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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我最艱難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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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精神恍恍惚惚坐在火車上,心中還有那麼一點痛,但也可能是麻木了,也不太痛了,竟然睡著了。還做了夢,夢見我爬上了一座高高的山,突然雲煙頓起,一時看不清方向,迷了路。

我找啊找,忽見一白髮老者,坐在一塊石頭上,但背對著我。我向他大呼:“神仙救我,神仙救我!”他卻沒有任何反應。我想繞到他的前面,可我的腳就是不能動,我喊呀喊,他依然無任何動靜,最後我喊不動了,絕望了。他慢慢地轉過身來,才發現他眉毛鬍子全是白的,眼睛明亮,臉卻紅潤如桃,我有一種曾相識的感覺,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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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孩子,我不是神仙,世上也沒有神仙。就算有神仙,神仙也救不了你!你是誰,誰又是你?你迷失了自己,找到你自己!你自己才能救自己!”我說:“不,不,你就是神仙,你救我呀!”我撲了上去,抓住了他的手。夢醒了,我才發現我抓緊的是一個女列車員的手,趕忙放開。她驚奇地看著我,說:“到終點站了,快下車吧。你沒事吧!盡是夢話!”我才發現車相裡只有我一個人了,便馬上下了車。

這個城市,我第一次來,來幹什麼,我也不知道。天色黑下來了,我在外邊吃了點東西,走了一會,就又回到候車室,在一個位子上坐下來,迷迷糊糊地過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走出火車站,向小販買了份地圖,便開始在街上逛。我身上還有半仙借給我的3860元錢,這就是我現在的全部家當,必須馬上找到工作,才能生存下去。走啊走,到下午3:00,還沒找到人才市場。我在一個小吃攤上買了碗麵條,大口地吃起來,吃完又繼續走。

手機響了,我一看,是天嬌的,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她說:“唐哥,你在哪,我們見個面吧。”我說:“我在外面,有事,不方便。”她說:“唐哥,聽半仙說你出了點事,要我幫什麼忙嗎?”我說:“謝謝,不需要。”她說:“你到底在哪,要不晚上一起吃飯。”我說:“我在外地,以後再聯絡。好了,就這樣吧,我要辦事了。”便掛了電話。我又走了一段路,手機又響了,見是白雪的,她說:“唐哥,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我說:“不好意思,我沒時間。”她說:“不就出了點事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出來大家一起坐坐,開開心心的,不就沒事了嗎。”我說:“我在外地,等我回來後再聯絡。我要辦事了,就掛了。”我心裡想,朋友們,謝謝關心了,但我現在不想見你們。剛好看見前面有家聯通營業廳,我走了進去,買了張當地號碼卡,就把原來的電話號碼換了。

在街上走了一天,一無所獲,到了晚上,我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了。第三天,才找到一家人才市場,這裡人很多,擠得很,都是來找工作的。我轉了大半天,擠進擠出,投了10多份簡歷。

我走出人才市場,才覺得肚子餓了,找了家小吃店要了碗炒飯,吃完後掏錢結帳,發現上衣口袋空了,還被劃了條口子。我大吃一驚!連忙看另一邊的口袋,還好,身份證和錢還在,我數了數,剩下522元,也就是說,我裝在另一邊口袋裡的3000多元錢被偷走了。我結完帳,慌亂地走出小吃店。天啊,為什麼這麼捉弄我!屋漏又遭連陰雨,行船偏遇頂頭風!

後來幾天,我繼續在街上走走,又不斷地到人才市場去找工作,但毫無結果。一個外地人,年紀快40歲了,又沒特長,誰要呢!五天了,我還沒找到工作,我身上只有86元錢了,小旅店也住不起了,我感到了一種恐懼。

那天傍晚,我第一次走進了這座城市的一個公園,裡邊花草很好,人來人往。我也繞了一段時間,看見公園裡的長凳,我有了主意,就在這過夜了。

夜深了,遊人們都走了,公園裡安靜了下來。我坐在長凳上,看著天上的星星發呆。竟然想了一首詩:“月兒彎彎照九洲,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夫妻同羅賬,幾家流落在外頭。”我流淚了,連家都沒了,一個人孤單地流落在這個繁華的城市的公園裡。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卻又想開了。地當床,天當被,還有星星作伴。反正什麼都沒有了,就做個好夢吧,說不定還能象睡在街上的乞丐那樣夢見住在皇宮裡呢,也算一種慰藉!我睡著了,遺憾的是沒有夢,夜間5:00多時被冷醒了,就再也沒睡著。我在地上做了20多個府臥撐,身體才暖和了一點。

我在公園慢慢地走起來,天空暗下來了,什麼都看不清,可能就是所說的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後來又明亮起來了。漸漸地,有到公園來跑步的人了,公園也慢慢地熱鬧起來。熱鬧是別人的,我什麼也沒有!我走出公園,開始了新的一天。

