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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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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初聽此事, 恰好是在康熙帝身前。

康熙帝心情正好, 拉著溫涼在看著前幾日寫就的書法,好在他並沒有好大喜功的習慣,也不介意旁人說上兩句好壞。溫涼向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康熙帝不住點頭,半晌也拉著溫涼來寫字作畫。

溫涼對作畫並不熟悉, 不過練字倒是常有。既然康熙帝要求,他也便落筆而成。

康熙帝摸著鬍子,笑眯眯地說道, “溫涼的書法倒是不錯,怎麼藏著掖著不說,生怕朕拉著你去抄書不成?”

溫涼淡聲道, “遠不及皇上。”康熙帝的書法比不得大家, 不過比起溫涼的倒是綽綽有餘。他看著康熙帝眼底的青痕,半晌後又言道,“皇上這些時日又沒有好生休息了。”

康熙帝伸手用帕子擦了擦手, 笑著說道, “什麼時候溫涼能夠不這麼說話, 朕便心滿意足了。”

溫涼漠然道, “什麼時候皇上能多愛惜身體,某也心滿意足了。”

康熙帝笑道, “是是,溫涼總是有理。”康熙帝帶著溫涼在稍間坐下歇息,還沒等著梁九功端茶泡水, 便有內侍送來了奏摺。

那是這些時日一直備受矚目的江南舞弊案的最終處理,經過九卿、詹事、科道等共同負責的事情,康熙帝以為會有一個最終可以接受的結果。

梁九功讓人下去泡茶,親自把奏摺端到了康熙帝面前來。溫涼看著那上面的邊緣,下意識移開了眼睛。左不過是那些結論,若是能切實中肯,自然皆大歡喜,如若不能……

“荒謬!可笑!”

康熙帝怒極丟開奏摺,揮手砸碎了桌面的擺設,氣得臉色青白,怒髮衝冠!

證人或是自裁或是流放病死,噶禮受賄證據全無!又維持原判行事,江南督巡互相指責,張伯行從革職處理!

若康熙帝想要看到的是這樣的局面,他何以需要千里迢迢把案情歸於京城重新再審?簡直是浪費時間!張伯行屢屢上摺子皆是誠心真意,言語間都是為學子考慮,為大清考慮。康熙帝為帝這麼些年,看過無數封奏摺,張伯行品性如何,他還是拿捏得住。

溫涼不必看那奏摺裡面的內容,都知道眼下的情況如何。前頭可是三位尚書大人及兩位總督巡撫,何人敢隨意得罪他們?哪怕是權力較大的九卿等也不欲如此行事。

維持原判會給他們惹來麻煩,然得罪這些人又沒有什麼好處。他們只能從疑點入手,讓疑點不再是疑點,眼下也就不能如何整治了。

康熙帝著實惱怒,這從上到下為了偽造這樣一份完美的證詞,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力,然康熙帝從開始便認為噶禮定然參與其中。張伯行的奏言歷歷在目,江南學子的憤怒無法壓制,若只是依著這份證詞行事,該寒了天下學子的心腸!

“溫涼。”

康熙帝不知道心裡想了幾遍,這才開口,“噶禮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溫涼淡聲道,“足以治罪。”康熙知道溫涼一直在盯著江南那邊的情況,只是很少去干涉此事。

康熙帝挑眉,“是此前,還是眼下?”

“自然是之前的事情。”溫涼的視線落在門口,梁九功剛剛端著茶水進來,要不是溫涼剛好看過去,或許梁九功還欲在門外再等等,皇上剛才的模樣看起來可不像是什麼好事。那怒罵聲從外面都聽得一清二楚。

溫涼接過茶盞,暖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嫋嫋香菸飄散,深吸了口茶香,那剛才瀰漫在屋內的怒意也漸漸消散了。

“真不知道說你些什麼。”康熙帝的怒氣消退了些,看著手裡端著的茶盞,輕嘆了口氣。他剛才問的是噶禮的情況,溫涼便直接丟擲了這句話,要是康熙帝不接這茬,又或者他根本不是懲治的心態,溫涼便遭殃了。

