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航可不管陳海洋心中的糾結，一個半月後，拿到了細則的張起航，和大家聚在一起討論了一下，覺得這份細則沒為什麼問題了，隨即將這份細則傳真給了此前對這華騰集團這個汽車製造專案感興趣的地方政府。
與這份打分細則一起傳真給地方政府的，還有華騰工業集團專案招商會詳細說明，包括招商會的舉辦時間、地點以及現場活動等等……如果大家對這個招商會感興趣，馬上就可以透過傳真上留下的電話與華騰工業集團聯絡、確認，屆時華騰集團會發出正式的邀請函。
淄城。
韓軍再次仔細的看了一遍傳真上的內容，確認自己沒看錯、沒遺漏什麼內容之後，這才快步出門，來到自家領導的辦公室：“主任，您忙著呢？”
“小韓啊，”看到是韓軍，韓軍的直屬上司、同時也是淄城市政辦的主任趙大軍同志微微頷首：“有什麼事嗎？”
“主任嗎，是這麼個情況，”韓軍一邊說一邊將手中捏著的傳真紙遞給趙大軍：“華騰集團給咱們淄城發來了一份傳真，邀請咱們參加他們的招商會，您看……”
“哦？”
對於華騰集團之前鬧出來的動靜，趙大軍也聽說了一些，實話實說，對於華騰集團的這個舉動，他非但沒有惱火、不滿之類的情緒，反而還挺佩服的：當這麼多地市都想要引進華騰集團的這個專案，有那麼多的領導跟你打招呼、希望你將這個專案放在XX市，有那麼多以前的老同學、老朋友希望你照拂一下的時候，換了你處在張起航的位置，你會怎麼辦？你又能怎麼辦？
而張起航的做法，讓包括趙大軍在內的不少人都是眼前一亮：這件事還能這麼處理？
趙大軍甚至覺得張起航的這個操作模式給自己提供了一個思路：當自己在今後的工作當中遇到這種左右為難的情況的時候，是不是也可以學著用這麼一招，在絕對的公平公正下，面對最終的結果，誰又能些什麼？
不過那都是將來的事了，至於此刻，聽韓軍說華騰工業集團已經將招商會的檔案發過來了，趙大軍順勢接過傳真紙，一邊看一邊對韓軍說道：“小韓，你大致的給我介紹一下這個檔案的主要內容。”
“好，”韓軍應了一聲，說道：“依我看，這份檔案就算是跟各個地方政府通個氣，讓大家提前商量一下，看看等到了招商會的時候能夠拿出什麼樣的條件……對了，”
說到這，韓軍略略一頓，指著傳真當中的一段話對趙大軍說道：“在招商會上，華騰工業集團會向參加本次招商會的使用者提供此前那兩款車的樣車，供大家參觀、體驗，另外還會有一個驚喜給大家。”
樣車？
華騰集團甚至可以在招商會上提供樣車了？
順著韓軍手指的方向，果然，趙大軍在招商會的說明事項裡面看到了華騰集團可以提供展示樣車的文字，他的心裡頓時就激動了：聽說此前華騰集團向對他們這個專案感興趣的領導們展示過一個1:4的大比例油泥模型，可模型終究是模型，沒辦法與樣車相比，如果能夠有有一個樣車擺在那裡，可以親自看看、上去體驗一下，那就截然不同了，大家也能夠對華騰集團的這兩款車未來的市場表現有個更準確的判斷。
至於介紹當中提及的“驚喜”，趙大軍則壓根就沒當做一回事，下意識的覺得這個所謂的“驚喜”不過是華騰集團給大家準備了一點帶回來的禮品而已。
禮品嘛，普通人或許還挺期待，但到了趙大軍的層面，壓根就不會在乎……
倒是下面加粗加黑的“投標方式”吸引了趙大軍的注意，在這之前，不單單是淄城，所有對這個專案感興趣的地方領導，最擔心的就是華騰工業集團以“拍賣”的方式逼著大家不斷加價——當大家都看好這個專案的時候，別人加價了，你還能不加價？
現在謎底就要揭曉了，趙大軍的心裡居然有些緊張。
當他看到後面那句“本次招投標活動將以暗標方式進行，並且在活動結束後會將所有標的向活動參與放公示，以示公正”的時候，趙大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暗標？暗標好啊……
雖然他不明白張起航和華騰工業集團為什麼在明明清楚明標對他們更有利的情況下還是採用了暗標，但不管怎麼說，這對大家來說都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對於淄城這種優勢不明顯的地級市而言，成功的機率終歸是大了那麼幾分。
“好，挺好，”心情瞬間變的好了許多的趙大軍，面帶笑容的對韓軍說道：“小韓，檔案放我這吧，我再仔細看一下。”
韓軍點頭道：“好的，主任，您先忙，那我回去了。”
趙大軍擺擺手：“回去吧……”
韓軍走後，趙大軍再次仔細看了兩遍檔案，確定自己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這才拿起檔案快步出了辦公室——領導早就叮囑過他，華騰集團那邊有訊息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他……
