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容歆見鄭家人的目的, 可不是為了聽老先生稱頌太子,更何況她也不可能在外胡亂說太子的事情,便自然地轉移目標, 拉著鄭書語的手,對鄭先生道:“今日我與您家一見, 便是有開誠佈公的打算。”
鄭先生微收斂情緒, 道:“容女官請講。”
“我在宮裡這麼多年,也算是有些看人的眼力,您家這位姑娘, 家教極好, 是為良配。”
那鄭家姑奶奶一打照面便有所打量, 容歆自然也要衡量一下鄭家人的品行。
鄭先生自不必說,這鄭書語, 完全是大眾印象裡書香人家姑娘的模樣,一行一止十分有度, 只不過可能管教太過,不夠落落大方。
但這不是缺點。
而按照世俗眼光,有人會因為容家曾經的家世說是容譽高攀,也會有人因為鄭家如今的家世說是鄭家姑娘高攀。
“這些年京中關於我的事情,一打聽便有無數個版本, 我這人向來坦蕩,從不忌諱提及出身。”容歆的視線從容家人身上轉過, 淡淡道,“我是仁孝皇后娘娘的陪嫁侍女,入宮至今已有三十二載,而我們容家,也確實曾經是赫舍裡家的家奴。”
葉氏聽到她的話, 抿緊嘴唇,可看著夫君兒子皆神色如常,便又垂下頭。
容歆看著鄭家人,“我弟弟一家有今日,確實有我幾分幫扶,但容盛的能力不是我給的,譽兒和敬兒的學識是他們自己勤奮刻苦學得的,還望諸位知曉。”
鄭二爺和鄭家姑奶奶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便皆看向父親。
鄭先生抬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然後才道:“英雄不問出處,老夫看重容譽做孫女婿,是看重他的人品,雖驚訝於容女官的身份,但並不會因此而介懷容家的出身。”
容歆勾起唇角,似是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敬佩道:“先生豁達。”
但事實上呢,兩個人的婚事已定,便是鄭家真的清高不喜容們家曾經的出身,鄭家也不會因此退婚,容歆只是給鄭先生一個臺階,也是給容家的隱瞞一個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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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容歆誠懇道,“有件事還要麻煩諸位。”
“容女官但說無妨。”
“太子殿下不喜張揚,我亦是如此。是以還是希望不要聲張我與容盛一家的關係,也不要將仁昭山下租給學子們的房產與太子有關一事傳出去。”
容歆是看著鄭先生說的,他先前對太子的稱讚不似作假,她現下對這位大家長表明態度,由他去約束家中人,更為妥當。
鄭先生當即便點頭,正要答應下來,被女兒打斷。
“爹!”鄭家姑奶奶在眾人看過來時,尷尬一笑,“兩個孩子的婚事已定,譽兒和書語的年紀都不小了,成婚也拖不得,容女官作為親姑姑,難道不參加兩個孩子的婚禮嗎?若參加,此事想必也瞞不住……”
鄭先生聞言,神情稍緩,附和道:“此言不無道理。”
朝中見過容歆的人不在少數,婚禮時確實有可能有人認識她,其實容歆不在意,她只是不希望有人藉著她的名頭在外招搖,從而給太子惹了麻煩。
更重要的還是太子。
因此容歆假作對容盛囑咐,實則對鄭家人道:“那處宅子與太子的關能絕對不要向外透露,免得引人注目,丟失本意。”
鄭先生在知道這處宅子與容歆和太子有關係之前便讚不絕口,此時直接轉向女兒,道:“容女官所言,你可聽清楚了?”
“啊!”鄭先生的外孫女彭小姐小聲痛呼,“娘,您抓痛我了。”
鄭家姑奶奶立即鬆開手,尷尬地道:“爹,我和二弟絕不會外傳,您放心便是。”
鄭二爺老實地點頭表示贊同,連站在容歆身邊的鄭書語亦是同樣的動作。
容歆注意到,對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問道:“書語平素有何喜好?都玩兒些什麼?”
鄭書語交疊於腹部的手微微顫抖,聲音也稍有些發緊,“回容女官,書語在家中時每日裡讀書刺繡,為長輩們準備膳食,也會幫著母親料理家事。”
果然是尋常小姐皆要做得事,沒有玩樂。
容歆再一次拉過小姑娘的手,邊輕拍安撫邊又問道:“都看什麼書?看過四書五經嗎?”