“那皇上便不說。”溫涼垂眸看著那漂浮的茶根,淡聲道,“某以為噶禮之情,在江南幾近一手遮天。證人暴斃獄中,又有流放致死,若這情況難以查實,可口供仍在,若當真仔細查下去,不會沒有結果。不做,只是不願罷了。”

“朕問你了嗎?”康熙帝瞪了他一眼。

溫涼啜飲了一小口,滾燙的茶液散發著甘甜,“那皇上方才的下句話,不便是打算問某此事?若是某會錯意了,還請皇上不要責怪。”

康熙帝靠著椅背看了眼溫涼,又無奈地搖頭,“的確如此。這朝中的人皆是如此,看著前方的大山便不敢攀登,又畏懼日後在山中跌倒。可人人都想成為大山,不扳倒一兩座,這位置永遠就只有這麼多,他們是等著我親自給他們騰位置?”

哪有那麼好的事情?既畏懼尚書等人的權威,又恐山高路遠,這種想法讓康熙帝極度失望。六部九卿等花費數十天得到的結果,欽差奔赴江南查了將近一年的結果,全數都是這等廢話!

溫涼淡漠言道,“人皆自私,這本是常有之事。便是朝臣,皇上也不能期望所有人都能如同張伯行大人一般倔強,也不是所有人都如爺那般冷麵以對。”

康熙帝微眯起眼睛,想來是不大希望這個局面。這九卿等人都是如此,想來也只能他親自來做。江南自古是科舉的重中之重,能人輩出,這裡鬧大了無法鎮壓下去,便如同張伯行所說,此風若長,大清律法何存?

“咦,溫涼,你剛才提起了老四?”康熙帝彷彿才剛發現此事一般,揣度了兩下,調侃著看著溫涼。

溫涼淡定地說道,“皇上難道能尋來一個比爺做事還冷硬的人嗎?”

康熙帝想起胤禛在戶部庫銀一事上的狠厲,雖下手很狠,可康熙帝卻很是滿意。前後來尋康熙帝的人不知幾何,然這些人越是猛烈,康熙帝便心中更加牴觸不滿,若是這些心思能花在別處,想必惹來的事情會少上許多。

“那以溫涼來看,老四來處理此事可否?”康熙帝捋了捋鬍子,驀然有了一個念頭。

溫涼平靜地看了眼康熙帝,隨後垂眉,“萬歲爺不該來問某此事。”

康熙帝皺眉,“怎麼就不成了?難道溫涼還會徇私不成?”豈料溫涼竟然鎮定地點了點頭,一臉平淡地說道,“那是自然,某可還在爺府上住著。”

康熙帝一時被溫涼的話噎住,半晌又想起來溫涼的情況,“朕明明此前便賞賜了宅院給你,為何還在胤禛府上住著?”

“某習慣了。”溫涼道,他都住了這些年,不管在這裡還是在其他的地方,看起來也沒什麼太大的差別,要是繼續這樣的話,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康熙帝搖頭,他知道溫涼並不在乎這個,這只是一種面子,然是世上大多數人都看重的。哪怕眼下溫涼有官位在身,一日還在雍親王府待著,一日身上便仍帶著雍親王府的標記。好在自從康熙帝公開了溫涼的身份後,倒也沒人敢在他面前說三道四。

“罷了,朕也不管你了。”康熙帝擺擺手,頗有種滄桑之感,隨即又捏了捏溫涼的肩膀,“既然如此,你便替老四把此事接下,可別再讓朕失望了。”康熙帝的視線落在那地面上的奏摺,顯然是意有所指。

溫涼蹙眉,“皇上應該頒佈旨意,從某下手並非常態。”

康熙帝笑道,“自然該是如此,不過是你替胤禛惹來的事情,便由你同他解釋才是。”

胤禛的確是沒想到溫涼入宮後,會給他帶來這樣一道旨意。宣佈旨意的人是梁九功,然站在他身後的人是溫涼。在梁九功離開後,溫涼不得不同胤禛解釋這件事情是如何落到胤禛頭上。

胤禛聞言,露出笑意,“先生早便有所謀劃?”

