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現在總算明白了烏爾裡克為什麼要讓三先知和獅騎士團屠掉特魯布倫。
但問題是……那個艾連死而復生了，而且還出現在了福瑟特的手下，甚至還跟著自己去德夏境內打過仗——只不過李昂當時把他支開了。
考慮到是三先知帶人屠殺了特魯布倫，那麼艾連死而復生就不是什麼值得奇怪的事兒了。
“艾連……或許是叫這個名字吧，我太不確定，我只知道他是這裡的上尉中隊長，是布倫努斯公爵手下的人——他原本才是布倫努斯公爵派來負責滅口的，但他和王后勾搭上之後，被調到了獅騎士團，所以我才會進來當廚娘……”
胖廚娘把事情解釋得很清楚，充滿了求生欲。
“小公主的事，有哪些人知道？”
李昂已經開始盤算要怎麼改變原計劃了。
“知道的人應該都死了……那些侍女都是我殺的。只有去年菲麗娜長公主生病的時候，國王陛下告訴過她，但她和國王陛下現在也都死了……現在，大概除了布倫努斯公爵和我之外，已經沒有人知道了。”
胖廚娘想了想，搖了搖頭。
“不可能沒人知道……如果沒人知道，那烏爾裡克國王兩年前是怎麼知道的？”
李昂也搖了搖頭，抽出劍嘆了口氣：“你最好仔細想想……”
“兩年前……”
胖廚娘想了一會，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也許阿爾瑪公爵知道。前年阿爾瑪公爵到這裡拜訪，國王陛下在這裡設宴款待過他，當時是我在做飯上菜。阿爾瑪公爵試圖讓他的幼子與小公主定親，但國王陛下拒絕了……我記得他們在酒宴時吵了起來。阿爾瑪公爵走後，國王陛下發了很久的脾氣，從那時候起他就經常殺人，貴族院的圍牆也是從那時候起加派了侍衛……不過，阿爾瑪公爵和他的小兒子也都已經死了。”
阿爾瑪？
阿爾瑪公爵那個小兒子，現在應該已經死在了福瑟特手裡……
不過，阿爾瑪當初打算讓一個無法繼承家業的小兒子，與國王唯一的女兒定親？
那這就意味著，阿爾瑪一定知道這事——他多半是在國王拒絕定親之後，將小公主不是親生這事告知了國王，應該是試圖說服烏爾裡克把小公主嫁給他的小兒子。
不過國王應該是仍然沒答應——估計那時候國王還沒有確信此事，所以酒宴不歡而散。
但從那以後烏爾裡克性情大變，顯然那就是轉折點。
既然阿爾瑪知道，那麼……福瑟特會不會也知道？
所以，他才會招攬艾連……
李昂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原來如此！
由於埃裡克和格朗隆曾經彙報過，福瑟特可能出了問題，因此李昂已經防著他了。
這次來烈獅城之前，李昂讓溫蒂爾芙到各地傳令備戰，而且提前讓格朗隆帶著第一旗衛隊去了獅湖城，都是為了防著福瑟特——或者說，是防著異端用福瑟特的身份搞事情。
其實也只需要防著就行，畢竟明知道福瑟特的身份可能出問題，有了這麼個明顯的目標，真要是出什麼狀況反而更容易控制局面，沒必要打草驚蛇。
而且溫蒂到各處傳令，自然也會去厄米內德，她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會來向李昂回報情況了。
既然這事和福瑟特有關聯，而福瑟特又有可能已經被異端替代，那李昂的計劃就得改變了。
這個廚娘確實很重要，她一時半會還不能死，所以李昂把她再次關入了高塔中。
隨後，高塔裡的搜尋結束了，沒有發現其他的可疑人物，地下室裡的屍體也確實是四個侍女。
但李昂很不安——沒有找到使用安娜身份的那個先知，也沒有找到任何其他的血誓巫女之類的異端。
最重要的是，那個瑟西，也就是使用著侍女身份的那個先知，也沒能找到。
這兩個先知……在哪？
這座潘德舊貴族院裡沒有什麼密道，因為這原本不是國王的居所，而是辦公場所，沒必要搞什麼逃生通道。
那麼，她們是怎麼離開這裡的？
詭狐鎮的事應該確實與三先知無關，但福瑟特的事與三先知有關麼？
詭狐鎮的另一股異端，又是誰？
李昂看著安娜的屍體——也就是那個倒在花園裡卻仍然被綁著的血誓巫女，陷入了沉思。
