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十從早餐攤販離開，在街上閒逛。
在這個靠近紅國邊境的地方，人們還算過著悠閒的日子。
天十在街上遊蕩著，想著些東西。
“我得想辦法借點錢。”天十道，然後看著這早上快要中午的天空。
坐在商場門口的臺階上，對面是透明的櫥窗。
不止是沒錢吃飯了，甚至連衣服都有些破爛。
有點冷。
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他在看著別人，人群在鄙視著他。
“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我應該會過得不錯吧。”天十腦海裡亂糟糟的。
商場的叫賣聲，路人的對話聲，風聲，腳步聲。一覽無餘。
“但我現在能做到的，就是好好活下去罷。”天十已經過得很落魄了，好在賓館的費用並不是他付。
“也許我該去打個工？”這個想法從天十腦海裡冒出來。明明沒有什麼問題，可他卻總在找著藉口。
路邊的橫幅有些扎眼了。
天十把眼睛放在那個方向。
“堅決打擊以十神為首的一切邪教組織！堅決反對迷信！……”
“真是可笑。”天十心灰意冷：“什麼時候，十神竟成了邪教組織？”
雖然肚子空空，但天十還是站起來，拍拍屁股。過到馬路對面去。
“我倒要看看，這些所謂的正義機構，是如何抹黑別人的。”天十有些氣憤，定睛看去。
橫幅下面，是一大片的宣傳牆。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對十神的控訴。
“哼。”天十往前再走一步，從第一條看起來。
“十神是偉大的……”天十越讀越覺得不對勁：“此時正是往生之時……”
天十後退了兩步，把自己隱藏在人群中。
“怎麼會？我從來沒規定過這些教條……”天十猶豫地搖搖頭：“這，這是怎麼回事？”
宣傳牆的旁邊，畫著一些模糊的圖片，地下還刻著小字。
“該圖是十神組織內部人員，強迫新加入的信徒一幕真實寫照……”
天十挨個看過去，直到看見最後一個。
“圖上是某高管，後確認為十神信徒之一。於不久前，在家中自殺身亡。旁邊遺留有‘我已追尋往生’字樣……”
天十蹲在路邊，把頭埋在胳膊裡。
……
紅國，某個不怎麼出名的小城鎮。
“爺爺！你又要去趕會了嗎？”小男孩抓著老人的衣服：“帶上我去！帶上我去！”
“不行。”老太太斬釘截鐵：“你媽媽說了，今天必須去上奧數班！”
“不想去嘛……就這一次，行嗎？”小男孩似乎知道該對誰說，盯著老人。
還沒輪到老人反應，老太太就皺起眉頭：“你就慣他！他媽媽說了，如果一次不去的話，後面的課就聽不懂了！”
“那可是花了不少錢才僱的老師！”老太太重複道：“你不要放任孩子的前途！”
“來，明明。跟奶奶走，咱們去上課，找同學去好不好？”老太太妙語連珠，嘴巴如同機關槍一樣。
“不，不去！”男孩躲在老人身後，膽怯地看著奶奶。
“乖，聽話！”奶奶被直接拒絕，有些掛不住面子：“咱們去上課，咱們去上課。等到明明將來長大了，買了豪宅豪車，咱們一家人想去哪，就去哪。好不好？”
明明明明沒有說話，奶奶卻把他拉起來：“走咯！上課去！”
明明看著老人，但卻被拉得在地上拖行起來。
老太太帶著孫子，就快消失在視線裡了。
老人站起來，把花盆放在一邊。
隔壁傳來陣陣的爆竹聲，看來是隔壁家老亮的孫子留學回來了，還娶了個漂亮媳婦。
正在慶祝呢。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爆竹聲中，老人的嘴巴乾乾的，張合了兩下。
老太太轉過身來，表情看起來很生氣，飛快地念著經。
老人有說了幾個字，老太太的表情總算好了一點，然後把明明塞給老人。
爆竹聲總算是停下了，老太太擺擺手：“我要去和村頭那幾個老太婆打牌了。”
老太太離開了，明明睜開眼睛：“炮，放完了嗎？”
老人看著孫子有些緊張的臉，爽朗地笑了幾聲。
“走，咱們去趕集！”
明明很開心，他才不想去那什麼補習班呢。
那裡的空調常年不開，只有一片破舊的暖氣片，還在理他最遠的地方。
每次去上補習班，回來之後都會弄得手腳紅紅的，還有些疼。
更重要的是，那個老師很刻板。有一次，明明上完課後，不小心摔倒，磕到了右手。
爸爸媽媽立刻帶著他，跑到最近的大城市去檢查。結果，明明只是有些擦傷而已，那裡的醫生為了賺錢，竟然硬是開了幾百塊錢的藥。
那些藥買了回來，就放在了哪裡，從沒吃過。
更離譜的是，後來明明趕著回來，去上補習班。老師問他為什麼沒做作業，他很清楚地解釋了一遍，可是老師還是把他打了一頓。
理由竟然是：我不管你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作業沒做就是沒做。我們教室裡不助長這種風氣……
簡直就是不講道理。
還有那裡的同學。
後桌總是故意地動他，他又不能說，萬一被老師發現，又是一頓痛揍。
他的同桌，一個很胖的女生。明明他已經很讓著她了，她還總是不滿意。
最離譜的時候，一張桌子，他就只有一個角。
爺爺站起來，把傳單收起好：“走！現在去，還能趕上集會的尾巴。給你買糖人吃！”
“好，快走吧。”明明很激動，似乎生怕奶奶再回來把他帶到補習班去：“一會兒糖人叔叔走了！”
“好，走，走。”老人看著孫子蹦蹦跳跳的樣子，精神一振，語氣也有力得多了。