溫涼淡聲道,“不過是隨口一提,皇上聽進去罷了。”

胤禛的笑意更深,溫涼可從來不做什麼隨意的事情,要說真的有什麼東西是不經他理智而坐的事情,除非同當初溫涼直率坦言心思一般,否則幾乎不存在。

胤禛的笑容沒給溫涼帶來什麼困惑。溫涼同胤禛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胤禛從來都不吝嗇笑意,溫涼很喜歡胤禛嘴角勾起的模樣,那很舒服。

事情從六部九卿手上悄無聲息地過渡到胤禛手裡,康熙帝沒有明面責罵,在朝會上也並不提起,這反倒是讓參與此事的官員更加喘喘不安。

皇上若是交給任何人都好,奈何這個人竟然是雍親王!

這兩次奔赴江南查案的幾位尚書,有兩位便是戶部的滿漢尚書,他們可還沒有忘記此前雍親王在整頓戶部事宜的狠厲手段。他們都是在戶部調整後又重新輪換過,體會過雍親王油鹽不進的肅穆,誰都不想再嘗試一遍。

胤禛既接手此事,花費數日時間收集證據,理清案情,便復又在刑部大堂開審。彼時六部官員依舊在,雍親王高坐堂上,底下是各科過往的記錄以及存留被關押的嫌疑人。

胤禛聽取各方意見,協同此前證人證據,以及順藤摸瓜挖出來的罪證,當庭便判處了噶禮的罪責。胤禛的行事做派,百官皆是清楚,然便是再清楚,也沒料到雍親王是如此迅猛就判定了此事,讓他們其中的種種手段都不能施展。九卿等的做法便是撇開疑點,胤禛偏從疑點入手,很快便逐個擊破。

張鵬翮和穆和倫兩人面色慘淡地對視一眼,眼下這事可算是毫無迴旋的餘地。他們自然是能繼續往上抗爭,然康熙帝派出雍親王的做法已是明確,便是對眼下情況的極度不滿。

勢頭已去,無法阻矣。

次日,康熙帝在當朝上聽取胤禛的奏報,此案中最為關鍵的兩處,一則噶禮,一則張伯行,兩人的決議是最為重要。當康熙帝決定,噶禮革職聽參,張伯行官復原職後,戶部一脈的人面色慘白。

應是說,此次參與審理一案,不論是何人,在康熙帝心中必定留下了極壞的印象。莫說是日後升遷,眼下的位置都不定能保住。果不其然,不多時後,戶部便又一次進行了調整,兩位戶部尚書紛紛落馬。

這一出科舉舞弊案,倒是把江南和京城原本既定的圈子給打破了,在又一次洗牌後,有人歡喜有人憂,這便是無需多言的了。

胤禛審案當日,溫涼原本是打算隨著胤禛而去,不過突然發生了件事情絆住了溫涼的腳步,胤禟給溫涼下了拜帖,邀請溫涼過府一敘。

胤禛並不阻攔溫涼,溫涼心中也隱約有了猜測,便也拜訪了九貝勒府。

“先生以為如何?”

胤禟設宴,自然是處處精妙,他本便是擅長商道,手中錢財無數,在這方面上向來不需要委屈自個兒。當溫涼漫步而入,嗅聞到極其昂貴的香料時,淡聲言道,“九爺不該如此肆意。”

胤禟靠在椅背上看他,姿勢灑脫,笑得有些肆意,“難道你打算向皇阿瑪告狀不成?”

溫涼漠然道,“或許會。”

胤禟嗤笑出聲,望著溫涼旁若無人地在身前坐下,“先生當真是個趣人。”

溫涼的視線略過眼前的模樣,淡淡言道,“某以為九爺是個痛快人,不若說說,今個兒是怎麼回事?”

