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燈光下，深色的籃球緩緩劃過天際…
“噔！”
沉悶的碰撞彷彿徑直磕在了陸寧的心上，將他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信心，再次擊得支離破碎…
高宏威一把摘下了這個飛得有點遠的籃板，大手一甩，直接長傳到了還猶未回場的左鳴手裡！
“糟了！”
在蘇涵平的驚呼聲中，左鳴輕鬆地頂著衛逸，打進了這一球！
4-6，分差拉開到七分了！
…
南京，奧體中心體育館，這個擁有一萬三千個的觀眾席的專業體育館無疑彰顯了南京作為長三角經濟重鎮的底蘊和氣勢。
其實南京還有一個兩萬座的大型體育館，在青奧體育公園，可以承辦包括籃球在內的多種大型活動，如果哪天CBA能發展到像NBA那樣紅火的地步，那麼江蘇男籃的主場必然是它。
此時的奧體中心體育館中幾乎坐滿了觀眾，仔細分辨，會發現這裡面絕大多數都是來自各個學校的高中生，他們揮舞著彩棒，賣力地為主隊加油。
場中廝殺的兩隊，一隊是黑色隊服的南京九中，另一隊則是白色隊服的南京寧海中學。
與雲和一樣，今天也是江蘇賽區南京預選賽的決賽，然而和雲和不同的是，南京擁有兩個出線名額，故而今天的決賽，兩方只是意氣之爭，而非生死之戰。
趁著中場休息，汗水淋漓的羅鴻輝一邊擦著臉，一邊撥動了一長串號碼。
“你說啟光的跑轟被破了？”聽到手機那頭的敘述，羅鴻輝顯然有些吃驚。
對面的環境貌似有些嘈雜，時不時地還會掀起一陣熱烈的歡呼，不過羅鴻輝還是能勉強聽清對方的話…
“嗯，二中拿左鳴和一個挺會跑的小個子去截啟光的控衛，跑轟從源頭被掐斷了。”
羅鴻輝笑道：“你不要騙我，如果跑轟因為一個控衛就會被輕易地掐掉，那就不叫跑轟了，沒有控衛還有陸寧啊，那家夥在幹什麼？”
“老羅，今天的陸寧有點不一樣，說真的，我從來沒見過他手感這麼差的時候，現在大概已經八投一中了吧…”
羅鴻輝埋頭整理護腕的動作不由停住了，他怔愣了一會兒，才道：“投丟後他揮了幾次拳？”
他知道，陸寧氣惱的時候，會有揮拳發洩不甘的習慣，這是他們同在省青和國青時知道的。
那人回憶了一下：“好像三次了…”
“三次了…”羅鴻輝喃了喃，沉默了片刻後，他又道，“…那好，先這樣吧，等有空了我再聯絡你。”
剛放下電話，一瓶飲料便遞到了他的眼前，羅鴻輝抬頭，只見張安琪正漾著瑩瑩的笑臉，溫柔地看著他。
“謝謝…”他接過飲料，仰起頭喝了起來…
聽到謝謝兩個字，張安琪的眼神一黯，默默咬住了下唇，她就這麼呆站著，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
自從那天早上被郭雪嬈橫插一腳後，鴻輝對自己的態度就變了…雖然他還是對自己很好，但似乎，好的太客氣了些。
這種生分，就像一根根針一樣，扎得張安琪的心，鮮血淋漓…
他，好像離她越來越遠了…
…
“噔…”
“唉…”又是一聲打鐵之後，東看臺不由齊齊地嘆息了一聲…
第三節開局到現在5分鐘，啟光非但沒能把比分縮小，還進一步拉到了54比4的1分…
被蘇涵平寄予厚望的陸寧第三節四中一，這還是高宏威和陳霖實內虛外放他投的結果。關鍵時刻還是孟亦良挺身而出，連得四分，這才止住了崩盤的勢頭…
決賽上出現如此巨大的分差，顯然無法讓觀眾們滿意…
原本彩旗飄揚盡顯歡騰的東看臺，此時一片鴉雀無聲旗偃鼓息，看到主隊面臨這樣艱難的局面，啟光的同學們一個個意志消沉，更有傷感的女生，竟嚶嚶哭出了聲來。
“今天的啟光是怎麼了，跟上一場簡直判若兩人啊，連二十一中都可以和二中打得那麼膠著，打敗了僑中的啟光怎麼會突然差那麼多了！”
“感覺現在的啟光只有四個人在打球，陸寧突然啞火了…”
“唉，看來勝負已分咯。”
聽到鄰近的明顯是別校同學的交談聲，姬雪璃將眼中的柔弱和擔憂飛快一斂，寒著臉轉過頭去，對著斜後座斬釘截鐵地道：“啟光！絕對不會輸！”
那兩個人見是一個穿著啟光校服、漂亮得不像話的少女在反駁自己，哪裡還會生氣，反而紅著臉訥訥不能語。
凝兒郭雪嬈等人聞言也不由轉過了頭來，只一眼，便將那兩個人的臉鬧得更紅了…
“好、好多女神啊！”
…
“噔！”
李靖峰憋紅著臉，拼盡了全力這才勉強防下了陳霖的這記背身單打，孟亦良搶下籃板，直接帶球快下。
文博得了教練不顧體力也要限制孟亦良的命令，自然是竭盡全力地進行阻撓。啟光中只有衛逸才有運球不會降速的本事，有球的孟亦良速度受限，根本避不開文博的貼防。
在對方的貼身盯防下將球運到前場，這對於高中生來說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許多控球精湛的控衛都會頻繁失誤，更遑論像孟亦良這種精於短程突破的小前鋒…
他雖然帶球很不錯，但他對面的文博怎麼說也是雲和數一數二的小前鋒，沒有辦法，他只好又將球送到了陸寧的手裡。
面對著早已不管不顧大步回到禁區的高宏威和陳霖二人，陸寧猶豫了…
汗水沿著他俊朗的臉頰一滴滴地滑落，咚咚的拍球聲，一如他的心跳一樣，劇烈跳動著…
