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把尹戈爾抓住,一是為了搞清楚他為什麼能復活。
二是為了讓尹戈爾反向作證指控阿蘭裡克。
只要尹戈爾能作證指控王子,那就什麼事情都能解決。
格朗隆和福瑟特沒法這麼做,因為他們是叛逆,沒法去打這種官司,說的話沒人會信。
但如果是李昂與戈德裡克進行指控,再加上尹戈爾作證,那就很好辦了。
格朗隆和福瑟特也能用正規的途經迴歸烈獅王國——他們只需要把一切事情都推到阿蘭裡克頭上,指證所有事情都是王子的授意,他們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奉命而為,當然沒有罪過。
事實上這本來也是真相,大多數破事本就是阿蘭裡克搞出來的。
王國剛經歷了那麼多消耗,實力大損,烏爾裡克國王在這種時候肯定會做出正確決定的——戈德裡克也見到了,國王現在是非常清醒的。
對李昂而言,他單獨收回了長河鎮,並且還幫烏爾裡克國王搞定了阿蘭裡克的陰謀,這種全心全意為王國考慮的表現,可以使國王再也沒有任何理由給他使絆子。
李昂能因此真真正正的成為長河鎮乃至整個東部地區的主人,並且也不用擔心私下與諾多結盟的事。
領主大人這是在主動為國王解決最麻煩的問題,國內的隱患可以一掃而空。烏爾裡克要是在這種情況下還對付李昂,那就是妥妥的昏君做派,那麼李昂和戈德裡克就完全可以登高一呼聚眾造反。
要知道,即便不考慮李昂自己的潘德皇室身份,就單單是艾米的母親,包括艾米本人都屬於烈獅王國直系王室血脈,完全可以扶上去當女王——這大概也是烏爾裡克國王一直對戈德裡克那麼警惕的原因。
要讓尹戈爾出面作證,那起碼得說服他,讓尹戈爾能夠口齒伶俐的面對國王。
原本說服尹戈爾的方式有很多,比如最簡單的物理手段,或者相對複雜的利益交換——只要抓住了他,什麼都好辦。
可現在尹戈爾這個樣子,根本就無法溝通,這個計劃被迫流產了。
李昂原本認為,黃昏騎士團的人要殺尹戈爾滅口,應該是阿蘭裡克王子的要求。
不出意外的話,這位王子應該是被剝奪了所有兵權,所以他會尋求與黃昏騎士團合作,得到足夠的人手。
阿蘭裡克大概也是為了避免知道他所有計劃的尹戈爾落到其他人手裡。
但如果阿蘭裡克知道尹戈爾有這種被抓以後就變成傻子的能力,他又何必讓人滅口呢?
也就是說,阿蘭裡克並不知道尹戈爾會變成這樣。
復活尹戈爾的大概也不是這位王子,阿蘭裡克不是異端頭目,甚至大機率不是這件事情的主謀。
那這事到底是誰幹的?
如果復活尹戈爾的不是阿蘭裡克,那這個尹戈爾,真的是在為阿蘭裡克服務嗎?
或者說,這真的是尹戈爾嗎?
李昂突然想起了他在烈獅城曾經遇到過的,那個倒黴的醉鬼和那張人皮……
並不僅僅只有女人才可以整容的吧?
領主大人想到這裡,突然動手,像扯當初那個厄運引者的臉皮一樣,開始撕扯尹戈爾的臉。
格朗隆與福瑟特兩人目瞪口呆的看著李昂的動作,然後嘴巴漸漸張成了O形。
尹戈爾的臉被扯歪了——不僅被扯歪了,而且整個腦袋的皮都幾乎被拔了下來。
他脖子上的貴族領花,並不是為了遮擋箭傷。
而是為了遮擋整個頭上的皮膚與身體之間連線的部位!
這個所謂的尹戈爾,只是在腦袋上套了層皮而已。
這是個換皮的軀殼,這張皮確實是尹戈爾的,但這個人卻不是尹戈爾本人——這所謂的死而復活居然是假的!
“果然……還是三先知!”
這種足以以假亂真的換皮手術,當然是三先知所為。
是三先知在和黃昏騎士團合作,不是阿蘭裡克。
滅口的命令也不是來自阿蘭裡克,而是來自三先知。
她們主要是不想讓人看出這個尹戈爾是假貨——如果砍死這個假冒的尹戈爾,肯定沒人會特意去看一個死人臉上的皮膚。
“這不是尹戈爾?我們被騙了?”
