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統一十六年春的華山依然青翠依舊。七八匹駿馬伴著一輛馬車從一條小路慢慢行來。馬車裡坐著兩個人，一人十七八歲書生打扮，另一人卻是個比這書生略小幾歲的書童。風還是那樣的輕，然而樹葉的響聲卻並不似剛才那麼輕快，反而多出了一絲悉悉索索的聲音。
為首一名騎士忽然勒住了胯下駿馬，手一揚其餘幾名騎士便也都停了下來。那名騎士環顧四周，剛要下馬觀察情況，忽聽“嗖”的一聲，他的脖子上多出了一支箭，鮮血還沒有來得及流出來他便撲通一聲摔下了馬。旁邊的幾個騎士叫了起來，連忙下馬在馬車周圍圍成了一圈。
“兄弟們，上啊！”只聽樹林裡一聲大喝，二十多個山賊從樹林裡竄了出來。
車裡的書生撩開馬車的車簾，一見此景，立刻張開手臂把那名書童擋在自己背後。
……
“嘿！”一個十一二歲的白衣少女嬌喝一聲一劍刺向前方。
“嗯，不錯。”中年男子拍了拍少女的胳膊，“運功至手臂上，想象你的內力是水，用意念將水順著劍激發出去。”
“哦！”少女點了點頭，重新刺出一劍，“嘿！”女孩纖細的胳膊一抖，一道劍氣順著劍尖噴發出去，呼的一聲震得她面前的一棵小樹顫了顫。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道：“很好！”
少女經中年男子一誇，臉上笑出了花來道：“師父我是不是天才？”
“呵呵，為師可是在八歲的時候就練成了劍氣之道。”中年男子搖頭晃腦。
少女嘟了嘟嘴不是很開心。中年男子看她如此，臉上掛著微笑說道：“霜兒你已經很厲害了。看你如此勤奮，今晚為師就打些野兔來犒勞犒勞你，你可要在這裡專心練習，為師去去就來。”
“師父最好啦！”少女高興地拍起了手，隨即又撓了撓頭說道，“為什麼師父從來不領我下山上酒樓啊？沒銀子麼？”
“嗯？”師父眼睛一瞪，心道知道沒銀子還問那麼多，“別分心，好好練！”說罷那個少女馬上又擺好姿勢不敢亂動。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身形一晃數丈，沒了蹤影。
少女一想一會有野味吃，高興地把手中的劍舞了起來。正舞著，忽聽遠處傳來一陣打鬥聲，少女好奇之下提劍便衝了過去。奔行片刻就見一幫山賊圍著一輛馬車，馬車旁邊盡是屍體，最後一個護衛剛剛在山賊的圍攻之下倒地不起。一個書童打扮的少年抱著一具書生的屍體愣愣的看著這血腥的場面，似是嚇呆了。
“住手！”少女嬌喝一聲。
眾山賊回頭一看，原來只是一個小姑娘，當即有幾個山賊就淫笑著向少女走來，邊笑邊說道：“嘖嘖，看你這女娃如此標緻，將來定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就讓大爺先來嚐嚐你是什麼味道！”
“哎~沒熟的果子可酸啊！”
“嫌酸你就別吃！老子自己獨享好了！”
走過來這幾個山賊正沉浸在自己的春夢中，渾然不知自己死期將至。
“嘶”脖子上的鮮血有如泉湧，滿露青筋的手抓緊脖子上的傷口想讓血流出的慢一些，再慢一些。突出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面前的白衣勝雪的少女，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我想這名少女已經死了不下一萬次，可惜，眼神是不能夠殺人的。少女如玉般的手挽了個劍花將劍刃靠向嘴邊，“呼”的一口吹掉了劍刃上殘留的血珠，血珠落地的同時，緊緊抓著脖子的手也無力地鬆開。“嘭”的一聲最後一個山賊也倒了下去，鮮血染紅了他身下的黃土，而女孩的白衣未曾染過一絲血色。
在白衣少女的身後坐那個書童，書童還抱著自己懷裡已經死去的少爺。白衣少女走到他跟前蹲了下來，書童木然的抬了起頭，想都不想就往後挪了挪，不想碰到了一名山賊的屍體，手馬上又是一縮。少女見他如此窘態，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又把書童嚇得一哆嗦，但他的眼睛卻一直直視著白衣少女，一動不動，漆黑的瞳孔彷彿是無底的深淵，看的少女好似芒刺在背。二指一戳，就要剜下這對眼珠！可是這書童眼睛都未眨一下，仍是這麼直勾勾的看著她。
少女忽的收了手問道：“我叫白如霜，你叫什麼名字？”
“……”那書童還是直勾勾的看著她手中握著的劍，一言不發。
白如霜撓了撓頭，說道：“嚇傻了嗎？本小姐八歲就殺過人了，但是都是壞人，你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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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元……十七……”書童忽然說出兩個字。
“元十七？真是奇怪的名字。”白如霜說道。就在她剛剛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這個自稱元十七的少年忽然指著白如霜的背後大叫一聲，白如霜猛然回頭，只見一把刀直直的劈向自己的天靈蓋，原來是有一個山賊還沒死絕，這山賊趁白如霜和那個書童說話之際偷襲一刀。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白如霜來不及反應，只能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完了，陰溝裡翻了船！以後再也見不到師父了……
