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嗯?”
容歆輕輕應聲, 眼神毫無攻擊性,嘴角的笑容也如春日暖陽般溫柔。
四阿哥小手摩挲著檀木鎮紙,良久,近似平靜道:“便是淑貴妃娘娘和額娘都懷了皇嗣,我一個阿哥,也不算多餘吧?”
“哐當!”
一聲巨響, 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祉站在敞開的門外,而容歆和四阿哥看過去時, 正看到大阿哥還未來得及收回的腳。
“大阿哥……”容歆無奈地看著他,“若是教皇上知道您踹門,又要罰您了。”
大阿哥根本不管那些,幾步跨進來, 對著四阿哥怒道:“你姓愛新覺羅,誰敢說你‘多餘’!能不能有骨氣些?”
四阿哥胤禛沒想到他的話會教兄長們聽到,頓時便有些惱羞道:“此事與骨氣有何關係?大哥莫要欺我年幼。”
“到底是誰在欺你?!”大阿哥氣得直擼袖子,得虧沒有鬍子,否則恨不得要吹胡子瞪眼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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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阿哥也一副氣沖沖地模樣, “淑貴妃和德嬪對你不好?”
四阿哥垂頭死死地抿著唇,不再吭聲。
容歆看向太子, 太子回了她個無辜的眼神, 她只好伸手拉住大阿哥的手臂,勸道:“您也消消氣,無論如何,幾位阿哥聽四阿哥與我說話, 總是有些於禮不合的。”
大阿哥這才想起自己幹了什麼,可他半點兒不知尷尬為何,依然理直氣壯地瞪著四阿哥。
容歆扶額,大阿哥絕對就是那種關心也招人煩的人。
這時,太子出言緩和道:“姑姑,近些日子宮中皆在傳惠妃與榮妃破冰,她們二人究竟為何關係不好?”
此言一出,大阿哥與三阿哥紛紛向容歆投以目光,便是四阿哥,也悄悄抬起了頭。
容歆回憶片刻,不確定道:“具體因為何事,我還真是不記得了,總之大家印象中兩人便一直這般吵吵鬧鬧的,已經很多年了,左右不礙事,先後兩位皇后便皆未管束。”
三阿哥看了大阿哥一眼,轉而問道:“我額娘並不與我說早殤的幾位兄長,他們……是什麼樣子的?”
這裡的四位阿哥,除了四阿哥只有一個同母弟弟,其餘幾人上頭都有過沒長成的哥哥。
容歆腦中不自覺地閃過承祜和其餘幾位早夭皇子模糊的身影,心中止不住地嘆息。
這便是參與過多帶來的後果,像是這幾年也有沒留住的皇子女,可她不再摻和後宮事,也未與他們見過面,遂聽說後也僅是唏噓片刻便罷,不像從前……
“姑姑?您在想什麼?”三阿哥見她眼神迷濛,問道。
容歆回過神,笑道:“都是很可愛的孩子,只是可惜與這人世間緣分淺,先一步離開而已。”
她也未與幾個孩子多說,畢竟年輕人,未經歷過便是未經歷過,何必強加給他們,他們朝氣勃勃地奔向自己的人生便是。
不過她到底還是安撫住了要向康熙告狀的大阿哥和三阿哥,畢竟是四阿哥的養母和生母,若是兩人因此受了責備,難保四阿哥不會在其中難做。
而四阿哥便是有些情緒低落,也不是那等一直傷春悲秋的人,與兄長們彆扭了一日,便又恢復如常,每日專心讀書學武,無暇多想。
正月底,淑貴妃佟佳氏染了風寒,她撐了幾日,到底還是顧及腹中的孩子,張口撒手了宮權。
她起初病情輕,康熙便等著,若是有如此狀況她還不願意放手,他是真的再也不願意給她機會,還好,最終她還是選擇了孩子。
因此,康熙交付宮權於鈕祜祿貴妃後,難得一連幾日去了承乾宮探望,宮中頓時起了風聲,恐怕淑貴妃又贏回了皇上的心。
至於鈕祜祿貴妃,她對於宮權不甚執著,反倒有些煩惱日漸忙碌,連與珂琪姐姐好生坐下來說說話的功夫皆少了。
遂三月份,太醫診脈查出她有了身孕,鈕祜祿貴妃幾乎是第一時間便去向康熙辭掉宮務,“關”了長春宮的門,安安分分地養胎。
先前宜妃郭絡羅氏有孕,痛快地留在翊坤宮養胎還罷了,如今鈕祜祿貴妃一點兒不戀權,卻迎頭給了淑貴妃佟佳氏實實在在的一巴掌,教她便是已康復也張不開口再要回宮務。
索性她沒幾個月便要生了,這些日子康熙的溫存,使得淑貴妃佟佳氏心底總算沒那麼空落落地,也不急於去掌握權柄以安己心。
而現今宮中的高位嬪妃,只惠妃吶喇氏和榮妃馬佳氏有權接管宮務,康熙也不出意外地確實將宮務暫時交由兩人共同管理。
惠妃是極樂意地,榮妃無可無不可,但她不願意惠妃專美於前,自是用足了心,力爭她那部分宮務處理的一絲差錯也無。
榮妃是個不介意顏面的,她若是有處理起來困難的事,直接便張口請容歆過來。
容歆不免有些疑問道:“您上一次幫著管宮務,也沒如此重視,怎麼此次這般上心?”
榮妃立即道:“那是看跟誰對比,我定是要做得比惠妃好的!”
