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在燃燒，無數怪物的身影在身邊浮現，那些領受了血藏神力量的人身上湧出團團血霧，衝出血霧的他們化作各種奇形怪獸撲向目標——在硝煙背後隱約顯現的山城。
然而那家夥出現了，自己甚至看不清它的樣子，只是隱約看到彷彿貫穿天地的陰影出現在雲層和煙霧之上，一道、兩道、三道……這傢伙到底有多大？
天空化作赤紅雲層翻滾燃燒，有什麼東西從雲層裡飛了出來。看不到盡頭的山脈在空中飛舞，由於速度過快表面在與空氣劇烈摩擦下開始熔解。
原本還在空中張牙舞爪的魔怪們僅僅只是接觸到它掠過的震波就被燒成灰燼，當爆鳴過去後，一切都陷入死寂，僅僅因為那一擊把大地上的空氣全部帶走了。
當熾熱的空氣倒湧而來時，地表的一切都粉碎了。熔岩彈從天而降，像是下起了煙色的暴雨。那是從剛才超音速飛過的山脈上掉下的碎片，因為與空氣的摩擦化作了熔岩灑落。
那原來是那家夥的尾巴啊。
龍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念頭是從哪裡來的，只是心中充塞了撕裂的挫敗感。雲層後的陰影動了動，一道少說也有數十矩粗細的光柱從天而降，把倖存的怪物們連同大地一道汽化。
光柱移動著在大陸表面破開巨大的溝壑，從冰原的西面一直射向大陸東岸的大海。這一擊差點就把整個大陸北部從大地上撕裂出去。
龍害怕了，他想要逃跑，即使是心神中那個放出億萬光華的巨塔虛影也無法抵消他的恐懼。就在這時，天邊的雲層再一次熊熊燃燒起來。緊接著又是那條以超音速揮過的尾巴出現在整個視野裡，不過這一次，龍沒能躲開。
意識在消散，化作萬千碎片飛向四方，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黑暗。無法移動，無法求救，不知時日，直到……
直……
……
腳步？什麼東西在靠近？
那是年輕而驚惶的面孔，自己曾經很熟悉這種表情。他們拿著簡陋的武器，穿著粗劣的皮毛，驚恐地看向自己。
那位大能之主曾經讓自己散播力量，至於理由是什麼，由於太過久遠已經不記得了，只是一種本能，於是自己向那些人伸出了手，觸控了他們的靈魂，改造了他們的身體。
-
“呼——”
真是好長的一個夢啊。
龍睜開眼，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沒過腳背的血沼射出一道道觸手把他纏得嚴嚴實實。那些東西侵入他的皮下在周身遊走，龍甚至能感到他們在眼球四周探出探進的滑膩觸感。深深的厭惡和恐懼攫住他的心臟，龍驚叫著想要掙脫，卻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又過了一陣，觸手們縮回血沼之中，似乎能感到血藏神滿足的情感波動。周圍的男孩們仍然被困在觸手形成的大繭裡，只露出一張緊閉雙眼的臉孔。
“你……很……不……錯……”
血藏神在龍的腦海裡留下這麼一句話便不再作聲。龍感到渾身燥熱無比，血管裡似乎滾動著無匹的力量，舉手投足都能撼動大地。
好戰的情緒在心中不斷高漲，那一個個被血藏神改造的人都是自己的獵物。不斷地有男孩從喉嚨深處發出瘮人的嘶吼，接受了血藏神饋贈的人瘋狂扭動撕扯著限制住自己的觸手，所有人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戰鬥！
不知是誰發出第一聲嚎叫，所有人都和離自己最近的人扭打在一起。龍被一個瘋狂撲上來的傢伙抱住腰往地上摔去，他雙拳並舉猛砸對方後背，又用腋下和手臂鎖住對方脖子迫使對方放手。
稍稍拉開距離，龍的踢技立刻得到了施展的空間，他毫不留情地重擊所有出現在視野裡的人，可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
更強，還要更強，更有力！
那摧毀一切的寒潮景象再次浮現在腦海，十幾亞矩長的參天巨木旋轉著在風暴裡上下翻滾彈跳。那便是龍現在腦海裡最為強大的力量象徵。