………………………………
當淄城的領導仔細分析和研判華騰集團的這份招商檔案、同時討論著自己能夠給出什麼樣的條件的時候，張起航正在和陳海洋通話……
“小張，你們那個招商檔案我看了，有一點我不是很理解，按說採用明標拍賣的方式不是對你們更有利麼，怎麼你們偏偏用的暗標？”
張起航笑著道：“領導，你說的對，用明標對我們確實是更有利，不過我們之所以還是決定採用暗標的方式，是我們經過慎重討論後做出的決定。”
“哦？”陳海洋應了一聲，道：“說說你們的理由。”
聽到陳海洋的這個問題，張起航愣了一下：不是吧？你陳海洋好歹也是魯省國資辦的頭號大佬，專門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這個事？
猶豫了一下，張起航終究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主任，您不會就是專門為了這件事的吧？”
“怎麼？有問題？”
“沒沒沒，當然沒問題，”領導對這件事感興趣，這有問題嗎？當然沒問題，張起航連忙擺手，解釋道：“主任，在這之前，我們集團內部其實也就這次的招商會是採用明標還是暗標進行了好幾輪的討論，而最終之所以還是決定採用暗標的方式，主要還是因為，我們覺得我們必須考慮和體諒到地方的難處，而不是只考慮我們華騰集體能夠在這次的招投標活動當中撈取到儘可能大的好處。”
張起航的回答，讓陳海洋有些驚訝了，他忍不住道：“你說你們這麼做是為了體諒地方的好處？”
這話從你張起航的嘴裡說出來，怎麼讓人覺得那麼好笑呢。
陳海洋的心裡忍不住吐槽：如果你們真的體諒地方的難處，那乾脆別搞這個招商會啊。
當然，吐槽歸吐槽，陳海洋的心裡其實也明白，當這件事鬧的這麼大之後，採用這種公開招標的方式來為這個專案找個“婆家”，幾乎是大家唯一能夠接受的、也是在事後大家都沒有意見的辦法了。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是，領導，我知道這聽上去可能讓您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我們心裡確實就是這麼想的，”張起航應了一聲，不等陳海洋問起就主動解釋道：“是這麼回事，在和大家的討論中，我和同志們都覺得，對於我們華騰集團而言，採用明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在一個類似拍賣會的場合，可以實現我們利益的最大化，拿到最好的投資條件，我們甚至於可以一分錢不出就獲得一個價值數個億的工廠、獲得大量的稅收減免以及各種方式的補貼……我們之所以沒有這麼做，是因為我們華騰集團終究是國企！”
我們華騰集團終究是國企？！
聽到張起航這話，陳海洋的心中猛然劇烈的震動，眼神中也是複雜難明。
張起航可不知道這會兒陳海洋的心裡已經翻湧的厲害，他自顧自的接著說道：“作為一家企業，我們當然要追求利潤，要不然怎麼養活手底下這幾萬名幹部職工？但在只求利潤的同時，我們也要追求與地方的雙贏。
我們這個專案給地方上帶來了大量的稅收、對落戶地的經濟起到了巨大的拉動和帶動作用，這些都沒錯，但如果我們這個專案直接將落戶地好幾年的血都給吸乾了，這個地方的政府在未來的幾年時間裡想要做點什麼都不方便，那麼我們這個專案也就失去了初衷，我們集團也就不配再叫國企。
所以，在經過反覆討論之後，最終我們還是決定採用暗標的方式，讓地方上在儘可能支援我們這個專案的同時，也避免因為我們這個專案而傷筋動骨。”
有些話張起航並沒有跟陳海洋說明白，他當初之所以能夠說服大家接受“暗標”這種方式，是用了另外一個理由，當時他是這麼對集團的其他管理者們說的：“同志們，我明白大家的心思，這種讓地方上不得不掏空每一個銅板來支援咱們的機會可不多，如果可以，我也願意採用明標，但我必須提醒大家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別人每在咱們身上花一塊錢，目的都是希望咱們給他們賺來10塊、100塊……
這也是這些地方政府的領導給咱們開出了一個又一個讓無數民企羨慕的流口水的條件的原因，可這麼一來問題也來了，如果咱們用明標的方式逼著這些地方的領導掏空他們的錢包來吸引我們這個專案落地，當這個專案落地之後，你猜他們會怎麼做才會覺得不虧、才能覺得自己賺到了？”
在張起航說完之後，馮國慶老爺子幽幽的神補刀：“就說這幾年社會上那些跑運輸的個體戶吧，他們好不容易貸款買了輛車，為了儘快回本，那車用的是真狠啊，不但超載，而且幾乎就是人停車不停的跑，一年下來跑個二三十萬公里那都是常事。”