然而自己卻沒有死，緊閉的雙眼睜了開來，刀刃驚險無比的停留在離自己額頭一寸的地方。“砰”一聲響，那山賊倒了下去，再也沒有起來，在那山賊身後站著一中年男子，卻是白如霜的師父。
“跟你說了多少遍，一劍封喉要掌握好尺寸，你看這具屍體的脖子明顯沒有割傷氣管。”師父拿手指點了點白如霜的額頭。
“知道了師父……”白如霜低著頭。
“哎，也不怪你，殺人這種事情畢竟不是好事，若是要想自保就得讓想殺你的人死透，這才沒有後顧之憂懂了嗎？”
“嗯，懂了……”
一旁的元十七聽這師徒二人的談話，感覺二人殺人便如家常便飯，不禁冷汗直流。慢慢的放下手中的屍體，一點一點的向後挪著。
這時候，中年男子看向了他，問道：“你可還有家人？”
“家……沒有……”元十七說話甚是吃力，也不知是哪裡的口音。
“師父，我們收留他吧，讓我也多個師弟，省得自己練劍孤單。”白如霜說道。
中年男子不置可否。忽然他瞥見地上山賊屍體手中的刀，拿起來一看，卻見刀身上有一處花紋，左日右月，中年男子忽的皺了皺眉頭看向一邊跌坐在地上的元十七，這幫山賊的真實身份他已知曉，這小子什麼來頭？而這元十七看這男子的眼神不善，但眼神卻一點也沒有退縮。元十七漆黑的眸子使得中年男子身軀一震，良久沒有說話。片刻後便皺了皺眉頭說道：“霜兒啊，咱們又要搬家了。”
白如霜見師父如此說道，也明白了怎麼回事。師父與自己雖然過著隱居的生活，但是卻經常搬家，總會有一群又一群的人來找師父，有想要和師父一決高下的，有來想要拜師學藝的，當然也有來殺師父的。因不勝其擾，師父總會帶著自己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
“師父，我們這回去哪？”
“有個叫醉湖的地方不錯。”
“那師父您是不是同意收留他了？”白如霜甚是期待的問著中年男子。
中年那字卻不答話，反而是彎腰看了看元十七的眼睛，漆黑的深淵讓人無法自拔。就這樣白如霜看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盯著元十七的眼睛，元十七一動不敢動。良久，中年男子說道：“塔耐訥日恨格得格勃？”
白如霜聽這句話嘰裡咕嚕就疑惑的看著師父，不知師父說的是什麼意思。而一旁的元十七聽到這句話卻是一抖，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戰戰兢兢的說：“塔……塔很波以？木古勒？”
白卓凡站直了身子自言自語道：“果然是個蠻人。”
原來兩個人剛才是用蠻語在對話，中年男子看著少年相貌與中原人有異，鼻樑高挺眼窩深陷且眼眸異常漆黑，便猜測這少年是蠻人。剛才那句話問的是：你是什麼人？而少年來到中原偶然聽到鄉音激動之下下意識說出了蠻語，問：你會說蠻話……你是蠻人嗎？
中年男子嘆了口氣，說道：“我叫白卓凡，你現在無家可歸又有人追殺，現在跪下磕頭拜我為師吧！”
白卓凡這幾句話說的甚是倨傲，直接便讓元十七磕頭拜師。而元十七卻一直在嘟囔著：“白……煮……飯……白卓凡……”忽的元十七眼睛一亮，彷彿“白卓凡”這三個字甚是熟悉，當下指著白卓凡不知說什麼好。
“怎麼，蠻人現在還記得我白卓凡麼？”白卓凡看元十七如此，便知他應該聽說過自己。
元十七用不流利的漢語說著：“我只道尼，你使殺人的摸鬼！”
“殺人的魔鬼現在救了你，要你拜他為師，你拜是不拜？”白卓凡冷冷的說。
“窩不！”元十七聽過白卓凡的故事，年幼的時候只要自己一哭鬧，姆媽就會用白卓凡的名字嚇唬自己，長大一點之後慢慢也知道了這個叫白卓凡的唐國人殺了自己多少同胞。他怎麼可能拜他為師？
“霜兒你看到了，不是我不收他為徒是他自己不願意，為師也不能強求。”白卓凡聽到元十七的答案後笑了笑似乎頗為滿意，“我們走吧。”
白如霜拽著白卓凡的衣袖一直晃著，然而白卓凡似乎心意不改。
白如霜已經許久沒有相處過除了師父以外的人了，畢竟還是孩子，總會嚮往有個玩伴，另外這元十七的眼眸實在是攝人心魄，引起了她無限的好奇心，本想讓師父收他為徒，以後自己挨板子也有人墊背了，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那實在是太可惜了！情急之下白如霜對元十七說道：“你自己在這荒郊野外怎麼得了？萬一那幫歹人還有同夥在附近那可怎麼辦？快跟我師父說句軟話吧。”
“那窩寧冤去死！”
“生死各安天命。”白卓凡淡淡道。
元十七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忽然猛地一抬頭，漆黑的眼睛露出一絲絲金色的光芒，他似乎是決定好了什麼事，一把抓住白如霜手裡的劍刃，就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白卓凡一愣，“啪”一掌手刀，元十七已經暈了過去。白如霜更是已經驚呆了！元十七一倒她也回過神來，趕緊撕下自己衣服為這個蠻少年包紮他被利劍割傷的脖子和手掌。
白卓凡皺了皺眉頭，想起剛才這個蠻族少年眼裡的那一絲絲金色，抓起元十七將他背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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