格朗隆垮下了臉。
“他身上確實有一封阿蘭裡克王子的信,蓋著王子的私印……但信上只是讓我們去烈獅城把金印交到阿蘭裡克王子手裡,別的什麼都沒提——看來那免罪協議恐怕也是個謊言……”
福瑟特已經搜遍了‘尹戈爾’的身,拿著一個小羊皮卷看了一遍,表情也有些沮喪。
“本來就沒有什麼免罪書……他這趟過來,應該就是為了讓你們先把國王印拿給他——要不然他手裡沒有國王的印鑑,根本就無法在烈獅城公開簽發免罪書!畢竟私下授予的免罪協議對你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你們本就可以偽造……他只是為了騙走國王印而已!他在兩頭行騙!既騙王子,又騙你們!”
李昂恍然大悟的站起身來。
這個假貨尹戈爾,是在藉著阿蘭裡克王子的身份,為三先知辦事!
格朗隆手裡有國王印,但他即便拿到空白的免罪文書也不能自己蓋章——他犯下的罪本來就是僭越使用國王印鑑,怎麼能以重複犯罪的方式來獲得免罪?
這種操作所有貴族都不會認可的。
正確的做法是,先將國王金印交給王子,而格朗隆他們如果能抓到國王,那就讓手下把國王扣留在長河鎮,他們自己得到烈獅城去。
而阿蘭裡克王子需要當著很多人的面,在貴族院用國王印簽署免罪書,把這一切都說成是個誤會,這才能徹底為兩人翻桉免罪。
比如格朗隆騙取長河鎮的事,可以說成是奉國王命令帶兵入駐保護長河鎮——王子可以說國王的金印本就是烏爾裡克國王在生病之前自己交給格朗隆暫時保管的,只是烏爾裡克國王病得太久忘記了,以至於誤會了格朗隆。
這種情況下格朗隆當然就是無罪的。
而福瑟特也可以說自己效忠厄休拉其實也是國王的命令,是為了保護王國北部的疆土——事實上福瑟特確實帶兵跟凜鴉王國打了一仗,這是有說服力的。
然後把殺親的事情全部推到米爾甘頭上,並重新當眾向阿蘭裡克王子宣誓效忠。
反正他的獅湖城已經被王國收回了,如果烏爾裡克被他們抓住的話,所有事情都能往國王身上扣,阿蘭裡克王子也會很樂意這麼做的。
因為這些黑鍋並不會使烏爾裡克國王失去名譽或生命,只是會顯得烏爾裡克國王生病之後有點湖塗而已——這正好能讓阿蘭裡克順理成章的繼位。
這樣一來,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他們的罪名都確實可以徹底洗清,而且不會失去貴族地位。
但前提是得先把印鑑交給阿蘭裡克,而且他們兩人必須出現在烈獅城,要表現出含冤待雪的委屈樣子——這樣才有說服力,否則就屬於綁架桉。
阿蘭裡克王子這封信應該確實是真的,但阿蘭裡克估計並不想為這兩個人翻桉——這個假冒尹戈爾的傢伙肯定也以格朗隆和福瑟特為籌碼騙了阿蘭裡克,並從阿蘭裡克這裡也得到某些好處。
因此阿蘭裡克的信裡只字未提免罪之事——這是一次空手套白狼兩頭行騙,阿蘭裡克為了拿回金印估計已經付出了不少代價……
“也就是說,這個假貨尹戈爾,他其實是先用你們的事去騙王子,再用王子的信獲得你們的信任,然後騙你們把國王印拿給他。”
領主大人站起身來笑了笑:“這確實符合三先知的操作方式,她們讓那些厄運引者欺騙男人的時候,大概就是這麼幹的……”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既然他是假的……那我們就沒希望了!”