溫涼喜歡單刀直入的方式,但胤禟似乎有打算慢慢來的打算。

胤禟的視線落在眼前的宴席上,聳肩道,“先生不如品嚐一下這席面如何,要是真的開始說事了,豈不是浪費食物?”

溫涼頓住,深以為然,兩人倒是真的對坐認真吃菜,彼此間倒也沒怎麼說話。不知道胤褆是為了營造安定的環境,還是他不喜歡有人伺候,屋內倒是一個人都沒留。

半晌後,當溫涼停住動嘴,胤禟才似笑非笑地言道,“先生不擔憂我在這飯菜裡面下毒?”

溫涼黑白分明的眼眸望著胤禟,“難道九爺會?”

“……不會。”胤禟發現他問了一個白瞎的問題。

“言歸正傳,眼下九爺可以開始談事了。”溫涼淡定地說道,只是他心裡已經大概有了緣由。或許是為了胤禩而來。

胤禛和胤禩之間的關係,或許真的不似兄弟。兩人是天生的對手,些許事情的確是胤禩先挑起,然私底下胤禛給胤禩也下了不少絆子,這一來一往間的仇怨便愈發深刻。德妃這一出後,胤禩又被貶為庶人,胤禛自然更有了謀算的方法。

據溫涼所知,胤禩的確被折騰得很慘。

不過溫涼的確沒有料到一點,胤禟並不是為了此事而來,他打算同溫涼合作。

溫涼抿唇,“九爺打算同某合作?”

胤禟是個爽利大方的性格,同胤禩胤俄的關係良好,便頻頻為他們砸錢,不論是修繕園子還是交際往來,這些事情每每都是胤禟出錢。但凡同他私交甚好的人,胤禟不曾吝嗇。面上看來,他是個毫無心機的人,然實際上並非如此。

一個沉迷商道的人,怎麼可能毫無心機,任人宰割呢?

胤禟的主意,被溫涼拒絕了,他已經許久不曾參與這些事情。他確定胤禟這次發出的邀約的確是私底下,同胤禛並沒有任何關係。然正是因為如此,溫涼更是不能答應了。

胤禟難掩失望,不過也沒說什麼,派人給溫涼塞了臨別贈禮,好聲好氣地把人給送走了。還沒等胤禟歇口氣,得到訊息的胤俄便橫衝直撞地過來胤禟府上詢問,那咄咄逼人的態度也讓胤禟有點焦躁。

“老十,你同我說實話,這麼些年來,但凡八哥哪裡需要,我哪裡沒做好?這麼些年的感情,你眼下就是這麼質問我的?”胤禟怒目而視。

胤俄的氣勢莫名有點褪去,“老九,你別激動……”

“誰激動了,我好得很呢!”胤禟背著手往屋內走去,看起來恨不得把胤俄的頭塞到池塘裡去。

胤俄慫慫地跟在胤禩後面,等到了屋內後,又眼巴巴地看著胤禟,“你為何要把那溫涼尋來?”

胤禟單手撐著下顎說道,“老十,你說八哥日後還能再起嗎?”

胤俄有點沉寂,這一次鬧出來的事情太大了,他們也是事後才知道此事。皇阿瑪既然知道了,便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了。

這一點,就連魯莽的胤俄也異常清楚。在宮中動手,要是成了還好說,這被發現了,就真的難以迴旋了。

“唯一一點讓皇阿瑪留著八哥性命的是,就是他眼下不知道究竟是誰動的手。”胤禟深吸了一口氣,為了雄圖霸業不拘小節,這種事他也是懂的。然八哥不僅留下了痕跡,做出的還是這種事情。

胤禟的確沒料到八哥會對德妃下手,或許是他在這條路上走得太遠了些。

“等等,你還沒有說清楚溫涼的事情。”胤俄半天後仍又想起來溫涼的事情,不滿地說道。

“我不過是想用用他那顆腦子罷了。”胤禟懶散地靠在椅子上說道,整個人顯得邪魅異常,眨眼間流露出些許淡淡光華,“怎麼,難道你想幫我做生意?”

