容歆只隨意地將布日古德送的短刀塞進她的包裹裡,再不去管,然後便去了太子那兒。
太子正待在他的營帳中讀書,見容歆進來,一句好奇的話也沒有,只笑道:“姑姑,一起用早膳吧?有您愛喝的豆腐湯。”
容歆衝著他微微一笑,回道:“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陪您用些。”
兩人皆不提那個過客一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