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時候，張維維就曾目睹過父親將那幾個剛出生不久的妹妹送走的場景。她始終都記得那時候媽媽臉上的平靜與淡然，還有生下弟弟那時候的喜極而泣。
那時候她就知道，她是女孩子，跟弟弟是不一樣的。等到出來唸書她學到了一個詞：重男輕女。張維維還不太懂為什麼會這樣，但卻著實恨上了這種感覺。
她知道不能對父母吐露這些情緒，畢竟還要感謝他們沒把同樣身為女孩的自己給送人。現在媽媽也在努力想要供自己讀大學，可她還是知道，自己沒有兒子重要。
“媽，那天我爸跟我談過了，說是有件事沒敢跟你說，讓我側面提一下。但這事跟我弟弟有關，我覺得還是該跟你說。”
張維維抬眼看向張翠娥，“我爸說，二伯娘不是一直照顧弟弟嘛，說是二伯娘跟以前那個丈夫的兒子找來了，二伯娘要帶著自己的私房去投奔她兒子，說是弟弟就沒人照顧了。”
這話一說張翠娥就急了，她能放心把兒子扔下就因為有二嫂子。二嫂子是二婚，改嫁過來後也沒生孩子，但是二哥去世的時候卻給她留下了不少私房錢。
因為後來沒生孩子，前夫的兒子又不怎麼親近，所以二嫂子早就放話說她的私房錢都是給張翠娥的小兒子的。可要是二嫂子要帶著錢走，那不就完蛋了嘛！
“這這這，怎麼行呢，你二伯娘是真打算要跟著兒子走了？”張翠娥急的在屋裡團團轉，“這可就麻煩了，你弟弟上學以後也需要錢，你上學也需要錢。”
她在房間裡轉悠了兩圈，忽然帶著一絲期盼的目光看向張維維，“維維，要是你二伯娘真跟著兒子走了，你要不就考師範學校吧，聽說那個不收學費。”
張維維臉上顯出一抹難看的神色，“媽，我的成績只高不低，去師範學校你不覺得虧嗎？”
“不虧不虧，師範生還包分配，你到時候畢業回來就能有工作，好找對象還能照顧你弟弟。到時候咱們全家的希望就放在你弟弟身上，不會虧了你的。”
張翠娥緊緊攥著張維維的手，“維維，你覺得呢？”
“媽.....”張維維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剛逗你玩呢，二伯娘絕對沒有要走的意思，她跟那個兒子老死不相往來了！”
張翠娥長舒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你這孩子真是的，怎麼拿這種事來嚇唬我，我還因為你二伯娘要不管你弟弟了呢。”
她是松了一口氣，卻沒發現女兒的臉色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張翠娥在女兒身邊坐下，低聲跟她抱怨著童彩舒。
“那孩子不也沒丟嘛，至於給我擺那個臉色嗎？她一直都嫌那孩子是個累贅，要是真丟了她還就沒那麼多負擔了呢！”
“那畢竟是而表姑的親生女兒，平常嫌棄歸嫌棄，要是真丟了誰不心疼。只要二表姑沒當場把你攆走就行了，等過一陣子消消氣就好了。媽你這陣子也老實點，別惹著二表姑了。”
張翠娥撇撇嘴，算是接受了女兒的勸說，又想起童彩若的樣子，實在是沒忍住，“要說實話你二表姑現在還好說，就是你大表姑事情多！”
想想童彩若來了之後，自己不僅不能睡太久，每天光單獨給童小緋開小灶就要多費不少功夫。前兩天又那麼罵自己，張翠娥心裡早就不舒服了。
“媽，你就別放在心上了。前兩天那件事你難道就沒錯了？大表姑能在這兒待多久，你就先忍忍吧。”
聽見女兒這麼說，張翠娥心裡稍微舒服了幾分。張維維這次過來是因為臨近開學，她以前基礎打得不太好，想早點回學校開始準備複習，待了沒一會兒就要走。
臨走之前張翠娥神神秘秘從自己的櫥櫃裡翻出兩瓶子鈣片塞到張維維手裡，“你表姑自己買了好多盒，我偷偷拿了兩盒，你上學辛苦，趕緊補補身子。”
“媽，這怎麼能行呢，你這拿的也太多了。”雖然知道這是好東西，但是張維維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你就拿著，你現在唸書辛苦了。對了對了，還有這個。”張翠娥說著又拿出一小罐高樂高，“這個說是兌牛奶喝最好，條件不允許的話用熱水衝也行，補身子的！”
張維維原本還有些怨念自己開玩笑時母親毫不猶豫選擇犧牲自己的前途，可是現在看張翠娥為自己屯了這麼多東西，心裡那些怨念好像又都散去了。