…………
第二天，王座廳。
烏爾裡克國王的死訊已經傳遍烈獅城，很多貴族都來到了王座廳，將原本還算寬敞的大廳擠得滿滿當當。
李昂作為目前烈獅城的實際控制者，也作為這次‘發佈會’的召集者，站到了白銀王座下面，正式的釋出了國王去世的訃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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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已查明，安娜王妃是異端領袖，其黨羽因納是菲爾茲威聯盟的奸細。異端安娜為了謀奪王位對艾米小姐進行了栽贓陷害，還殘忍殺害了菲麗娜公主。國王陛下英明的發現此事，及時誅殺了異端，但在與菲爾茲威奸細英勇作戰時，陛下不幸戰死於國王大道……”
烏爾裡克的死因，李昂說的是‘戰死’。
是的，戰死。
雖然王座廳的每個貴族都知道，國王是被一個叫因納的侍衛隊副統領‘撕了票’，但誰都沒有對這個死因表示任何異議。
從那些‘目擊此事’的侍衛們口中，貴族們已經知道，安娜王妃謀殺了菲麗娜公主，然後國王大概是在貴族院高塔用同樣的方式殺了安娜王妃——這很符合烏爾裡克一貫的脾氣。
再然後，國王被因納脅持，並在大街上被割喉——這妥妥的是一場報復性情殺，大家都知道因納很受安娜王妃的信任，這種情況下誰都能意識到因納多半和王妃有一腿。
但烏爾裡克畢竟是他們曾經效忠的王，說成情殺確實不合適……
騎士之國的國王，死在敵國將領的劍下，這才是最合適的說法。
同時，貴族們也意識到了，烈獅王國即將與菲爾茲威開戰——李昂把因納說成了菲爾茲威的奸細。
不過話說回來，李昂可沒瞎說，因納確實來自菲爾茲威，而且所作所為確實像是奸細……
因納是菲爾茲威大領主‘尋厄者’剛鐸的養子。
‘尋厄者’剛鐸在菲爾茲威的聲望與地位都相當高，在烈獅境的名氣也很大。雖然他在陸地上的領地只有長鬚城塞，但卻是公認的海盜大老——他甚至被凡斯凱瑞的海盜們稱為‘西海之王’。
就連巴克利人想要進入西海岸都得和剛鐸打好關係——或者說是進貢。
不管是哪兒的船，只要桅杆頂上有剛鐸的三叉戟旗幟，出入西海岸時就不會遇到任何海盜。
這樣一個海上大老的養子，跑來烈獅王國效忠於安娜王妃，這本來就很值得懷疑。
只不過，之前他深受王妃信任，安娜王妃給了他騎士身份之後，沒人再對此說三道四——誰都不想得罪一個懷了國王繼承人的寵妃。
但即便如此，王妃也只能將他安排到王城侍衛隊任職——這種可疑人物，也只能進國王的私人部隊。
而現在國王死在了因納手裡，眾目睽睽無可置疑，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不管什麼原因，反正這事都和菲爾茲威脫不了關係。
也就是說，菲爾茲威的高崖堡一帶，必將成為戰場……
而高崖堡的位置……北邊是峭巖灣，南邊是長嘯堡……
與菲爾茲威接壤的地方，要麼是布倫努斯的地盤，要麼是三先知的地盤。
李昂當然是刻意釋出了這樣的訃告——所有的貴族都會支援這個訃告的，讓布倫努斯和三先知去對付菲爾茲威王國吧。
哦，不對，不是王國了……
李昂在訃告中，說的是‘菲爾茲威聯盟’。
他已經表示，不再將菲爾茲威視為王國，那只是一群背信棄義的海盜而已。
這是應有的程式——之前烈獅王國與菲爾茲威結盟，這等於是烈獅王國將菲爾茲威視為了對等國家，那麼菲爾茲威就應該稱為王國。
而現在，菲爾茲威的人‘撕毀盟約殺害烈獅王’，那就只能是一個海盜和走私者聯盟而已。
…………
三天後，艾米來到了烈獅城。
在得到裡薩迪蘭用最快速度傳訊之後，她確實只帶了所有的騎兵，日夜兼程趕了過來。
她也是事發後第一支來到烈獅城的部隊。
“李昂……我母親到底是怎麼死的？”
這是見到李昂之後，艾米的第一個問題。
“如果我沒猜錯，她應該是自己跳下了貴族院的高塔……她不想讓烈獅王國落到異端手裡，也不想讓她自己成為你和戈德裡克大人的負累……”
李昂回答道。