“不了!”胤俄連連搖頭。

胤禟哼笑了聲,望著外面窗扉的模樣有些出神,他確是想透過溫涼來刺探胤禛的意思,然他都放著溫涼前來,那事,想必還是不能成了。八哥的情況胤禟自然相幫,只是胤禛如日中天,也不知道能撐到幾時。

……

待江南舞弊案塵埃落定的時候,已是次年的秋天,溫涼站在庭院中,頓感時間流逝的速度如此之快,眨眼間又是一年過去,五十二年就在眼前。康熙帝早早便預定了溫涼今年年宴的位置,讓他有些許頭疼時,又不能不應。

康熙帝越發隨性了,此前江南案也是如此,原本是打算自個兒來處置,三言兩語間又因為溫涼的話語遞到胤禛面前來,雖是切合了溫涼的心意,然這變幻的心思莫測,難以揣度。

溫涼呼吸著這冰涼的空氣,只感覺肺腑都被冷意侵蝕,好半晌他才發覺手指有些凍僵。溫涼舒展活動了兩下指尖,正打算轉身入內時,便見溫良喵喵叫地奔過來,然後陷在雪地裡打滾,凍得她喵嗚了好幾聲。

溫良永遠都學不乖,也記不住她到底和雪是有多大的仇,每每都陷在雪地裡,事後又眨眼就忘記,下意識地往雪白的地面撲。

溫涼蹲下.身來抄起大貓,讓她順著胳膊踩到了肩膀上,冰涼的爪墊踩著烏黑的梅花印,給衣裳上留下了各種奇怪的痕跡。他半心半意地看了一眼,然後捏住了溫良甩動的尾巴,“不要亂動。”

這個肥坨坨嚴重擋住了溫涼的視線,著實不是好事。

溫涼麵無表情地戳中了溫良軟啵啵的屁屁,然後平移開了視線,大貓茫然地摟著溫涼的脖頸,趴著找“犯人”。半晌未果,又被溫涼的耳垂給吸引了,禁不住伸出了邪惡的爪子。

“剁了。”

溫涼看都不看就揪住軟墊。溫良驚悚地喵嗚了好幾聲。

綠意走到溫涼身側,接過被溫涼遞過來的大貓,“帶她去屋內暖暖,外面的雪太厚了。”

綠意頷首,在大貓能掙扎之前就帶著軟糰子離開了。

溫涼站在廊下幾息,隨後決定去書屋看看。自從朝堂上安分了後,許久都不曾出事,又或者敢於鬧事的阿哥都幾乎沉寂下來。盤算一二,前頭的阿哥或是圈禁或是被貶,眼下只有兩位尚存,便是胤禛和胤祺了。

胤祺是被皇太后帶大的,莫說是漢語,就是滿語都不是很熟悉,對蒙語倒是比較熟練。在朝堂上也從來沒什麼風聲,唯一剩下的,就是胤禛。

這隱約痕跡讓朝臣終於學會閉嘴,莫說站隊,還是先擔心眼下的事情罷了。

朝堂需要動心思的事情越少,溫涼便越發休閒。對比前幾年的生活,眼下溫涼的日子倒是算得上安逸,許是他也不曾想到會有如今的局面。

溫涼在書屋內走了許久,挑選了好幾本喜歡的書籍。他在書屋內有著自個兒的書房,溫涼抱著書籍入內,還沒開始看書,便先行選擇了懸腕練字。

這個習慣溫涼堅持了許多年,倒是比練拳的習慣更加持久。等溫涼練習了兩刻鐘後,活動開了手腳,便開始沉下心來看書。

看書是一個非常好的打發時間的方式,等著胤禛來尋溫涼的時候,溫涼才回過神來,原來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胤禛長身而立,正好站在溫涼的窗扉前,打趣道,“先生要是再繼續看下去,我許是要後悔當初幫著自個兒給先生造出了個敵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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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胤禛,似乎是從他的打趣中得知了些許什麼,隨即道,“便是沒有書屋,爺總不能把也給砸了。”

