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奶奶今天休息嗎？”
視線從內視鏡上移開，開車的途中劉偉誠一向是以安全為第一，直視著前方，嘴裡卻這樣問道。
這句提問被張翠蘭聽見，從上車後就心不在焉的她又愣神了幾秒。
“嗯。”
興致不高，明眼人都能瞧出情緒的低落。
“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事了？”
“沒有的事。”
“那或許是我多慮了。”
“……”
聽著駕駛位劉偉誠的擔憂，張翠蘭本人也很清楚，如果再繼續維持這樣的狀態，遲早身旁的孫女也會察覺出來。
搭在腿上的手握緊一下，隨即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口。
調整好自己的狀態，握緊的拳頭這才緩緩鬆開。
頭髮已經徹底花白。
以前的頭髮多少還有些黑色髮絲點綴，幾天沒見，等再一次的仔細打量，已經是一頭白髮。
腦袋向一旁靠了靠，張翠蘭瞧著正前方駕駛位的劉偉誠，像是轉移話題一般環顧著車內的內飾，隨即開口問道。
“新買的車？”
“都開了快一個月了。”
“多少錢買的？”
“十來萬。”
“這麼多錢！”
二十一世紀初期，車輛還屬於奢侈品。
而就算對真正富人來說很是一般的車子，可在張翠蘭這種尋常百姓看來，已經算是不得了的豪車了，尋常外出不是步行就是公交。
更何況眼前的青年可是在她的眼皮子低下發展起來了，誰能想到此刻開車的男人，半年前還只是個起早貪黑，備受老闆責罵的一個小學徒。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張翠蘭打心裡覺得眼前的劉偉誠很有本事。
一直以來她都想撮合孫女和對方在一起，可孫女如今高中生的身份一直都是橫在二人身前的深溝。
張翠蘭直到現在還記得，當初在醫院把趙宣瑩支開後，二人單獨的那番談話。
將孫女的身世全盤托出，當問及是否能幫忙照顧趙宣瑩的時候，他卻異常冷靜的分析起來。
從年齡，目前狀況，以及未來三個方面……
張翠蘭年輕時，十六七歲就結婚似乎並不是一件多麼離譜的事情，不如說是那時候大部分青年人的常態。
就連她當初也是不到二十歲就結了婚。
在她看來，只比孫女大個三歲的劉偉誠很是合適，可對方卻一直顧忌趙宣瑩還只是個高中生的身份。
明明那段時間，兩人相處的氛圍愈發融洽，身為旁觀者的張翠蘭也能夠察覺的出來，對方絕對是喜歡趙宣瑩的。
只是讓她感覺可惜。
可惜眼前的劉偉誠太過正直，正直到會考慮太多她覺得不需要考慮的事情。
當初在醫院，張翠蘭詢問劉偉誠是否願意幫忙照顧趙宣瑩的後半生時，對方卻說出了一句讓她不太能反駁的話來。
【她如果跟我結婚後上了大學，萬一背地裡同學擠兌她怎麼辦，言論有時候真的會給人帶來巨大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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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一點，張翠蘭倒是從來都沒考慮過。
不過被劉偉誠點明之後，她倒也覺得這是個問題。
可是如今……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他考慮了。
已經有了女朋友的劉偉誠，她也不好強求對方什麼，畢竟從相識到熟識，對方給她們奶孫二人帶來了太多太多的幫助，如果對此還有什麼怨言的話，未免太沒良心了。
能夠教育出趙宣瑩這樣乖巧懂事的女孩，身為長輩的張翠蘭三觀是必然沒問題的。
或許會因為思想的陳舊，有時候會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
可本質是，她依舊是讓人討厭不起來的長輩。
車內的氛圍在逐漸迴歸正常。
開始的那種低沉氣氛也隨著張翠蘭越聊越起勁的架勢變得一掃而空。
就像大多數長輩那般，張翠蘭也大致瞭解了一下劉偉誠的近況，聽著對方事業上的說法，雖然聽不太懂，卻讓她有種莫名的佩服。
眼前的劉偉誠完全不像一個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沒多久的青年。
更像是個擅長和別人交際的老手。
什麼網路啊，模式啊，一些專業的名詞聽得張翠蘭迷迷湖湖，直到快要抵達步行街附近時才停止了這一對話。
人流密集，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停車的位置，等劉偉誠將車子停靠完畢之後，三人這才下了車。
秋風吹過，吹拂著趙宣瑩的髮絲。
取下髮卡，固定了頭髮，像是卵足了勁，捋了捋校服的長袖，就準備跟著奶奶衝向打折促銷的店面。
只要在能給家裡省錢的時候，趙宣瑩就會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可本就是隨口編出的話術，哪有什麼清倉打折的店鋪。
跟著奶奶在步行街轉悠了許久，趙宣瑩都沒能找到有售賣冬季衣服的店面，就算有清倉處理的店鋪，售賣的也大多都是過季的夏裝。
劉偉誠停好車跟著奶孫二人走了一段距離後就現行分開了，說是讓她們倆先去逛街，等過一會在步行街的北頭集合。
就算相比較夏日，如今的天氣明顯清涼了許多。
但是也頂不住從頭逛到尾，就為了找尋打折促銷的店面。
女性，在逛街方面似乎有著不小的天賦。
可是就算如此，趙宣瑩也在這這麼久的時間下顯露疲倦，找到一個可以歇腳的地方，安排自己奶奶休息後，她也跟著坐在了一旁。
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行人，過了半晌後才語氣充滿疑惑的看向張翠蘭。
開口問道。
“真的有促銷嗎？從頭到尾逛了好幾圈了，都沒瞧見呀。”
“……”
“是不是潘姨記錯了？”
“……”
看著開口詢問自己的趙宣瑩，望著自己孫女那張滿是疑惑的小臉。
眼前的姑娘已經長大了太多，偶爾睡著做夢的時候，張翠蘭還能夢到對方小時候的可愛模樣。
從小到大，趙宣瑩受過不小的委屈。
就算長大了也因為自己沒本事，給不了她太好的生活環境。
跟著自己住在那個狹小的出租屋裡不談，如果不是劉偉誠幫忙找到了如今的新住處，她們奶孫二人如今還不知道擠在這座城市的哪個犄角旮旯裡面。
如果……這孩子換個新的環境。
如果這孩子能過上富裕的生活……
或許對她來說，才是最幸福的事吧……
“奶奶？”
等待片刻之後，趙宣瑩並沒聽到張翠蘭的回應，瞧著對方像是在發呆愣神的樣子，先是開口輕喚了幾聲後，這才抬起手在奶奶眼前上下晃動起來。
被這一行為吸引了注意，回過神的張翠蘭抿了抿嘴，滿是皺紋的臉上佈滿了糾結。
過了近半分鐘後，這才恢復了正常。
看著眼前的少女。
“瑩瑩，如果你爸……”
“你們倆在這啊！”
即將脫口而出的話沒能徹底說出口，下一秒張翠蘭的聲音便被男性的嗓音徹底覆蓋下去。
原本注視奶奶的視線也就此一開，趙宣瑩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看著從人群中顯露身影的劉偉誠。
以及……對方雙手提著的購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