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先上去吧，我去停車。”
“車棚黑，你自己小心點啊。”
衛妤囑咐了聲，提著滿手的菜先上去了，衛逸停好了車，也大步跟了上去。
他們家樓層不高，就在三樓，衛逸幾個大步就躥上來了，爬到一半，竟聽到樓上傳來衛妤的驚呼！
“外公？！你怎麼會在這！？”
衛逸眉頭一軒，一個健步躥了上來，果然，此時他們的門前正站著一個看起來挺正經的老人。
這個老人兩鬢已經花白了，不過身子骨還是相當硬朗。他長相英氣，線條分明，可以看出年輕時也是個俊朗不凡的主。
他便是衛家姐弟的外公趙政，衛逸口中的“那個人”。
外公看見衛妤，心情大好：“妤兒，外公不請自來，你不會怪我吧。”
“怎麼會，您來怎麼都不說一聲呢！我也好去接您啊！您等多久了？”衛妤埋怨道，她連忙掏出鑰匙，招呼趙政進去。
“哼，你來幹什麼！”衛逸從衛妤身後冒了出來，冷聲道。
趙政一見衛逸，也立馬收起了笑容，重重地哼了聲：“要你管！”
說罷他睬也不睬衛逸，徑直跟著衛妤進了屋。
這個人突然跑到這裡是想幹嘛？！衛逸的臉頓時沉了下來，不管怎麼說，他來總沒有好事！
是的，總沒有好事，八字不合的兩個人一來就較上勁了。
“喂！別動我的尖叫！這是功能飲料啊，你想嗝屁嗎！”
“等等！這是我的拖鞋！你穿這個！”
“誒！別亂翻我的東西，你去那邊坐，去去！”
“氣死我了，姐，我回房間了！”
只聽“砰”的一聲，衛逸重重地把門甩上。
趙政臉色氣得鐵青，坐在沙發上呼呼地直喘氣。衛妤倒了杯茶過來，坐在他身邊柔聲安慰道：“您就別跟小逸一般見識了，他就這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趙政接過杯子喝了幾口，長長一嘆：“唉，還是你懂事。”
衛妤看了眼衛逸的房間，也是嘆了口氣。
三年前父母出意外，外公因為對老爸的怨恨，竟是怎麼都不肯出席兩人的喪禮，更別說來主持善後事了。
那時候他們姐弟倆真的算是無依無靠，兩人將父母的積蓄拿了出來，左支右拙，在一些遠得衛妤都叫不上名字的親戚的幫助下，才勉強辦了場體面的葬禮。
父母新喪，又要強忍著悲痛操弄後事，那一段時間衛妤和衛逸的精神壓抑得都快要崩潰了，這也是衛逸對他這個外公懷有強烈敵意的原因，他覺得這個外公鐵石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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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衛妤以前也怨恨過趙政，不過隨著年齡的長大，再加上她現在的親人也已經沒幾個了，趙政對她還是挺疼愛的，於是漸漸地，她也放下了這些。
“外公，你怎麼這麼突然的就來了，也不說一聲，你看，我這一點準備都沒有。”
趙政哈哈一笑：“我是來接你去北京的！昨晚打完電話我就坐不住了！”
“什麼？！”衛妤悚然一驚，“可我還沒答應啊！”
趙政不以為然：“有什麼好猶豫的，你難道不想上中音嗎？”
“可是…這太趕了吧…”
趙政重重地哼了一聲，不悅地道：“那小子不是很硬氣嗎？怎麼，還要拖累你一輩子嗎？！”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的聲音有點大。貼在房門後的衛逸聽得一清二楚。
這老頭絕逼是故意的！！
衛逸耐著火氣還想再聽下去，可是轉念一想，現在不是跟這傢伙慪氣的時候。
他心裡也是希望衛妤去北京的，至少在這個立場上，他和趙政有共識…
罷了，咱就丟這一回人吧…
想到在，衛逸推開門大步走了出來，惹得客廳裡的兩人俱是微微一愣。
衛逸冷眼看著趙政，越發覺得這張老臉上的譏笑之色扎眼。
算了，勸姐姐去北京要緊，跟他較勁只會減少壽命和增加皺紋…
衛逸先在趙政的對面坐了下來，卻是一句話也不說，他一臉戲謔地看著趙政，那眼神好像在說：您老倒是繼續啊！
衛逸的反應有些出乎趙政的意料，他現在反而不知道怎麼接下去了。
許是為了提醒趙政別忘了詞，又或許是打定主意要他一路走到黑，只聽衛逸冷冷道：“你說到我很硬氣，會拖累我姐。好了，你繼續說吧，我都聽著。”
趙政尷尬地咳了咳，心中嘆道：這性格跟他爸簡直一模一樣。
不過勸說大業不可荒廢，趙政只得硬著頭皮道：“這小子也不小了，成天把你綁在身邊這算什麼？你能養他一輩子嗎？你應該為你自己打算打算。”
衛逸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一副冷冷的表情，好像趙政嘴裡的那小子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衛妤擔憂地看了衛逸一眼，示意趙政別再說了，這種事，最好還是別在他面前談。
“他要真當你是姐姐，就應該支援你！”趙政站了起來，兩指駢起對著衛逸道，“他有手有腳，還怕養不活自己嗎？你在他這個年紀早當家了吧！”
他本來還想說如果你不放心，我也可以每個月寄點錢回來，反正是用你的名義。不過一見衛逸那張毫無溫度的臉，這種話他卻是打死都不會說出口了。
衛逸依舊是一副“你的嘴炮功力就這樣了麼？再加把勁啊歐雞醬！”的表情，趙政不禁在心裡嘀咕，這小子的臉皮什麼時候這麼厚了？這麼說他，連個反應都沒有。
衛妤還是一聲不吭，她坐在沙發上，心頭卻是一團亂麻。她知道外公說的道理，可是真要她離開衛逸，她卻是真的捨不得。