好像她對淑貴妃沒有意見似的。
容歆搖頭,好歹這麼多年有些交情,容歆還無法拒絕她或者糊弄她,只能儘量能幫著捋順便幫了。
而若是從前的惠妃,必然也就忍著了,此時卻是直接登上鍾粹宮的門,仿若在自己宮殿一般,施施然地坐下和容歆話家常。
“不是……”榮妃無語,“惠妃你有沒有將我這個主人放在眼裡?”
惠妃笑盈盈地說道:“榮妃你何必如此彆扭,如今宮中誰不知咱們兩個已經和好?”
“誰跟你好了?”
惠妃挑眉,眼神直直地落在她身上,涵義十分明顯。
榮妃氣到,深恨自己為何要去找惠妃說閒話。
容歆見兩人又開始了,便為自己續了杯茶,邊剝瓜子邊安靜地看著。
待惠妃與榮妃好容易停歇下來,惠妃對容歆道:“聽聞皇上革了索大人和赫舍裡家另兩位大人的職,若是首輔大人和仁孝皇后在,看到赫舍裡家如今的光景,不知心中該多難受。”
索額圖十九年辭了保和殿大學士一職,皇上應允,身上卻還有佐領、議政大臣、內大臣、太子太傅等職。
可先前皇上斥責索額圖之弟心裕和法保懈怠差事,索額圖不思教訓,反倒包庇,除了革了心裕和法保的差事,索額圖身上也只剩下佐領一職。
赫舍裡家的聲勢,頓時便降至低谷。
容歆早早便得知此事,遂神色毫無變化,淡淡道:“既是有失職,想必首輔大人和仁孝皇后便是在世,也不會對皇上的決策有任何質疑。”
惠妃聽她所言,垂眸道:“仁孝皇后歷來公正,確實不會因私廢公。”
“皇上那是對赫舍裡家愛之深責之切。”榮妃故意與惠妃意見相左,“沒看皇上允了為太子修文華殿作為日後出閣講學之所嗎?便是赫舍裡家真落敗了,也損不了皇上對太子的寵愛一絲一毫。”
“太子年少有為,自是當得皇上的寵愛,我何時有旁的意思?”惠妃從容地解釋,“我不過是閒說一句,你何必曲解?”
“是不是曲解,你心裡有數。”榮妃隨手抓了把瓜子,道,“我看你啊,就是皇上久不去你宮中,曠得腦子裡竟是那些不該有的想法。”
“咳、咳!”容歆一口茶水嗆到,見兩人看過來,連忙道,“不必理我,當我不存在便是,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說得好像你經常承皇上的寵似的,我記得上一次,得是半年前了吧?”惠妃果真當容歆不存在,直接怒而反擊道,“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榮妃你可真是個人物。”
榮妃卻一臉不在意道:“別以為本宮聽不出你在嘲諷我,可本宮不在乎,哼——”
“說得好似我在意一般,若是我沒記錯,我這封號,可是在你榮妃之上的。”
“那又如何?”榮妃戳她痛處,“皇上因著你的封號,將宮務全權交給你了嗎?還不是與我一分為二?還有大阿哥……”
惠妃胸口劇烈起伏,忽地起身一甩袖子,連聲招呼也不打便徑自離開。
“……”榮妃話堵在口中,直到見不到她的身影,才緩緩轉向容歆,茫然道,“我就是想說大阿哥一個比不得我有兩個受寵的兒女,她也太不經氣了吧?”
容歆回以一個“不知其緣由”的眼神,實則心中對兩人這一番言語交鋒,簡直歎為觀止,若是有幸再觀一次,足以忘憂!
而這一次之後,除在慈寧宮,容歆許久再未見到惠妃和榮妃在一處停留超過一盞茶的時間。
再一次破冰,不知在何時。
宮中諸人對兩人這般狀態才更習慣,便是連太皇太后,也對兩人如今的生疏模樣更習以為常。
但她還是在一次請安時,當著惠、榮兩妃的面,直接道:“你們兩個也老大不小,怎地還不如胤褆他們兄弟幾個相處和睦?”
高位嬪妃才能來慈寧宮向太皇太后、皇太后請安,此時太皇太后一言,幾嬪不是垂頭便是悄悄用餘光去瞧那二人。
而隨著太子等人一同前來的容歆,默默在心裡道:大阿哥與三阿哥,倒也並非如太皇太后所說那般和睦相處,約莫是帶著曾祖母的美化濾鏡。
那次是榮妃戰勝,遂她心情好,望了一眼惠妃,笑道:“太皇太后且放心,臣妾和惠妃皆是宮中的老人,不過是閒來無事吵鬧著玩兒罷了。”
惠妃看也不看她,扯起嘴角,對太皇太后回道:“教太皇太后看了笑話,是臣妾的不是。”
太皇太后也不過是不想兩人因此影響宮中秩序,便只道:“宮中如今好幾個有孕的妃嬪,你們兩個注意著分寸。”
惠、容二人紛紛應道:“是,太皇太后。”
請安畢,容歆隨幾位皇子回毓慶宮上課。
三阿哥瞟了一眼大阿哥,猶猶豫豫地問:“姑姑,您還說‘不礙事’,莫不是哄我的吧?”
容歆好笑,“我為何要哄您?”
“額娘和惠妃娘娘都教太皇太后訓斥了……”
“大驚小怪。”大阿哥在他後腦上用力扒拉了一下,在三阿哥回頭怒視時,道,“女人都那般奇奇怪怪,你年紀小不懂也別說出來丟人。”
他說完便嫌棄地快步甩開他們,三阿哥氣憤地看著他的背影,對容歆道:“姑姑,您說,我和大哥相處不來,是不是隨了我額娘和惠妃娘娘?”
容歆無言。
便是他如此追根溯源,好似也掩蓋不了兩人此時處於“人嫌狗厭”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