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所說的白杆子，其實就是她腳邊的一根帶有橫枝的長木杆，漆成了白色——剛才是西吉斯蒙德等人撐著這根木杆，營造出了莎拉飄在空中的景象。
莎拉其實等於是半坐半站的待在木杆橫枝上的，在雪地背景下，隔得遠完全看不出來。
如果是從山下看，這會顯得莎拉所處的位置看起來更高，但實際上，她和西吉斯蒙德都在神廟這堵牆後面。
之所以要這麼做，其實原本並不是為了讓莎拉‘懸空’，而是為了避開雪崩……
西吉斯蒙德來自北方凜鴉境，那裡雪山多得很，他很清楚過大的聲響很容易導致雪崩。
但神廟的位置肯定不會受到雪崩影響——這是顯而易見的，要不然這座神廟早就不存在了，輪不到西吉斯蒙德來燒。
所以，神廟旁邊是安全的。
那匹馬也不是真馬，而是惡魔戰馬的頭顱和馬鎧，同樣是用木杆子撐著的，就連它攻擊莎拉的姿態也是用木杆製造出來的。
惡魔戰馬的頭顱，是之前在海邊對付了恐懼軍團的巨蟒騎士之後，西吉斯蒙德留下的戰利品。
留野獸的頭顱當戰利品，這是很多戰士都有的習慣，也是將來吹牛的資本。
而且惡魔戰馬這玩意，頭上是有角的，看起來就像是馬和牛的綜合體——這就比較稀罕，用來吹牛起碼能下八瓶酒……
當時大多數惡魔戰馬都被李昂下令幹掉了，畢竟無法控制，那就只能把那些馬鎧拆走，反正不能把這些可怕的坐騎留給敵人。
與那些亡靈騎士一樣，惡魔戰馬也是亡靈——其實拆了馬鎧以後就是一具乾屍，如果沒有損壞它的腦顱，那麼它依然不會死，眼睛依然會發著紅光。
所以當初那個鐵環百夫長五發投矛也沒能幹掉一匹惡魔戰馬。
事實上李昂拆毀這些惡魔戰馬的時候心裡一直在發毛——要是沒把它們堵在海里，要是讓它們上了岸跑了起來，這些披著全套馬鎧的亡靈生物可比巨蟒騎士難對付多了……
而製造出爆炸效果的當然是手榴彈，這玩意威力不算太大，但把一套馬鎧炸得四分五裂還是綽綽有餘的。
至於莎拉消失的時候製造出來的硝煙，那只是直接點燃了一些火藥而已，畢竟莎拉從木杆子上跳下來的過程不能被人看到。
整個過程就是為了營造出‘尤諾米亞擊敗了瓦塔’……
莎拉本就是個好演員，雖然她更擅長的是歌舞，但遠距離現場直播個場景啞劇也是完全沒問題的，雖然凍得全身發抖，但總算沒出什麼演出事故。
讓虔誠的信徒親眼看見自己世代供奉的神靈被另一個神殺掉，這可能比直接殺了他們效果更大……
而最重要的是，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德夏人就會轉變他們的信仰了……
當然，現在還不行。
現在，所有的德夏人都忙著悲痛哭號，還沒心思考慮換個神來拜之類的事兒。
時不時的還能看見有虔誠的信徒當場自刎或剖腹。
尤其是那些戴著頭環的苦行僧，大部分都自戮在了聖山下。
反倒是中間幾個穿金戴銀身披錦裟的‘得道高僧’看起來比較清醒，一個個都驚慌失措的左顧右盼，而且已經開始跑路了，看起來完全沒在乎瓦塔神的死活……
德夏牧民雖然人多勢眾，但基本上全無戰心，因此李昂和阿迦松的部隊也沒有殺太多人。
李昂的命令本來就只是驅散德夏人，把馬弄過來就行了——他要讓這些‘親眼目睹’了瓦塔神被殺的德夏人，去給更多人傳遞這個訊息……
讓這些來自聖山的僧侶和牧民親口對其他人說聖山沒了，瓦塔神也沒了，這肯定比外人去散播的訊息更有效果。
說實話，想要驅散這些德夏人還真不太容易。
雖然他們基本上完全沒有心思反抗，但他們現在的狀態就跟祖墳被雷噼了一樣，大多比較呆滯，面對刀劍都不知道躲閃的。
好在烈獅境的戰士多少還是講究那麼點騎士精神，沒有輕易對毫不反抗的人下毒手，要不然殺光他們比驅走他們要容易得多。
李昂的部隊是連推帶搡拳腳相加，花了半天功夫才把他們漸漸打散。
幾個小時之後，聖山下勉強被肅清。