又在街上游了一天,還是沒找到工作,身上的錢只有71元了。天又晚了,我走到了城郊的一座小橋上,口也渴了,見橋下的流水還算乾淨,就到下面去喝水。發現橋洞還好,就到裡面坐下來休息。反正也懶得動了,就在這湊合一晚上吧,還有水喝。睡到半夜,我夢見走到了雪地裡,腿凍得發抖,就突然醒了。

才發現我的腳竟泡在水裡,原來外面正下大雨,小河還漲水了。我手忙腳亂地從橋洞下爬了上來,用包裡的塑料袋把手機和錢等包好,就坐在橋墩上,任雨水往身上下。我張口怒叫:“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然而我的叫聲在風雨中是那麼微不足道,可能只有我自己聽得見。雨下吧,風吹吧,我這樣的人就活該如此,這是我應得的下場!我罵完自己,心裡反而輕鬆多了,沒有了悲傷,只有憤怒。我激勵自己:活下去,活下去,象狗一樣也要活下去,才對得起我所受的苦難!

雨不知下了多久,但還是停了。我脫下衣服,擰乾了水,又穿上。天也亮了,我大步向城裡走去。街上的一些路人,象看怪物一樣看我,我只管走自己的路,讓他們去偷笑吧。

太陽出來了,我來到一個公園裡,找了塊朝陽的地方,站著曬我那唯一的、萬不可脫的一身衣服。曬了幾個小時的太陽,衣服是曬乾了,頭卻有點痛。我買了2包解熱止痛散,到一家小吃店買了碗麵,吃完後,就著麵湯把藥吃下。然後繼續去找工作。

又轉了一天,工作沒找到。天晚了,又到那去過夜呢。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象個孤鬼野魂一樣。夜深了,實在走不動了,看見一座臨街大樓,也沒看清是做什麼的。我順著它側面繞過去,有一個後門,門前有一塊雨棚,也沒有燈光,我就在其下靠著柱子坐了下來,不久就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感覺眼睛不好過,朦朧醒來。一束強光照在我臉上,我用手捂住眼睛,爬起來。“你在這幹什麼?”我才發現兩個高大的保安站在我面前,惡恨恨地問。我忙說:“睡覺呀!”“還不快滾!”一個保安揮舞著手中的警棍就要打過來。我不顧一切地跑了出來,在街上狂奔了一段,回頭看他們沒追過來才慢了下來。“他奶奶的,老子又沒幹嘛壞事,為何如此對我?”我恨恨地在心裡罵道。唉,找個睡覺的地方就那麼難,我就一直沿著街走到了天亮!

我在街上又走了兩天,同樣沒找到工作,只好到公園去睡覺,頭天晚上可能是太累了,竟然一覺睡到天亮。

第二天晚上就不行了,根本睡不著。身上只有21元錢了,再找不到工作就快餓肚子了,難道我就餓死街頭嗎?看來明天只有孤注一擲了,不管什麼工作都做了,只要能吃飽肚子就行了。吃飽了不餓是最大的真理,有張床睡覺就是最大的享受!睡不著,我背誦起《孟子》中的名句:“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中,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

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背完後,我就想,莫非天將降大任於我了,我都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苦中作樂,也是一種精神勝利法,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也只能靠一種幻想支撐下去了!還是睡不著,我再背誦起魯迅先生的《希望》:“我只得由我來肉薄這空虛中的暗夜了。我放下了希望之盾,我聽到PetǒfiSándor的“希望”之歌:希望是甚麼?是娼妓:她對誰都蠱惑,將一切都獻給;待你犧牲了極多的寶貝——你的青春——她就棄掉你。

但是,可慘的人生!桀驁英勇如Petǒfi,也終於對了暗夜止步,回顧著茫茫的東方了。他說: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倘使我還得偷生在不明不暗的這“虛妄”中,我就還要尋求那逝去的悲涼漂渺的青春,但不妨在我的身外。因為身外的青春倘一消滅,我身中的遲暮也即凋零了。我只得由我來肉薄這空虛中的暗夜了,縱使尋不到身外的青春,也總得自己來一擲我身中的遲暮。但暗夜又在那裡呢?現在沒有星,沒有月光以至笑的渺茫和愛的翔舞;青年們很平安,而我的面前又竟至於並且沒有真的暗夜。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

背完後,我又想,但願我的人生也能來個物極必反,否極泰來: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相同!都這樣低谷了,還能不反轉嗎!

還是睡不著,我再背誦:

“主啊,請賜我沉靜,去承受我不能改變的事;請賜我勇氣,去改變我能改變的事;請賜我智慧,去判斷這二者的區別。”

看來還是西方的“主”管用,我終於睡著了,並且還夢到賣火柴的小女孩,我們都冷,就依偎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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