這確實是他真正的判斷，但他只能和艾米一個人說。
正是因為如此，李昂才會特意將事情的結果營造成現在的樣子——因為這就是菲麗娜想要的結果。
菲麗娜自殺並不是因為衝動，她知道她自己死在烏爾裡克面前會引發哪些後果。
要麼，烏爾裡克國王對王妃產生懷疑，甚至與王妃產生衝突，進而發現王妃的孩子不是他的，或是發現王妃是異端——只要願意查，還是很容易查到的，烏爾裡克並不傻。
要麼，烏爾裡剋死在安娜王妃手中。
無論是哪種結果，至少安娜王妃多半會暴露，至少烈獅王國不會落到異端手裡。
而且，無論是哪種結果，戈德裡克、艾米以及安德魯都會更安全。
如果烏爾裡克沒死，但發現了王妃是異端或者殺了王妃，那麼他短期內就不會再試圖坑害安德魯和艾米——因為烏爾裡克自己也知道小公主不是他親生的，他不會讓王位落到小公主身上，這時候安德魯和艾米才是與他血緣最近的繼承人。
除非烏爾裡克再次有了孩子。
而如果烏爾裡克被王妃殺了，那麼至少詭狐鎮會解圍，因為獅騎士團肯定會撤回烈獅城，不會再對付艾米，甚至反而會保護艾米——艾米有王位繼承權，是除了小公主與安德魯之外的第三繼承人。
國王死後必然會有一場王位爭奪，在塵埃落定之前，誰都不會再把艾米的異端指控當回事，反而會有很多貴族都會想辦法洗清安德魯和艾米身上的指控。
因為，如果國王死了，那反倒是被圍在詭狐鎮的艾米更值得信任，這個第三繼承人在這種情況下很可能成為第一繼承人——她被困在詭狐鎮什麼都沒法做，這就意味著國王之死肯定和她毫無關系。
那麼艾米身上的異端指控就很好解決，到時候會有無數的貴族會幫艾米辯解——誰成為小公主的監護人，誰就會被貴族們聯手針對，會被認為是陷害艾米的人。
因為小公主雖然繼承權順位更高，但她才十歲，未成年的孩子無法轉移國王權力，權柄只會落到她的監護人手裡——就像阿爾瑪那個八九歲的侄孫女那樣。
阿爾瑪死後，烏爾裡克強行讓阿蘭裡克與那女孩結婚，以父親的身份成為監護人掌握了獅湖城。但作為那女孩的丈夫，阿蘭裡克反而是一點權力都沒有的。
但艾米卻剛好成年，而且尚未婚配——成年人可不需要監護人，如果艾米成為女王，她是能夠直接將權柄授予丈夫的，誰娶了她誰就能直接成為國王或者攝政王。
對於貴族們而言，艾米才是最好的國王繼承人，每個貴族都會‘幫’她的。
再說，艾米長得那麼美，獅騎士團的騎士大多本就對她垂涎三尺。
而同時，菲麗娜看到李昂進了貴族院——就與她對安娜王妃所說的一樣，菲麗娜知道，李昂一定會保住艾米的。
艾米經常給菲麗娜寫信，菲麗娜知道，李昂和艾米的感情根本不用懷疑。
李昂如今是王國元帥，而且南征北戰未逢敗績，只要他願意，就肯定能護艾米平安，就像當年那位血獅子保護海倫那樣。
而且，菲麗娜知道，無論是戈德裡克還是艾米，都願意讓李昂成為國王……
反倒是她自己，其實沒有別的路可以走——安娜王妃說要送她回家，那就意味著，她多半會成為安娜王妃用來控制戈德裡克與艾米的籌碼。
菲麗娜可不想成為異端手裡的人質。
同時，菲麗娜是必須讓烏爾裡克懷疑安娜王妃的——只要王妃生下孩子，那麼烏爾裡克就一定會坑害艾米和安德魯。
因為烏爾裡克要為親生的孩子鋪一條沒有荊棘的路，他不會讓孩子走他當年的老路——即便他的所作所為與當初的瘋王沒什麼區別。
所以，菲麗娜選擇死在烏爾裡克面前，那大概也是她唯一的機會，一旦錯過了，她就將淪為異端手中的人質，甚至可能會變成貝拉夫人那樣的瘋子。
也只有知道大多數內情的李昂，才能理解菲麗娜為什麼這麼做。
因此，李昂讓菲麗娜想要的結果變成了更合適的樣子——國王和安娜王妃都死了，而且都死得明明白白。
安娜王妃被直接定性為異端領袖，並且是殺害菲麗娜的兇手，這樣一來艾米的嫌疑自然也就洗清了——這屬於安娜為了爭奪王位陰謀栽贓，李昂已經在訃告中表明了，沒人會反對這個說法的。
同時，國王死了，也就是說，不會再有人試圖害艾米。
“艾米，我其實不確定這是不是菲麗娜阿姨的本意，但我覺得她不會反對的……你想當女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