大多數德夏人一步三回頭的蹣跚著離去了——都是步行的，他們失魂落魄的狀態顯然不適合騎馬，所以領主大人好心收留了他們的戰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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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部分人從一開始就打算跑路，於是這些人被捆在了聖山下，成為了俘虜。
其實，這些被俘虜的，大多是一些小部族的首領或貴人，以及那幾個‘得道高增’——其實李昂壓根不知道怎麼分辨部族首領，是手下的士兵們很自覺的抓住了最先準備跑路的那些人。
隨後便發現，這些因為試圖跑路而被俘虜的全都是德夏的貴人，那些窮困的牧民倒確實大多更為虔誠。
當然，也有極少數過於虔誠的人當場發瘋進行無差別攻擊——然後他們變成了屍體，在聖山腳下堆成了一堆。
阿迦松將軍也如願以償的得到了大量的馬匹，就連數量都能輕易統計出來，應該接近兩千匹，因為他手下基本上每個士兵都牽著兩匹馬。
這些巴克斯帝國的戰士可沒養過馬，不知道怎麼驅趕馬群，所以他們只能用牽的……
“李昂伯爵，這就是你讓我來取這些‘無主戰馬’的原因嗎？”
阿迦松現在已經不懷疑李昂是不是在忽悠他了，因為他已經確定了，李昂就是在用他吸引火力！
只不過……從結果上看，李昂倒也確實沒騙他——他確實得到了大量的馬匹，比想象中的還要多。
“阿迦松，感謝的話就不用說了……”
李昂看了看四周正在驅趕馬匹的手下，朝阿迦松笑了笑：“這一票幹完，我也要回長河鎮去了，可別忘了你欠我的債啊！要不然我可就隨時都有充足的藉口攻進巴克斯帝國討債了！”
感謝？
阿迦松都懵了，我特麼在山上困守二十多天，殺得半座聖山都被血浸透了，拖住了成千上萬的德夏人，保障了你的退路……
合著我還得感謝你唄？
但阿迦松一肚子的話被債務給堵了回去，他搖了搖頭握了握李昂的手，欲言又止的躊躇了好一會，終究只說了一句：“好手段。”
看樣子他是不知道自己該喜還是該憂了。
搞到了這麼多馬，馬略皇帝給他的任務肯定算是超額完成了；
毀掉了德夏人的信仰，驅散了加齊山下的牧民，艾希科曼的安全肯定也更有保障。
這都是值得高興的事。
但欠李昂這傢伙的債務，卻實在是不好還啊……
而且正如李昂所說，這債務要是一直還不上，那李昂隨時都可以‘帶兵討債’，阿迦松實在是不願在戰場上面對這種擅於誅心的對手。
可是，阿迦松這些日子已經問過了，巴克斯的很多學者包括賈斯特斯都說龍淚這玩意確實存在，但是根本不知道上哪兒找啊！
於是這位帝國名將心事重重的帶著部隊走上了返回艾希科曼的路。
黃昏時分，李昂在加齊山下等來了埃米爾薛西斯。
埃米爾薛西斯此時的打扮倒確實像個‘英雄’的樣子，一身金甲亮閃閃的，看起來極為顯眼，頭上還戴著尖頂皇冠頭盔，手裡的馬刀也是金燦燦的——這玩意只怕是沒多少殺傷力的，只能用來擺造型。
他只帶了百來人，但見到李昂的旗幟之後，埃米爾薛西斯很英勇的直接發起了‘衝鋒’。
這看起來像是一次勇敢的以少敵多的突襲。
而李昂的大部隊，在面對埃米爾薛西斯這次衝鋒的時候，開始撤退了。
這原本是李昂和埃米爾薛西斯約定的結果，但在外人看來，李昂的部隊攜帶的戰利品實在太多了，本就不怎麼適合遭遇戰。在天色漸暗的情況下面對突襲，不清楚敵人的數量，直接撤退確實也是可以理解的。
於是，那些被綁在加齊山下的‘俘虜’，就是那些高僧和各部落的貴人，都被埃米爾薛西斯‘救’了出來。
第二天，埃米爾薛西斯如願以償的成為了真正的巴哈德汗。
雖然儀式很簡陋，參與的人也不多，但仍然是按照德夏的傳統，在聖山下舉辦了推舉大會，又在聖山上的神廟殘壁下進行了‘加冕’。
高僧們依然試圖重建聖山，他們聲稱神不會被殺死，只是暫時沉睡而已，只要神廟被重新建起來，瓦塔神還會回來，並且更加強大……
不過他們這個說辭還能不能讓德夏人相信，或者說重建後的聖山還是不是瓦塔神的神廟，那就都很難說了。
那些部族首領和貴人們失去了自己的部族，所以他們有了新的去處——託巴城。
