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兵荒馬亂。
慕文軒抵達前院時,看見父親和母親正在跟管家說話,府中護衛來去匆匆,個個神情焦灼,一看就知正在密切關注著外面的事情。
“父親。”慕文軒疾步走進廳門,“相府情況怎麼樣了?還有回旋餘地嗎?”
裕王妃看見他進來,臉色驟然冷硬:“文軒,趕緊把你那個掃把星媳婦兒休了!裕王府千萬不能受他們連累!現在就去寫休書!”
“急什麼?”裕王府皺眉,“就算有什麼事都明天再說,現在大半夜的寫什麼休書?何況這樁婚事是皇上所賜,皇上還沒下旨,你有權讓文軒休妻?”
裕王妃噎了噎:“可……皇上之前不是同意了嗎?”
“之前是同意了,但是之前你也沒休啊。”裕王臉色不太好看,“總之想要休妻,必須是皇上下旨,否則這件事萬不可再提!”
裕王妃氣得團團轉:“丞相府一夜坍塌,顧安嫻這個女人對我們再也沒了用處,難道還要讓她霸佔著文軒正妻的身份?”
早知道那天在宮裡就該堅持態度,直接把那個賤人休了,也不至於今時今日還在這裡提心吊膽。
慕文軒眼神轉動,忽然說道:“休不休她關系不大,反正她帶來的嫁妝還有那麼多,皇上總不可能派人來裕王府,把顧安嫻的嫁妝都抄沒充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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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妃臉色一變:“對,還有嫁妝!文軒,你趕緊把顧安嫻帶來的嫁妝清點一下,看能不能先藏一部分起來,萬一皇上真的派人來——”
“胡鬧!”裕王冷冷打斷了她的話,“顧安嫻已經嫁到了王府,按照往常慣例,皇上不會遷怒於她,也不會牽連到裕王府。”
“可是——”
“況且她帶來的嫁妝都是有清單的,清單上明明白白記錄著各種嫁妝,皇上若要充公,你以為私藏起來就沒用了?”裕王冷冷看她一眼,“只怕本來無罪,讓你這麼一藏都藏出罪名來了。”
裕王妃頓時啞口無言。
“好在我們沒跟相府有什麼利益上的牽扯。”裕王眉頭緊皺,面上一副後怕又有些慶幸的語氣,“除了皇上賜的這樁婚事之外,沒有託他們做過別的事情,也沒有利用顧丞相在朝中的權力達成什麼目的,皇上應該不會遷怒到我們頭上。”
慕文軒不安地望著外面來來往往的下人:“雖然皇上不會遷怒,可顧家倒臺之後,顧安嫻就是罪臣之後,有她在,對裕王府總是不太好的。”
“那有什麼辦法?”裕王皺眉,“總不能把她弄死吧。”
弄死倒是不必。
這個節骨眼上,她若真出了點什麼事,皇上第一個懷疑就是他們。
“顧相府也是自己找死。”裕王背著手,在廳裡躲著步子,“好好的去招惹南陽公主幹什麼?那晏璃今夕不比往日,不但皇上護著,還成了九王爺的妻子,更是晉國皇后的女兒!人家以後是要回晉國的,她若真出了事,晉國和穆國還不立刻打起來?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以往一直被人認為愚鈍無能的裕王,這會兒像是旁觀者清的智者一樣,肆無忌憚地批判著滿門傾塌的權臣,倒真有一種角色顛倒了的感覺。
慕文軒彷彿突然間福至心靈,腦子裡茅塞頓開似的:“幸虧我是個紈絝公子,那顧丞相一直以來都看不上我,我們除了用顧安嫻帶來的嫁妝之外,跟丞相府根本沒有其他的牽扯,所以這次應該能安然無恙。”
不得不說,蠢人有蠢福。
慕文軒雖蠢,此時這番話卻說對了。
龍椅之上的當權者最厭惡的就是權臣跟皇族聯姻,尤其是緊密聯系、利益相關的姻親關係。
顧丞相的女兒雖是昭成帝賜婚,但一直以來,不但顧安嫻看不上慕文軒,顧丞相對裕王也愛答不理。
除了維持表面上的客套之外,兩家私底下當真是一點利益往來都沒有。
倘若慕文軒是個成大器之人,能讓丞相看到他前途不可限量,那情況又會不一樣。
所以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就是這個道理。
今夜和裕王府一樣睡不著覺的,還有許許多多跟丞相府有聯絡的官員,他們如驚弓之鳥般惶惶不安。
各大府邸幾乎一夜未曾熄燈。
眾多官員無法安睡,頻頻看向外面天色,只覺得這一夜漫長而難熬。
只怕明日一早,皇上就要開始一一清算了,不知誰能逃過一劫,誰會就此跟著丞相府一起陪葬。
皇宮裡,同樣一片燈火通明。
昭成帝安靜地翻看著手裡的名冊。
別問顧丞相那麼狡猾的人為什麼會留下如此重要的證據,因為名冊上的人太多,上面除了記錄著銀錢往來之外,還有他手底下許多官員的把柄。
錢財收買人心,把柄掌控人心。
這些證據藏在密庫本該是安全的。
誰會想到,今天晚上它們會隨著密庫裡那龐大的財富一起被呈到御前?
昭成帝斜倚在龍榻上,眉眼如罩寒霜,沉默不發一語地翻看著,目光掠過名冊上的一個個熟悉或者陌生的名字,眼神幽沉陰冷,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宮人們離得遠遠的,低眉垂眼侍立兩旁,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皇上!皇上!”忽然一聲失控激動的淒厲聲音響起,驟然打破這份讓人壓抑的靜寂,“皇上,臣妾求見!皇上,臣妾冤枉,兄長冤枉啊!皇上!”
昭成帝沒什麼反應似的,徑自翻開一頁名冊。
“皇上!”恐懼絕望的聲音有加劇的趨勢,顧貴妃在殿外痛哭求饒,“臣妾跪求皇上一見!皇上,臣妾求求您了,皇上!”
肖長海悄悄覷了皇上一眼,沉默須臾,轉身走了出去。
“皇上正心煩著呢,還請貴妃娘娘回去吧。”肖長海站在殿門外,“娘娘別——”
“肖公公!”顧貴妃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似的,猛地上前拽著肖長海,“你去求求皇上,我是冤枉的,兄長是冤枉的!一定有人栽贓陷害,肖公公!”
“貴妃娘娘。”肖長海輕輕扒開她的手,眉頭微皺,安靜退後一步,“證據確鑿,皇上沒有冤枉顧丞相。”
“這不可能——”
“肖長海。”昭成帝的聲音從殿內傳出來,帶著幾分寂冷無情的意味,“讓顧貴妃進來。”
顧貴妃如蒙大赦,轉身跑進大殿,撲通一聲跪下:“皇上,求您還兄長一個公道!他是被人栽贓陷害的!皇上,求皇上明察,還臣妾一個清白,還兄長一個清白——-”
“你自己看看!”一本名冊帶著巨大的力道朝她砸了過來,伴隨著昭成帝冰冷的怒火,“朕冤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