正好童彩舒她們要帶著孩子回孃家吃飯，張翠娥又乾脆讓張維維多呆一會兒，她從廚房裡翻出童彩舒新買的牛肉，切了一小塊準備炒菜。
“你二表姑工資高她也捨得花錢，整天這家裡雞鴨魚肉一點不缺。我也稍微沾沾光，給你打牙祭了。對了，你說你爸去找你了，他跟你提要跟我復婚的事兒了嗎？”
張維維翻了個白眼，“能不提嘛，我爸去找我就是希望讓我勸你跟他復婚。但是媽，我的想法就是，反正弟弟有二伯娘呢，您說什麼都不能跟我爸復婚。”
“但是你爸要是繼續纏著我怎麼辦？到時候這吵吵嚷嚷的也不好看，你表姑這份工作還是看在你爸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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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是，我爸要還是以前那個死樣子，沒事就對你動手動腳的，你確定還能忍？更何況我爸那個是愛享受的性子，要是復婚了肯定就要你不工作回去伺候他，你也願意嗎？”
話說到這兒，張翠娥也覺得復婚不是什麼好事，“你爸這個人，我嫁給他算是瞎了眼了。但就是他這個磨人勁招人煩，我又打不過他。”
“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給我爸趕緊再找個能治治他的老婆，反正我弟弟有二伯娘不用咱們操/心。不如就趕緊幫我爸找個老婆，到時候你就安心了。”
理是這麼個理，但是就蘇大炮那個性子又上哪兒給他找個厲害的老婆呢，人家性子厲害的婆娘幹什麼要找他這麼個廢物。
張維維想到這兒也暫時不糾結這事了，娘倆吃完飯童彩舒她們還沒回來。趁著天還沒黑，張維維尋思趕緊回學校去，晚了宿舍就不好進去了。
揹著包剛出大門，正好趕上於鳳飛出門倒垃圾。聽說張維維現在就要返校去複習，於鳳飛乾脆叫住了她，“離開學還有一陣子，也不知道宿舍那邊能不能進，我跟你去趟學校吧。”
張維維是打算去跟宿管大媽說說好話的，要是於鳳飛也跟著去當然是最好了。雖然於鳳飛看著張翠娥還是彆扭，但是自己的學生還是得管的。
“這陣子食堂可能還在放假，你回宿舍之後一日三餐怎麼解決？”
張維維偏偏頭，“我從家裡帶了一罐子鹹菜還有曬乾的饅**頭，反正也沒幾天就開學了，這幾天還能對付過來。”
就這鹹菜還有饅*/頭要不是她自己準備，就蘇大炮那個性格是絕對不會想起來要給孩子準備點什麼的。張維維暑假說著回自家住，實際上也是自己過日子。
“就吃這個怎麼行呢，要不然你早晚在學校自己吃，中午的時候來我們家。童老師白天在家，你去你媽媽那邊不方便，來我這兒得了。我家裡也沒別人，就我們家幾個孩子。”
張維維大窘，連忙擺手，“於老師，不用這麼折騰的。反正也沒幾天就開學了，我就這麼過幾天就行了。”
“胡說，還有半個月才開學呢，不能啃半個月幹饅//頭吧。聽老師的，中午就來我們家吧，你要不來我可就給你送過去了。”
於鳳飛笑笑，“要是童老師中午不在你就去你媽媽那兒不就行了，也沒什麼好客氣的，我從以前教小學的時候就經常帶學生回家吃飯。”
“我還真沒體驗過，有點不好意思。”張維維害羞的笑笑，不光是沒體會過去老師家吃飯，更重要的原因還在於鳳飛身上。
雖然於鳳飛教學質量好，對學生也不是一味高壓那種的風格。但是沒來由，張維維見過於鳳飛之後就覺得這個老師有股無形的威壓，讓人覺得害怕。
就像現在，於鳳飛一直笑吟吟的跟她說話，張維維就感覺自己身後出了一身冷汗。加上剛知道了於鳳飛身邊的小女兒就是自己的小妹妹，張維維總有些彆扭。
到了學校之後，宿管大媽果然說著還沒開學不想讓張維維這麼早就住回來，畢竟多一個學生就多一份責任，到底還是於鳳飛出面解決的這件事。
於鳳飛把張維維送到宿舍，又跟她說好了明天中午去自家吃飯，這才從宿舍樓離開。張維維一陣忙活才把宿舍收拾利索，坐在床//上長出了一口氣。
也罷，老師這麼熱情自己不好推卻。加上她的確是想去看看，那個從生出來就沒在身邊生活過的妹妹，現在究竟過成了什麼樣。
究竟那個妹妹的生活，和現在的自己究竟有什麼不同。張維維如是想著，在第二天中午準時來到了於鳳飛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