埃米爾薛西斯得到了他想要的巴哈德汗位以及兵力，他甚至組建起了一支貴族騎兵。
這支騎兵確實全都是德夏貴人，而且全員裝備著德夏板甲——這不是真正的板甲，而是皮革與鋼片重疊拼接成的鉚接甲，防護力比板甲差遠了，但比較適合沙漠環境。
埃米爾薛西斯算是已經拉到了一批全新的貴族，來幫他統治託巴城。
再加上有阿琳娜在艾希科曼牽制，他現在確實有了與卡丹對等的資本。
……
三天後，加齊山北邊，艾希科曼城外的一個山谷中。
埃米爾薛西斯找到了李昂，但此時，他只穿了一身黑袍，帶著一支馬隊，看著就像個販馬的商人。
他是來結算尾款的。
“埃米爾大汗，你的黃金甲呢？”
李昂笑嘻嘻的問著。
“那是準備送給您的禮物……我裝在箱子裡了。”
埃米爾薛西斯指了指他帶來的馬隊。
那是幾百匹馬和十幾輛馬車，馬車上除了有乾草和馬料，還有一些大木箱。
“你具備誠實守信的好品質，埃米爾薛西斯大汗，那麼我們的交易算是全部完成了……”
李昂誇獎了一句，但話風又一轉：“箱子裡的東西上不會有血吧？”
埃米爾薛西斯沉默了一會，面無表情的回答：“很乾淨，至少，對您而言很乾淨……這是從各個部族首領那裡湊出來的。”
說完，他搖頭苦笑了一聲：“我不是為了誠實守信，我只是知道，如果我不付錢，你可能會把我賣給卡丹……”
李昂咧了咧嘴：“你比我想象中要聰明得多……埃米爾大汗，我不會再和卡丹做什麼交易了，放心。如果你需要支援，可以去找拉蒙求助，比如武器裝備之類的必需品，或是傭兵之類的戰鬥力——當然，要付錢的。”
“我估計，拉蒙也會和卡丹說這樣的話，對吧？”
埃米爾薛西斯盯著李昂的眼睛問道。
“或許吧。”
李昂面帶微笑的回答：“但你需要他，也需要我……”
“巴克斯人說得對，你確實是個魔鬼……”
埃米爾薛西斯低聲說了一句，轉身便走。
“卡丹的大軍已經向託巴城出發了，你最好加快速度趕回去，要不然布里吉恐怕會再次轉投卡丹的懷抱。”
李昂在背後澹澹的說著。
埃米爾薛西斯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你……是怎麼得到的訊息？”
“因為這裡是艾希科曼。埃米爾，也許你不知道……”
李昂摸出一把小刀在手裡拋了拋：“拉蒙每天都會給天蠍刺客兄弟會傳訊息……”
小刀的刀刃上有一個蠍子紋章。
埃米爾薛西斯眼裡露出了驚懼之色，深深的看了李昂一眼，回頭離去了。
“李昂大人，您為什麼要用天蠍刺客嚇唬他？你擔心他僱傭刺客對付您？”
埃米爾走後，阿琳娜從山谷內走了出來。
“我可沒嚇唬他，拉蒙確實在幫天蠍刺客接生意。”
李昂收起了手裡的小刀子：“而且，現在天蠍刺客們也會做一些傭兵類的生意——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僱傭他們加入軍隊，但價格確實比較貴……”
“我可沒必要僱傭他們——如果有敵人來進攻艾希科曼，天蠍刺客為了保住他們的駐地自然會出手的，我何必花那個冤枉錢呢？”
阿琳娜顯然是不好忽悠的，她可不是埃米爾這種德夏叛軍，不打算讓軍火商薅羊毛。
“你和馬略皇帝一樣精明，我現在甚至覺得你是他親女兒……”
李昂看著阿琳娜，搖著頭笑了笑。
“不，這主要是因為我比較窮……真沒錢僱他們。”
阿琳娜的眼睛一直瞟著埃米爾薛西斯帶來的那些馬：“你之前答應過……”
“行行行……這些馬我留給你，之前說好的。”
李昂嘆了口氣：“你果然是馬略的親女兒……但阿琳娜，等我的部隊離開德夏境內之後，德夏會比之前更亂，艾希科曼肯定會面臨很多危險。我建議你趕緊回國，讓依克拉姆守在這裡就行了。”
李昂這話確實是好意，如果卡丹攻不下託巴城，那就一定會打艾希科曼的主意。
同時，其他勢力可能也會有動作，比如沙拉凡·謝赫以及審判庭，甚至包括三先知與黃昏騎士團。
德夏境內會有接連不斷的大混亂，確實會很危險。
但阿琳娜猶豫了一會，搖了搖頭：“我……我其實不太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