鄭書語搖頭,“那是考功名的男人們看得,書語並未看過。”
容歆淡笑,對鄭先生和鄭家姑奶奶道:“孩子們還是年輕不知事,殊不知世家大族選主婦,這門當戶對不只是指家世,還有學識眼界閱歷,畢竟子孫後代就學前皆跟母親在後院,言傳身教最是重要。”
容家人聽容歆的話聽習慣了,再加上當初在赫舍裡家時,家中的小姐們皆有專門的老師教導讀書,便認為確實如此,心裡至此認定了這麼個理。
鄭家呢,祖上有些小富,但不算是底蘊深厚的人家,及至鄭先生方才考□□名,因而對於容歆所說,他們其實並不瞭解。
但朝中皆在傳,太子幼時不止由當今啟蒙,另一位老師便是容歆,他們如此一想便覺著她所說十分有道理,皆連聲附和。
鄭家姑奶奶更是拉著她女兒的手,奉承道:“還是容女官見多識廣,若不是容女官告知,我們險些耽誤了家中的姑娘,您放心,回去之後,便教導起來,絕不會耽誤日後的孫輩兒們。”
“彭夫人是個深明大義的。”
鄭家姑奶奶得了她的誇讚,臉上喜不自禁,容歆則是抬起茶碗,遮住唇角的上揚。
經希對她有所瞭解,從她說那些話時便有所察覺,待到送了客人們離開,便調侃道:“容女官不愧是容女官,出門在外,面見親家也不忘行教化之職。”
容歆沒回他,徑直走進偏廳去看東珠,見她無恙,便拔下她頭上的釵,命人裝在木盒裡,送去鄭家給鄭書語。
第二日,容歆按照原計劃,帶著東珠回宮。
太子妃思念女兒,一見到東珠立即便將她帶回了後院,容歆則是隨太子進入書房。
“殿下,這是僖郡王昨日連夜寫得摺子。”容歆呈給太子,在他觀閱時,道,“如今那處院子租給略有窘迫的學子們,極有意義,若有其餘選擇,還是另選一處建這傳授造船技藝的學堂為好。”
“另一個,既為造船,最好選臨運河或者臨海之處。”
太子邊看摺子邊點頭,當看完最後一折,方才抬起頭,“仁昭山後山之事,姑姑如今對胤禩的看法,可有改變?”
容歆順著他的問話,道:“入朝當差確實極為歷練人,八阿哥較當初在南書房讀書時,更加沉得住氣了。”
權勢是極有力的武器,八阿哥在遇到那樣的無賴之人時,卻始終未自曝身份,也未衝動,確實難得。
不過當時的情況,換作大阿哥或是三阿哥那樣的性子,恐怕根本不會拖至那時還未解決。
而太子則是完美的綜合,剛柔並濟,心思縝密的同時也不顯得優柔寡斷。
太子點著了摺子,扔進地上的銅盆裡,看著它漸漸燒盡,道:“年長的皇子們皆已入朝做事,明年大選,皇阿瑪也該給小九小十指婚了,我想拿些銀兩,給小九作本錢試一試。”
“您手中可有錢?”容歆立即支援道,“若沒有,我便給您籌一些。”
太子抬起頭,眉目舒朗道:“胤礽沒有,別人卻有,不必姑姑破財。”
“你這個別人指的是……”
“暫時保密,您日後便知道了。”太子笑得十分歡快。
容歆一見他那神情,腦中立即便浮現一個人的面孔,頓時失笑。
太子笑過,卻是又低下頭又看向銅盆中的灰燼,輕聲道:“姑姑,世間女子,可是皆期待納蘭容若詞中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約莫……是的吧?”
太子沉默良久,再抬起頭時又恢復如常,笑道:“倘若胤禩真的願意為了郭絡羅氏向皇阿瑪陳情,我這個做兄長的,總要幫一幫他們的。”
當然,前提是八阿哥的態度,確實傾向於郭絡羅氏。
容歆對此心知杜明,並且拭目以待。
年底,容譽和鄭書語的婚期定下,在來年的四月二十二日,容歆依舊轉達的是,她有閒暇會到場。
轉過年,太子妃為今年的大選作準備,八阿哥的大婚之禮也到了,太子和大阿哥兩位兄長為首,眾位皇子們皆一同宴飲。
三阿哥正帶著弟弟們圍著八阿哥起鬨,太子端起酒杯含笑走向大阿哥。
大阿哥一見他的動作,立即收起笑容,警惕道:“太子有事?”
“大哥明·慧。”
“無論何事,休想。”大阿哥迅速防守,甚至抗拒與他交談,“曲高和寡,恐會形單影隻,不妥……”
“大哥。”太子笑著抬起手臂攔住他,“大哥,我有一賺錢的法子……”
大阿哥下意識地慢下腳步,懷疑道:“你可莫要忘了,你已失信於我。”
“我何時失信過?”太子意有所指道,“大哥可有去抄家?不止抄家,你這一番出行,晉商沒少孝敬大哥吧?”
大阿哥神色未變,“我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太子勾起唇角,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道,“大哥,我若是沒有依據,斷不會空口誣陷於你。”
“太子是想以此威脅我?”大阿哥冷笑,“你以為此事可動我分毫?”
“非也,我是真心想與大哥共贏。”
“哦?”大阿哥的語氣充滿懷疑。
太子灑然一笑,“想要更大的利益,必然要有所舍,大哥敢不敢與我賭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