有時明悟僅僅需要一點點靈感。
“冰原巨木。”
他抓住一人的前心衣襟，雙腳鎖死大地，巨力從他的雙手迸出。對方只感覺自己像是風中的樹葉，身體被扯得上下左右亂晃。感覺到對方重心失穩，龍迅速移動腳步，以雙方重心為軸交替轉換幾次身位。隨著旋轉位移的速度越來越快，隨之產生的巨大動量也讓人無法固定身形。
“就是現在！”
龍反身一格，用腰腿絆住對手，矮身一頂雙手過肩，把比他還重一些的冰原小子頭朝下掄了出去。
這是自己領悟的第一個招式，不過和艾綾的期盼不同，既不是踢技也不是關節技，卻是在冰原上才學來的摔跤技法。
龍提起一個小子當做武器，揮動著把眼前的傢伙全部砸翻。當最後一個對手也被打暈在地後，龍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上已經不知何時浮現出了血紅色的戰妝紋路，但是並沒有像巴特爾那樣佈滿全身，那似乎是需要隨著日積月累的鍛鍊來鞏固加強得來的。
這就是血紋戰妝嗎？
直到此刻龍才有機會感受這種力量帶來的變化。自己的眼睛恐怕也和其他人一樣充滿血色，導致視野似乎有些發紅，但卻能在黑暗中看得一清二楚。
腦部充血的感覺雖然有些難受，但也明顯讓他的感官更加銳利，似乎周圍的事物速度都放慢了，他的反應也因此變得更加敏捷。在皮下湧動的爆炸性力量讓他有一種能戰勝一切的錯覺。
不過也有缺點，他的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異常震顫，而且腦子裡充滿了一種無處宣洩的暴虐情緒。
我這是怎麼了？那個血藏神，不，那不是神靈，更不是什麼友善的生物。我在金屬古龍的記憶裡看到過，那是敵人，人類的敵人，世界的敵人，退魔戰爭時殘留的異界魔物的碎片。
儘管無法復原，儘管喪失了神志，卻依然根據本能在為自己那個不知道在哪兒的主子招攬信徒。
希望不要留下後患吧，龍反而開始有些擔心了，那個血藏神能這麼輕易改造人體，那麼自己會不會自未來也變成一頭夢境裡的那種怪獸？
“果然是兄弟你堅持到最後啊。”
巴特爾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他估摸著差不多該分出結果便下到了洞窟裡，果然看到龍站在褪去的血沼中央，周圍橫七豎八趴著其他的部落孩子。
“每一次能堅持到最後的人都會得到血藏神額外的力量恩賜，”巴特爾趁其他人還沒起身悄悄告訴龍，“你可別跟他們說。”
“大哥，我的手……”
龍舉起還在顫抖的雙手，血紋雖然在消退但依然震顫不止，擔心這會不會是什麼恩賜的後遺症。
“沒事的，一開始誰都這樣，習慣後就不會了。”
據說隨著不斷地鍛鍊血紋戰妝，這些浮現出來的紋路會漸漸從四肢向軀幹核心和頭部蔓延，而發動秘技時得到的實力提升也會越來越明顯。
傳說血紋戰妝達到極致後還會變成短時間爆發出更為強大力量的焰血戰妝，曾經在孩提時代見過族人使用這種技藝的烏勒族長告訴龍，當遍佈全身的暗紅血紋化作燃燒血液而成的火焰紋路時，便是見證焰血戰妝威力的時刻。
現在的龍還不需要操之過急，先要練習讓血紋戰妝在發動時遍佈全身，這樣才能更協調地運用這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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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也過去一大半了，我們是不是該準備開春向西前行的物資了？”某天晚餐後艾綾邊烤火邊向族長等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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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時間緊急嗎？其實可以在這裡多呆幾個月再走。”