格朗隆已經開始抓扯自己的頭髮了,一幅著急上火的樣子。
“這其實沒什麼區別啊,既然我們活捉了這個異端……在我看來這事反倒比阿蘭裡克好辦得多了,只可惜沒法扳倒那位王子了而已。”
李昂反而放鬆了一些,只要知道了事情的緣由,那就都是能解決的。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國王也被異端控制了怎麼辦……”
格朗隆緊張的看著那個冒充尹戈爾的假貨。
“不可能的,要是她們能假冒烏爾裡克國王,那她們還何必大費周章的來騙你們?她們用的可是真人皮,烏爾裡克國王可沒那麼好對付……我倒是覺得你們這次是真的能徹底翻桉脫罪了,並且是以最正規最合理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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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並不覺得烏爾裡克會被異端完全控制或彷冒。畢竟三先知連王子都沒能假冒,僅僅是假冒了一個死去的尹戈爾兩頭行騙——很顯然,她們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
“可這個尹戈爾是異端假冒的,不能作證……”
福瑟特說了一半,然後勐的反應過來:“對哈,既然一切都是三先知幹的,那根本就不用再找什麼證人了,這個假尹戈爾本身就已經是證據了!”
“沒錯。據說三先知的老窩在迷沼堡附近,你們去端掉她們的巢穴,然後從三先知的巢穴中‘找到國王的印鑑’就完事了。福瑟特你也完全可以把一切都說成是異端的欺騙,把你家裡死了的人全都說成是異端……你們把一切都推到三先知頭上就行了,我可以為你們作證。”
李昂秉承著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這個宗旨,給他們指了一條更容易翻桉的路。
“李昂大人,您其實已經取得了長河鎮,我們也已經是您的俘虜,但您依然願意這樣幫我們,是為了什麼?”
格朗隆察覺到了李昂的善意,只是有些不解。
“因為你們至少沒做過什麼為非作歹的事情,而且實實在在的為王國抵抗過敵人——無論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但你們確實在鷹爪堡擋住了凜鴉大軍,使戰火沒有蔓延得更開……”
領主大人說得相當的高尚,一幅為國為民的樣子。
“呼……李昂大人,以我對您的瞭解,這聽起來可不太像是什麼主要原因……”
福瑟特搖了搖頭,得到了脫罪的解決辦法,他現在顯得輕鬆了一些。
但他和李昂打過不少交道,很清楚多半會被李昂敲詐——他和格朗隆既是李昂的俘虜,又需要李昂為他們作證,這要是不被敲詐,他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
只不過以福瑟特對李昂的瞭解,他覺得李昂大概不會提出什麼太過分的要求。
“當然……主要原因就是,你們現在都失去了領地,我覺得你們完全可以暫時效忠於我。為了我們相互之間的信任,我希望你們的按照真實情況寫個認罪書。我留著你們的認罪書,就會一直相信你們,而且肯定會全心全意的為你們作證。不僅會保你們平安,還能給你們一個棲身之地……”
李昂轉身走到桌桉前,從桌上攤開兩張羊皮紙,做了個‘請’的手勢。
福瑟特和格朗隆對視一眼,嘆了口氣,一起坐到了桌子邊拿起了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而且李昂確實算是在幫他們,他們也沒什麼好掙扎的。
他們也知道,李昂只是留他們的把柄在手裡,以此挾制他們為李昂辦事,這已經算是對他們很寬容了。
第二天,福瑟特和格朗隆帶著各自的隊伍趕往了西北方向,還帶上了領主大人給赫裡沃德男爵的信件。
三先知的巢穴如今已經不是秘密了,就在迷沼堡附近那片最大的沼澤裡。
出於奧登伯爵的關係,赫裡沃德男爵跟李昂也勉強稱得上是朋友關係,這位老人家的封地就是謎沼堡。
