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問題。”烏鴉舔舔嘴唇，壓抑著聲音裡的興奮，“你誘發核戰，重創本世界的文明，其實和你的計劃無關吧。不不不，這樣不準確，應該說和你的計劃並不直接相關吧，你這麼做只是……”
“只是為了排除一切不穩定因素。”主宰的聲音裡不帶一絲感情，就像只是在描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人類文明對我造成干擾的可能性超過百分之九十七，必須第一時間予以排除，否則會對我的存在造成毀滅性打擊。”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烏鴉終於想通了。
人工智慧主宰被製造出來的原因不好說，但他的目的顯然只有一個，就是保護這個如今名為廢土的世界，讓廢土世界能夠在延續下去，最終重新恢復原本的興旺。
不是文明，文明其實有很強的自我修復能力，只要不滅絕就無所謂，千年萬年，總有重新發展起來的一天。
有所謂的生態，是物種，這些透過億萬年進化而形成的生命形態，才是一個世界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失去文明，世界還是那個世界，但失去了興旺的生命，那世界也就只能剩下一片荒蕪。
而主宰的所作所為，正是千方百計的儲存廢土世界的複雜生態，試圖讓廢土世界度過難關得以延續。
目的很正常，類似的東西其實各個世界都多少有所準備，烏鴉第一時間想起的，就是他曾經進去遊蕩過一圈的四葉星末日種子庫。雖然不像主宰的巢穴這樣誇張，但也相當壯觀了。所以說，有類似的種子庫並不值得驚訝。
值得驚訝的是程度和手段。
做到主宰這種地步，就已經不是簡單的未雨綢繆可以解釋的了，已經算是傾情投入了，再加上不計代價的冷酷手段，完全可以認為，主宰正極具針對性的全力準備。
準備什麼？當然是準備度過災難。災難或許不至於毀滅世界，否則準備這些毫無意義，但一定會毀滅絕大多數生物，而且災難之後環境的惡劣程度難料，因此主宰才準備的如此複雜。
“x，這種事居然有人相信？”雙方的交談雌豹很難完全理解，但有了玫瑰的低聲解釋，她還是勉強瞭解了現狀，也第一時間發出了驚呼。
太可笑了，這是她現在唯一的想法。
對世界末日的幻想，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人都曾經有過，但大多都只是無聊時的自娛自樂而已，很少有人相信世界末日會真正降臨。當然，還是有些過於悲觀的傢伙相信的，他們為了預防末日倒是花了不少功夫，建設安全的地堡，囤積了大量食物和武器。這些人雖然始終堅信自己的判斷，但在大多數人看來，他們的行為是很可笑的。
雌豹在笑，玫瑰在皺眉思索，而烏鴉……其實烏鴉原本也和兩人一樣，並不相信主宰的判斷，至少並不全信。
但此時他卻笑不出來。
不僅笑不出來，反而覺得渾身發涼，肌膚泛起一陣戰慄。
並非出自恐懼，而是極度震驚之後的興奮，就像在炎熱的盛夏把自己浸泡在清澈的泳池裡一樣，冰冷，卻又舒適，讓人捨不得離開。
因為烏鴉發現，主宰說不定才是正確的一方，他的擔心不一定是杞人憂天，而且也不一定是在孤軍奮戰。或許廢土世界只有主宰這樣認為，但是在其他世界，很可能也有人和他有相同的看法。
比如說，源能之都的組織。
烏鴉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個晚上，在血巷的小診所裡，醫生孫憫向他透露的模糊資訊，想起了那個神秘的組織。
雖然具體原因孫憫並未透露，甚至連她也未必有清楚的瞭解，但組織的努力方向她卻並未隱瞞。一個鬆散的組織，卻始終致力於把源能之都納入全盤掌控之中，看不到明確的利益，其中的每個成員也有自己的看法，卻抱有同樣的目的。
為了實現那個未知的目的，組織裡的控能者們情願違背所有同類的意願，甚至不惜與虎謀皮，和本土世界的軍方及政府合作，也要徹底控制源能之都的走向，按照他們的說法，只是為了七界之都的未來，不是源能之都，而是整個七界之都的未來。
表象不同，但是本質卻有著微妙的相似之處，同樣是不計後果，不惜代價，同樣是想要排除一切干擾，最關鍵的是，看似無關的兩件事明明橫跨了兩個不同世界，卻有一根白色的線條，把它們連線在了一起。
白色的百合。
“你相信他的判斷？”一看烏鴉的表情，玫瑰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你是認真的？”
“嗯，有點。”
“看來你手裡有我和小火不知道的情報。”玫瑰輕輕咬了咬嘴唇，“所以呢？”
“所以我有點相信了，具體的情報等回去再說。”烏鴉猶豫了片刻，朝玫瑰使了個眼色，這才對主宰說道，“十二年前，百合小姐第一次來，從你這裡得到了一些線索，隨即離開了這個世界，幾年後才再次返回，沒錯吧。”
“沒錯。”
“回來以後，她又和你交流過一次，隨後給玫瑰留下了留言，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沒錯吧。”
“是八年前。”
“呼”，玫瑰的呼吸突然變得粗重，但很快就強壓了下去。
“看來沒錯了。”烏鴉眯著眼睛道，“百合小姐掌握的那些線索，我們也想看。”
“不可以。”主宰的語氣斬釘截鐵，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呵……”烏鴉沒有詢問原因，反而露出了微笑，輕輕點頭道，“當然不可以，因為雖然我們的身份已明，但是……立場未明。你本身雖然沒有立場，只想讓廢土世界繼續存在下去，但是很顯然，你被百合小姐吸引，只要不有悖你的目標，你就站在百合小姐的立場上了，對吧。”
“你這樣說，就更不可以了。”主宰的電子語音此時讓人感覺格外刻板，“因為你顯然是知情者，肯定有自己的立場。”
“恰恰相反，我既不知情，也沒有立場。不過無所謂了，即便沒有線索，我們也會離開這個世界，過段時間再返回，呵，就和百合小姐當年做過的一樣。等到那個時候，立場這種東西也就該有了，你會改變決定的。”烏鴉一攤手，不在意的說道，“所以，百合小姐的留言在哪？你總不會連這個都隱瞞吧。”
“就在裡面。”
全息投影指了指滿是儀器的房間，順著他的指向走過去，看到一張小巧的u盤放在很明顯的位置，u盤下面還壓了一張有字跡的紙。
給死心眼的玫瑰。這行字後面畫著一張線條簡單的笑臉。
小藍不許動，否則我打你屁股。第二句結尾，則是一個吐著舌頭的調皮鬼臉。
“小藍是誰？”烏鴉看看穿著藍色連體制服的全息投影，一本正經的問道，“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很傻嗎？”
“我覺得烏鴉這個名字更傻，你們源能之都的生物顯然沒有命名方面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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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誇獎。”
烏鴉戳了戳玫瑰的胳膊，玫瑰深吸一口氣，拿起u盤插入了手腕上的個人終端裡。
人像出現在終端的螢幕上，那是白色的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