胤禛喟嘆,看著闔上書本站起身來的溫涼,“那的確是難了。”

“書很好。”

溫涼把書籍歸位,走出來同胤禛並肩離開,“總有些不知道的事情。”

胤禛微挑眉峰看著溫涼,“先生很喜歡那種未知的感覺?”溫涼頷首,看著道路兩側紛飛的雪片,“某只是喜歡不知道的東西。”越多的不確定,便越讓人感興趣。

胤禛眼中含著趣味,溫涼在他眼中又何嘗不是一本無窮無盡的書籍,不管掀開哪一頁,總是含著別樣的驚喜,從不會厭倦。

自從某次胤禛和溫涼一同進膳後,日後若是在府內,就一定會來尋溫涼,得閒的時候更是親自前來,這讓溫涼小院內的小廚房很長的時間都成為了擺設,若不是胤禛也時常忙碌在外,根本就沒有得閒,小廚房或許是徹底要罷工了。

溫涼伴著胤禛到了外書房,望著後面的房屋,忽而想起了弘暉。弘暉大了些後,胤禛便把弘暉從外書房挪出去,然還是留在前院。而李氏身邊的弘時也被胤禛挪到前院來了,內院倒是徹底成了擺設。

不過溫涼知道胤禛把內院的人都交給了蘇培盛負責,每年都不曾虧待他們。按說來,倒是在諸位阿哥府中過得最是滋潤的了。李氏性格軟和了些後,也不曾蹉跎她們,想玩想耍自有去處,也從不拘束。

的確是各有憾事,不過也是皆是選擇罷了。

胤禛牽著溫涼的手腕坐下,言語溫和,“先生在看些什麼?”

溫涼淡聲道,“爺的子嗣有點少。”

胤禛緩緩眨了眨眼,“先生打算勸我不成?”雍親王府的幕僚不少,勸胤禛如此行事的屬下也不在少數。府內沒有正妻在,總是讓人覺得奇怪,且胤禛膝下只有兩兒兩女,的確是少了些。

溫涼漆黑的眼眸對上胤禛,聲音漸冷,“那自是不可能的。”這始於歡喜,源於妒忌的情感很是陌生,溫涼卻不排斥,也不肯讓步。

胤禛輕笑起來,那緊繃的情緒散去,“既是如此,還望先生能好好握緊,可別我一轉頭,卻是先生先放手了。”胤禛似真似假地言道,挑眉淺笑的模樣很是俊朗,溫涼反手牽住胤禛的手指,俯身上去。

胤禛摟住溫涼,兩人進行了點羞羞的事情後,這才開始正色吃飯。除了一個嘴角有點紅腫,另一個更是眼角發紅外,一切很是正常。

康熙五十二年,康熙帝的年宴舉行時,溫涼生生忍受了一個時辰後,便溜走和康熙帝去下棋了,拋棄胤禛一人獨自面對酒席。

溫涼錯誤的決定讓他在除夕夜付出了些許代價,事後他以為,他的床架需要些打磨,不是很穩固。

胤禛深以為然。

康熙帝在年後便常住暢春園,來往的政務都是送到那處,連大臣想尋皇上說點事情,也是需要到暢春園來。康熙帝深知自身體力的逐漸衰弱,也沒有打算繼續下江南。在牢牢鞏固住帝王權力時,康熙帝偶爾會放權讓胤禛去做事。

這是兩種截然相反的心態,不是不能理解。

康熙帝逐漸衰老,而胤禛等皇子阿哥們又漸漸長成,這對康熙帝而言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越發衰老便容易被奪權,這等事情康熙帝自然是有所打算,不願出事。然理智讓康熙帝意識到這時日越發迫近,反倒使得康熙帝有點反覆。

最受苦的人便是梁九功,梁九功是康熙帝身邊最得寵的內侍,跟著康熙帝也很多年了。梁九功在數年前差點因為受賄而出事,後被溫涼點醒,在一切還未被康熙帝所發現前先痛哭流涕,康熙帝雖怒罵了梁九功,也多有責罰,然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態度,讓梁九功依舊能佔據如今的位置,沒有絲毫的動搖。