紅國，這種地方。太陽要很晚才升起來。
爺孫倆收拾了一下，就乘上大巴車，去了最近的大城市。
車上，爺孫倆坐在一起。
“爺爺。你真好。我和爸媽坐車的時候，他們從來不給我買座位……”明明無心地說了這一句。
卻沒注意到老人臉色有些不好看。
明明拉著爺爺：“這次咱們還能看到，上次那個嗎？”
老人一時之間竟忘了孫子說的是哪個。
最近，老人的記性越來越不好了。
“應該能，能看見吧。”老人只好笑著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覆。
“太好了！”明明在座椅上高興地拍起手來，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男人。
“管好你的小孩！”男人睡得正香，被打斷後很是不滿。
“對不起，對不起……”老人佝僂著腰，點點頭：“不準再動了，聽見了嗎？”
明明有些委屈，但是還是忍住了。
巴士猛地停了一下，所有人都有些反感。
車門開啟了，上來了兩個人。
一個男的看起來有些中年發福，另一個女人則是一副挑剔的樣子，看著空餘的座位。
男的上車沒走幾步，就找了個位置隨便坐下。肥碩的體型給別人造成壓力。
女人則像在菜市場一樣，左挑右揀，最後到了明明身邊。
“小孩子怎麼也佔座位？”尖銳的嗓音讓人很不舒服。
“我們買了票的，孩子也買了。”老人看得不是很清女人的長相，於是眯起眼睛。
這動作引起了女人的反感，說了一句什麼之後，就坐到了明明前面的位置。
還刻意把椅背放得很低。
車裡的暖氣並不強勁，並且還必須開著天窗通風。
明明身上一陣熱一陣冷，最後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老人卻一直沒睡，看著車窗外駛過的風景，慢慢地回憶以前的事情。
曾經交過但是再尋不到的朋友，曾經徒步穿越多少公里回到家鄉，曾經在廠子裡和別人爭吵，曾經……
人老了，就是容易回憶。
“嚴澤真是個混蛋。”老人突然笑了，想起年輕時罵別人的話。
那個人，現在卻再也見不到了。
車子的速度又減慢了，老人突然回過神來，把手放在明明前面的椅背上。
車子再次猛地減速，明明的安全帶因為太長了，發揮不出什麼作用。一頭撞在前面的椅背上。
“噢！”明明揉著頭：“怎麼不是很痛啊……”
老人抽回手，對前面那個挑剔的女人解釋著：“孩子的安全帶太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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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很在意被人撞到椅背：“真是的，小孩子就別坐座位了……”
車子再次發動起來。
多少年後，在老人的長長的遺書上，特意描述了這段時光。
“那是一段枯燥，乏味，車子的聲音讓人很彆扭的奇怪的舒適時光。讓我回想起以前很多遺忘了的事情……”
車子很快就到站了，爺孫倆下了車。
那個肥胖的中年人，挑剔的女人，還有明明旁邊那個人，三人也下了車。
因為早上兩人都起得不早，就只墊了點東西。所以老人決定，先帶孫子吃點東西，再去其他地方。
爺孫倆下了車，然後去了吃早餐的地方。
女人很不想與這爺孫倆一起走，於是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肥胖的中年人和睡醒的男人，則是一前一後。很快，路上就剩下這爺孫倆了。
“還有多久才到啊～”明明有些累了。
“快了，再堅持一下……”老人道：“要不，爺爺揹著你？”
明明很想那樣做，但是還是說：“媽媽說了，不能再麻煩爺爺。我自己能走！”
明明堅定地走在前面，老人的眼神中有一些欣慰，但又有些遺憾。
太陽這時候已經快升得起來了。
因為帶著明明，老人並沒有刻意去趕更早的集會。老人這次來，主要是想帶著孫子轉一轉。
要說回去的話，買一些普通的食材就行了。沒必要走的那麼快，去趕海鮮集會。
兩人體力都不怎樣，走走停停，過了有二十分鍾，才走到吃飯的地方。
“啊，累死我了。”明明坐在早餐點外面的凳子上，看著對面剛剛開門的報亭：“呼……”
老人看見買早餐的，是個中年人，頓時有些落寞了。
老人還記得，他當年第一次離開家鄉，就是在這裡吃了一頓油條。讓他記憶深刻。
中年人叫賣起來：“路過的看過來，新出爐的鹹菜！”
還是一樣的叫賣方法，但是卻換了個人。
老人靠到油鍋邊上，靜靜地看著一一滑進油鍋裡的面塊。
“油條老人怎麼不出攤了？”老人問中年人。
中年人眼睛閃爍了幾下，道：“老人老人你別問，我的新油好又真……”
周圍聚集起來了幾人，叫著好。
“明明，你要幾根？”老人盡力在喊了。
“嗯……這家好吃嗎？”明明頗有些懷疑：“一根？”
“兩根油條，兩碗豆漿，加鹹菜。”老人道，然後摸出了卡片，在盒子上掃了一下。
“好嘞！您二位做好了，油條這就來了！”
中年人用長長的筷子，把面塊撈起幾個。
原本中年人是很討厭這門手藝的，因為父親總是弄得渾身都是油。但是老人今天這一問，中年人卻有些懷念起他已故的父親了。
心亂了，手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