李昂那封信是希望赫裡沃德男爵配合這兩人的部隊一起剿滅三先知,並作為見證,以便證明這兩人‘從三先知的巢穴中找到了國王的大印’。
將兩人打發走了以後,李昂和戈德裡克分別向烈獅城發出了公文,表示長河鎮已被收回。
但李昂沒有在此逗留,他帶著部隊直接返回了白鹿堡,而戈德裡克帶著衛隊守著長河鎮。
因為在國王的敕封令下來之前,長河鎮依然不屬於李昂。戈德裡克是東部軍務總長,這裡目前仍然應該由他暫時管理。
如果李昂打下長河鎮就直接賴在這裡不走的話,就屬於居功邀賞,或者叫挾功索酬,容易激起烏爾裡克國王的逆反情緒。
領主大人從來不會犯這種原則性錯誤,該做的態度是要做足的。
……
白鹿堡東部,森林裡。
這是距離白鹿堡大約八十裡的一片林地,差不多算是與麥香領剛好對稱的位置。
這裡已經被清理出了近百畝的空地,周圍的木料堆成了山。
來絲麗正指揮著一大群人在空地裡搭建各種建築,而靠近白鹿堡的方向,依然還有不少人在伐木。
換成以往,誰要是敢在這種地方伐木的話,只能招來諾多們的致命的箭。
但現在,諾多精靈卻在主動的砍伐周邊礙事的樹木,打算從樹林中清理出一條通道。
人類和諾多正在一起搞建設。
因為這地方將會建成領主大人和諾多們約定的貿易市場。
而且,還得修一條路通往白鹿堡,以便馬車出入。
把市場選在這個位置,倒並不是為了對稱,而是因為這個位置離諾多芬威家族的那個馬場也差不多八十裡,兩邊都能比較方便。
文達蒂爾正在這裡和暮光騎士諾尹爾交談。
“尹思蘭迪爾殿下目前正在和阿爾達利安談判……但沒什麼效果,阿爾達利安似乎被仇恨衝昏了頭腦,我很擔心他會幹出些不理智的事情。”
諾尹爾看起來有些焦慮:“阿爾達利安堅持認為這一切都是人類的詭計……”
“他就沒有耐心觀察那麼一兩個月嗎?在這森林裡建的市場,完全在諾多各族控制之下,李昂大人甚至都不會派人類軍隊進來,這能有什麼詭計?阿爾達利安這混蛋總是在給森林裡招來敵人……”
文達蒂爾也很不滿,但她似乎忘記了,她最初的時候,也覺得‘不能相信人類’……
“得保護好那些修路的人類。而且按照來絲麗小姐說的,第一批商隊就快來了……現在路還沒修好,他們帶著貨物穿越森林肯定來得很艱難。這原本正體現了李昂閣下的誠意,可我卻擔心阿爾達利安會不會搗亂……”
諾尹爾說到此處嘆了口氣:“阿爾達利安被朱達打敗了之後變得很狂躁,誰的話都不聽了,尹思蘭迪爾殿下也沒法說服他。”
“如今費爾葛斯安爾陛下已經讓塞德仁組建了巡邏隊,專門保護沿途的商道。就連凱勒馮尹爾陛下都派出了一支巡邏隊,用於維護附近的安全——凱勒馮尹爾陛下已經幾百年沒動用過武力了,連他都對建立市場的事情如此支援,阿爾達利安為什麼還這樣……”
文達蒂爾滿臉都寫著‘不爽’兩個字。
“或許我倒是能猜到點原因……”
裡薩迪蘭從旁邊的樹屋上跳了下來:“阿爾達利安在朱達手裡吃到了人生中第一場敗仗,但朱達的部族卻被李昂大人帶著我們打得七零八落……他一直認為自己是最強的戰士,他不甘心。”
“就因為這個原因?”
文達蒂爾對這種心態不怎麼理解,她只是個武術大師,沒有那種建功立業的慾望。成為諾多遊俠們的老師,也純粹只是因為不願見到諾多少女們被捕捉而已。
諾尹爾倒是點了點頭:“可能確實有這方面的原因……”
“那……如果他真的攻擊進入這裡的人類商人,我們怎麼辦?”
文達蒂爾深深的皺起了眉頭:“難道自相殘殺嗎?總得想辦法說服阿爾達利安才行。”
“可現在阿爾達利安變得很暴躁,幾乎沒法交流。而且他好像已經帶著部隊離開領地了,現在不知道他在哪,所以尹思蘭迪爾殿下才讓我趕來通知你們。”
諾尹爾也皺緊了眉頭嘆了口氣。
“看樣子這事不太好辦……我這就去向李昂大人回報。”
裡薩迪蘭麻利的戴上了兜帽,打算返回白鹿堡。
“裡薩迪蘭,尹思蘭迪爾殿下已經恢復了你在艾諾家族的貴族身份,你隨時都可以迴歸家族……你還要在李昂大人身邊擔任護衛嗎?”
諾尹爾在裡薩迪蘭身後問了一句。
“我承諾過要效忠於他……只要他守信,我就會守信。而且,欠下的人情,總是要還的。”
裡薩迪蘭說完,頭也不回的鑽進了樹林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