康熙帝能容忍身邊的人收受點賄賂,這根本是無法禁止的事情。倘若胃口太大無法滿足,那自是不應允的。梁九功及時止損,至少在康熙帝的容忍範圍內。

陽春三月,京城早早便回暖,含著些許初夏的燥熱。暢春園內,溫涼看著那垂柳及湖的模樣,忽略了身後聒噪的聲響。

“先生,您就隨奴才過去吧,皇上正在等著您呢。”站在綠意身後,一個眼熟的小內侍哀求溫涼,溫涼並未回身,是綠意站出來勸阻了此事。

她言笑晏晏,柔聲細語地說道,“萬歲爺眼下正在會面大臣,先生也是知道的。皇上留著先生用膳,過半個時辰便會前去。”

溫涼隨同康熙帝來暢春園住了幾日,梁九功便請了溫涼過去滅火好幾次。康熙帝這些時日火頭的確大,溫涼也不願意參與到他們那些事情中去,在察覺到後便抽身。

這小內侍是梁九功派來的,抱著能成便成,不能成也……只能成的態度,被綠意花了大力氣才給打發回去了。

綠意回到溫涼身後站定,無奈地說道,“先生,要是繼續如此的話,想來這休息也不是什麼好去處。”

溫涼漠然地看了眼庭院內乍放的花朵,嬌嫩欲滴的花瓣惹來蜂蟲蝴蝶的喜愛,紛飛的翅膀繞著那芬芳的花香而動,像極了此前康熙帝動手的畫像。

“慎言。”

的確是一副好畫,奈何心思浮躁了些。

康熙帝的確是心情不好,溫涼也察覺到了些,那悶悶不樂總不是一日便有的。溫涼示意了綠意,轉身往屋內走去,如果需要的話,他倒也不忌諱同康熙帝說些什麼,只是眼下康熙帝似乎只是想散心,那溫涼也無需拿這些事情來騷擾他。

晚膳時,溫涼伴著康熙帝吃了點東西,康熙帝看著溫涼又恢復了以前的飯量,皺眉道,“身體最為要緊,不要亂來。”隨即親手取來筷子,給溫涼夾了不少東西。

溫涼垂頭看了眼他飯碗上的雞鴨魚肉,按說皇上親自夾菜,定然是非常備受看重,更應該感激涕零的事情。奈何溫涼看著這座小山,有種難得的畏懼感。

“皇上,您應該注重下自身的健康。”溫涼不示弱地給康熙帝夾了更多的菜餚,為了有以身作則的姿態,康熙帝全部吃掉了。

溫涼也……不得不吃光了。

爺倆胡吃海塞的後果,就是到了晚上臨近睡覺的時候還在消食。溫涼極少吃這麼多,到現在還覺得撐得難受,康熙帝倒是好多了,學著百姓拿著個蒲扇給自個兒扇風。

“溫涼啊,以後要是想同人爭鬥,就不要挑薄弱處了,這純粹是來獻醜的。”康熙帝得意地笑著。

溫涼胃撐得不想說話。

溫涼陪著康熙帝把暢春園都走了一遍,溫涼的食才算是消掉了一半,隨後繞著院子又走了一圈,把另外大半給消滅了,這才堪堪有了睡意。

奈何康熙帝的精神似乎因此亢奮起來,並不打算睡覺。扯著溫涼去了書房,推著他開始下棋。

大半夜。

爺倆不睡覺。

圍著燭光在書房下棋。

梁九功面無表情地把裡面守著的人都趕出去了,要是裡面那兩位一個不是皇上,一個不是溫先生,這畫面看起來還不會那麼奇怪。

誰能想到呢?

梁九功在心裡哈哈笑了幾聲,然後收斂神色待著。連應該勸諫的先生都在裡頭了,他還是在外面老實待著吧。

作者有話要說:  九千更新get√

早上好,麼麼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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