張起航和馮國慶這倆人的話一說完，當時偌大的會議室頓時就陷入了沉默。
大家這才冷靜下來，想到如果華騰集團現在將這些地方宰的太狠了，這些地方政府可不就得像張總和馮書記說的那樣麼，一定要讓自己之前的投資儘快回本、然後想辦法多賺回來，甚至於如果華騰集團這邊有什麼不滿意的，人家還不樂意呢，到時候來一句“當初我們可是給了你們什麼什麼優惠，你們現在就是這個態度？”給懟回來。
相反，如果這次的招商會是採用暗標的方式，華騰集團這邊撈到的好處固然可能會少一些，但地方上拿出來的利益少，將來如果雙方有什麼分歧、糾紛，跟華騰集團吵架的時候，腰桿子自然也就沒有那麼硬……
不過這些就沒有必要和陳海洋說了。
不知道這些內情的陳海洋，還以為當真是張起航的覺悟高尚，心中大為感動，心中激盪的他大聲道：“說得好！
小張啊，我沒看錯你！
領導們也沒有看錯你！
就衝著你這番話，就說明組織將華騰集團交給你來管理，是合適的、正確的！
此前還有些同志說你太年輕，可就衝著你這番有擔當、有責任感的話，我看以後誰還敢亂嚼舌頭？！”
按說以陳海洋今時今日所處的地方，他不應該這麼激動的，這不像是陳海洋這麼高階別的領導幹部應該有的反應，甚至可以說是失態了。
而造成陳海洋忽然間失態的原因則是多方面的：首先是他的年紀，陳海洋現在也已經是一名50多歲的老同志了，眼看著這些年一些不好的風氣逐漸的蔓延，他心裡其實是有些失望、有些不滿意的，但失望歸失望、不滿意歸不滿意，他更明白這是大勢所趨，自己想攔也攔不住。
就在這個時候，張起航出現了。
看到這麼一個有戰略眼光、有擔當、有責任感、同時能力還極其出色的年輕人，陳海洋心裡頭一下子就覺得有了希望：雖然確實是有一些蝲蝲蛄在叫，但只要還有張起航這樣的年輕人，我們的事業就不會跨！
再想到想到那些平日裡沒少因為張起航的年齡而唧唧歪歪、實則完全是眼紅張起航每年在華騰集團的分紅的傢伙，陳海洋在恨不得抽這些傢伙兩個耳光的同時，也不無鄙夷：就你們這些整天裡琢磨些蠅營狗苟的東西的傢伙，也配和人家張起航同志爭？！
他決定了，回頭在向領導彙報的時候，一定要將張起航的這番心態濃墨重彩的表達一番，並且給張起航爭取一個破格提拔的機會：這樣的好同志都不破格提拔，那還提拔什麼樣的同志？——是的，陳海洋之所以給張起航打這個電話，其實是來自於省裡的領導的授意。
在知道了華騰集團的這次招商會居然採用明標的方式之後，領導也好奇啊：以張起航這個小同志的聰明程度，他不會看不明白採用明標的方式對他們華騰集團最有利，那麼問題來了，既然如此，張起航為什麼還是採用了暗標？
這也才有了陳海洋的這通電話。
張起航也沒想到陳海洋的情緒一下子怎麼就變得這麼激烈，不過大家都知道，在這個時候其實有個標準回答，那就是：“領導您太過獎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倒是陳海洋，情緒的自我控制和調節能力非同一般，這會兒已經冷靜了下來，聽張起航這麼說，他沉聲道：“沒有什麼應不應該，小張，你能有這樣的覺悟，這很好，非常好，我希望你在今後的工作當中將這份覺悟保持下去，牢記著你不但是一名國企的管理者，更要牢記著自己的的使命，牢記著自己是一名光榮的黨員。”
雖然有些不太明白陳海洋為什麼忽然這麼說，但只要腦子不是缺了根筋的，都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怎麼辦，張起航自然也不例外，他當即大聲道：“是，請領導您放心，我一定會牢記您的叮囑，時時刻刻牢記著我是一名光榮的黨員，踐行使命，不給黨徽抹黑。”
“很好，非常好……”
………………………………
聽了陳海洋的彙報，唐長浩同志不禁動容，有些驚訝的道：“這個小張，他真的是這麼說的？”
是的，讓陳海洋向張起航打聽他們華騰集團這次的招商會為什麼採用“暗標”的領導，不是別人，正是唐長浩同志。
而陳海洋同志在結束了和張起航的通話之後，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親自面見唐長浩同志、向唐長浩同志彙報這件事——他是知道的，唐長浩同志與哈工大汽車工程學院的趙明新副院長當年可是一個寢室的同班同學，而趙明新同志還是張起航的博士生導師，因著這層關係，其實唐長浩同志對張起航的成長一直都很關注。
——————————————
PS：謝謝諸位兄弟們的月票支援，太感動了，千年無以為報，明天試試看能不能搞6000吧，沒什麼能給大家做的，也唯有如此感謝諸位兄弟的支援和抬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