趙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指著衛妤道：“你這樣是害了他你知道嗎！十六歲還不能自己生活，還算我趙家的種嗎？！”
“是衛家。”衛逸不慍不火地插了句嘴，臉上一點波瀾都沒有。
趙政一窒，顯然被噎得不輕。他瞪了衛逸一眼，不耐煩地對衛妤道：“你自己看著辦吧！”說罷，他一屁股坐了下來，一臉的怫然不悅。
他就是覺得衛妤不乾脆，自己才大老遠從北京趕來的，結果到了這裡，衛妤還是這副拖泥帶水的模樣。
“說完了？”衛逸戲謔地勾了勾嘴角，這表情賤得連多活了幾十年的趙政都自認模仿不來。
見大家都沒話說，衛逸霍然站了起來，衛妤聞聲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
姐姐的眼角是溼的，在她的瞳仁中，衛逸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是那麼的高大。
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照顧好自己！你可以去追逐你未竟的理想！不要顧及我！
看著衛妤的臉，衛逸的眼光柔和了下來，他頓了頓，將喉中的哽咽壓了下去，用儘量平靜地聲音道：“聽他的…去北京吧…”
“我會自己打工，我會照顧好我自己，我還有我的孤兒補助，低保還有獎學金助學金，這些錢想來應該夠我吃飯了。”
也許是想增加些說服力，他又追加了句：“我也可以去參加籃球隊，那裡也有補助可以領。”
衛妤聞言一怔，籃球隊？小逸想去參加籃球隊？怎麼沒聽他提起過？
“我就臨時想到的。”衛逸明白衛妤眼中的詫異，有點尷尬地摸了摸頭。
趙政的嘲諷適時地響了起來：“敢情人家還不一定要你啊？”
不過他馬上就閉嘴了，他差點忘了自己現在跟衛逸是同一個陣營。
衛逸瞪了一眼身邊的某個大齡豬隊友，也沒反駁，他的眼睛牢牢地注視著衛妤，就等著她做決定。
開學初轉學是最好的時間，他不想再耽誤姐姐了。
籃球隊有補助的事衛妤是知道的，那是國家專項基金和姚基金的扶貧計劃和文體推廣計劃，雖然錢不多，一個月只有兩百，不過加上衛逸的其他收入，倒是的確夠生活了。
衛逸歷來節省，他一個高中生，一個月加上吃飯也花不到一千塊錢，孤兒補助一個月就有三百了，加上籃球隊兩百的補助，這已經一半了。
衛逸還有低保，學校也會給助學金，一個月也有一百多，他如果讀書能保持下去的話，獎學金也會有，一年有兩千塊，平均一個月也有將近兩百塊。
當然，衛妤也會給他寄錢，加上他如果去兼職，養活自己肯定是沒問題的。
只是衛妤若不在，衛逸就算能餵飽自己，可是他會按時增減衣服嗎？他會按時吃飯嗎？他會按正常的規律休息嗎？他的學業會不會荒廢？他會不會學壞了？他要是受傷了怎麼辦？感冒了怎麼辦？
這種念頭一直縈繞在衛妤腦海裡，說實話，要離開相依為命這麼多年的弟弟，她是萬分的捨不得和滿滿的不放心。
對於衛逸，衛妤可以說是最瞭解他的人，衛逸的性格有些倔強，基本上屬於你好他也好，你橫他也橫的型別。而且表面上話不太多，但心底裡心思主見卻不少，對於怎麼和朋友相處一直都很薄弱，也正因為這點，衛逸的朋友不多，衛妤才會更擔心他。
“你…你就不能也去北京嗎？”衛妤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懇求，如果衛逸能去北京，那是皆大歡喜的局面。
衛逸看了趙政一眼，緩緩搖頭道：“不可能的，你早就知道不可能的。”
沉默…衛妤沉默了…趙政和衛逸也不敢說話，客廳中以一種異樣的氣氛沉默了下來。
他們知道，這是衛妤做抉擇的關鍵。
衛妤紅著眼，再也抑制不住眼眶的淚水，她用手遮住了臉，眼淚卻從指縫裡漫了出來，糊了她一臉。
衛逸貼心地靠了過去，衛妤抱著弟弟，哭得歇斯底里，她的手揪著衛逸的衣服，白皙的手背都站起了青筋。
衛逸拍著她的背，眼淚也被姐姐嗚咽的哭聲給催了出來，要說捨不得，衛逸才是最捨不得的人，衛妤如果離開了，他就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許是哭累了，衛妤漸漸平靜了下來，她挨著衛逸，身體還本能地一顫一顫的，這是哭得太狠了。
突然，衛妤用沙啞地聲音問道：“小逸…你有把握進籃球隊嗎？”
衛逸搖了搖頭，他只會拍球，不會打球。
衛妤彷彿根本不在乎他的搖頭，自顧自地道：“如果你能進籃球隊…姐姐就答應你…”
衛妤感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擠出這句話，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她又開始哽咽了…
她明白，這話說出口，她已經妥協一半了，哪怕衛逸最終進不了籃球隊，她也總有一天會被說服去北京。
因為她動搖了。
她對籃球隊很瞭解，去籃球隊，至少衛逸不會學壞，至少他沒可能會賴床，至少有那麼多的夥伴陪著，他不會孤單，至少還有亦良在，以他的性格，他也會照顧他。
衛逸不傻，他多少能猜到衛妤的心思，他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好…我答應你…我一定進籃球隊…”衛逸拍著姐姐地背，像是用哄小孩的語氣，柔和地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