“還是不了，一旦開春很難說草原或是帝國會不會派人來對付我們，到時候只會給你們惹來大禍，況且我們也有任務在身，還要去西北諸國和帝國以西的國家尋求結盟，時間拖久了怕是會有麻煩。”
族長和老薩滿相互看了看，族長輕輕嘆了口氣。
“是嘛，那還真是可惜。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們最好儘快準備好出發。”
“現在嗎？”
“如果你們想要向西趕路，最好在開春化雪之前出發。”巴特爾解釋道，“否則積雪融化的時候，不但天氣溼冷道路泥濘，還有經歷了冬天的飢餓出來覓食的猛獸以及疫病春汛等種種危險。”
“雖然在雪地前行會比較緩慢，但經歷了大半個冬天，積雪都已經相當結實了，而且零星的獵物也已經開始活動，加上肉乾和種子湯，食物應該不成問題。更何況你們需要翻越博烏拉爾山，春天那裡容易有山洪或是冰雪崩塌。”
“即使現在開始準備，恐怕也要五天左右才能準備好你們需要的東西，而且你們要花更多時間熟悉路線和怎樣在冰原上生存的技巧，小看冰原的傢伙連十天都撐不過去。”老薩滿掐了掐鬍子，“明天一早，讓族人們都來幫忙吧，你們需要結實的雪橇和強壯的雪豬，足夠支撐一個月的食物還有路上必須的工具衣物。”
“族長，父親，我想和他們一起去。”剛才一直沒說話的雪風突然出聲，“我想也是時候前去遊歷大陸了。有我跟著的話，比臨時教給他們那些知識要管用得多，也能大大縮短準備的時間。”
烏勒族長轉過頭去看著老薩滿，大陸遊歷是每一個年輕薩滿必須完成的試煉。這既是增長見識鍛鍊能力的機會，也是薩滿們確信自己的信念的必經之路。
儘管許多人未能再回到家鄉或是放棄了追尋大地之心的道路，但那些完成了試煉的年輕人，無不在未來成為了睿智而強大的大薩滿。
老薩滿平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目光深遠而慈祥，似乎透過雪風的雙眼端詳著他的靈魂與命運，而雪風也毫不迴避地面對著審視。奇妙的氣氛在空氣中瀰漫，本來吃得不亦樂乎的龍也停下了咀嚼，看著一言不發的父子兩人。
“那就這麼辦吧！”老薩滿突然笑了起來，“你終於也要開始踏上自己的道路了啊，雪風。”
雪風回頭看了看巴特爾，又看了看艾綾和龍，臉上盡是神秘的微笑。
“大哥啊，你也要一起離開嗎？”巴特爾臉上寫滿了落寞和擔心。
“這是命運為我鋪設的道路，你也有你的命運在等待，只不過我要先你一步出發了。”
“……既然這樣，今晚就放下煩惱，好好喝一場吧！”烏勒舉起酒碗笑道。
“好！”雪風端起大碗一飲而盡。巴特爾、艾綾也都大口喝著烈酒，龍一手抓著醃肉一手抓起酒碗笑鬧著，大廳裡的笑聲歌聲迴盪在月光下銀裝素裹的雪原。
“呼呼！”一身銀灰色硬鬃的雪豬們精神抖擻站在原地噴著熱氣，三架嶄新的雪橇上載著食物工具和衣物。熊爪部落的男女老幼都來送別，巴特爾緊緊擁抱著雪風，用力拍著他的後背。
“大哥，一定要保重啊！”
“別擔心，兄弟，”雪風的笑容裡帶著瞭然的明悟，“有因就有果，我不過是在恰當的時候種下因緣罷了。”
為了抓緊時間趕路，艾綾這次沒有讓龍靠雙腿跟上，而是允許他也獨駕一副雪橇。雪豬長滿硬毛的蹄子在雪地上留下巨大的蹄印一路向西，即便遇到些許障礙只需兩對長牙一拱便能清出一條道路。比起食物相對單一的馴鹿猛犬，雪豬的雜食性和尚未耗盡的秋膘令他們擁有更好的續航能力，這也讓龍羨慕不已。
路上雪風也邊走邊教授艾綾和龍在冰原生存的技巧，原本能輕易奪人性命的冰雪荒原之旅有了雪風的同行，大大減輕了他們的負擔。
“雪風，你在弄什麼？”龍看著雪風在遠離宿營地的地方搭了一個簡易的帳篷，帳篷上畫滿了各種扭曲的符號和塗鴉般的怪異圖案。
雪風轉過臉來盯著龍的臉，手裡攥著一個皮袋子。他那雙閃閃發亮的雙眼直刺人心，龍一開始還能與他對視，但很快就不得不避開他的目光。
雪風輕笑了一聲，拍拍手裡的袋子。
“或許你也應該試一下，”他偏著頭看了龍一眼，“精靈們很喜歡你，你很有可能會從中看到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