手觸控著籃球略微粗糙的表皮，第一次，他感覺自己本該非常熟悉的籃球，竟變得如此的陌生…
同樣陌生的，還有這片亮堂得有些晃眼的球場，四周無聲注視的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的溫度…
一如，兩年前的那場比賽…
他的腦海中不禁又浮現起了那張宜嗔宜喜的絕美面容，她彎彎的笑眼，親暱且依賴的眼神，款款而深情的微笑，以及…那猝不及防的後退…
…
“嗶——”
“啟光暫停！”
思緒如潮水般倒湧回去，陸寧茫然地抬起頭，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在球場上走神了！
“陸寧…”孟亦良的手輕輕擱在他的肩膀上，擔心地喚了一聲…
陸寧抬手擦了把臉上的汗水，苦笑著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蘇涵平同樣面含憂色地看了陸寧一眼，不過他沒有說什麼，時間有限，他現在直奔主題。
“主力全部下場，換第二陣上，周寒控制籃板，不用擔心，高宏威的彈跳遠不如你，盡全力去打，雖然他們…”
蘇涵平的話陸寧只聽了一句，腦中便瞬間轟隆開了！
主力全部下場…
全部下場…
他痛苦地攥緊了拳頭，身形不由顫抖了起來…
他知道，啟光是沒有換人主動權的，拿傳統陣地戰風格的替補陣容去對抗二中的主力，分差只會越來越大。
但因為他的表現，蘇教練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是他，打亂了球隊的部署…
是他，讓大家站在了懸崖邊上…
是他，辜負了所有人的期待…
是他，親手埋葬了全隊一起定下的夢想…
淚水，混著汗珠微不可查地滾了下來…
他低著頭，一言不發地向球員通道走去。
“阿寧…你去哪？”孟亦良急聲道。
停住腳步…他頓了頓，才輕聲道：“我靜一會兒…”
說完，他再次邁開疲憊的腳步，只留給隊友們一個落寞的背影…
“讓他安靜一會兒也好…”蘇涵平嘆了一口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連忙振作精神，繼續安排起了戰術。
“周寒，你的籃板非常重要，只要籃板有保證，我們就能穩住比分。也先，你的目標只有一個——狠狠地頂住陳霖，不要怕消耗體力，他比你累多了！同樣，文博的體力也不多，刑名的體格並不差，就採用貼身盯防，不要讓他拿到球，他要是拿到球，你很難防住他。”蘇涵平一個個叮囑過去，又道：“對方的林煒突破能力並不強，所以竇冰你要配合柯林對左鳴進行夾擊，如果對方換下林煒派上嚴軍鴻，那也是以包夾左鳴為主！明白了嗎？”
“明白了！”周寒王也先等人赤紅著雙目，嘶聲喊道。
他們坐在替補席上眼睜睜地看著分差越拉越大，早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
“大家…拜託了…”上場在即，孟亦良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只說出了這麼一句…
周寒撓了撓頭，剛想哈哈玩笑兩句一筆帶過這麼煽情的時刻，然而葉柏名的一句話又讓他將沒心沒肺的笑聲咽了回去…
“拜託了…”
始終一言不發的葉柏名顫抖著身體，緊緊地握著拳頭，此時的他臉上再無平日裡的冷峻與漠然，微紅的眼中，只有滿滿的自責和不甘，在微微閃動…
看著隊長強抑著苦澀的笑臉，一眾替補們沉默了，老王紅著眼睛，張開雙臂和孟亦良緊緊地擁抱了一下，今年是他們最後一年的聯賽，作為唯一和他並肩了三年的隊友，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隊長此時對於勝利的渴望。
這一刻，他們感受到了肩上沉甸甸的重擔…
“上場！！”周寒虎目微茫閃動，連忙背過了身去，他最是受不得這種賺人眼淚的氛圍，若被他道上的兄弟看到了，他這雲和扛把子，臉上哪裡還有光！？
“上場！”刑名也是一聲大喝，憋紅著臉往場上走去！
老王，竇冰和柯林朝隊友們重重地點了點頭，緊接著也昂首跨上了球場！
“嘶，啟光居然又來了個五上五下，他們這是要放棄了嗎？”
“拿替補去和二中主力打，他們的教練不會腦子秀逗了吧！”
“沒希望了，我們贏不了了…”
沒有掌聲，沒有歡呼，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眼神中，啟光平日裡最愛鬧，最不可靠的一群人上場了。
猛虎薔薇王模範，精分美顏柯主播，黑道頭目周嗜賭，落魄貴族刑戒日，身長九尺竇毒舌…
兩個“人設慘”，三個“黃賭毒”，啟光的壞孩子軍團，帶著隊友們的殷殷期望，帶著肩上的巍巍重任，毅然踏上了球場。
“米那（大家）！！加油啊！！”
“加油！！”
李靖峰和衛逸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五人虎軀一震，頭顱不禁抬得更高了！
“二中！來吧！”
“喝！！”
…
“哦？他們士氣很足嘛！”高宏威捏著下巴戲謔地笑道，他原本以為今天的比賽會是一場如火如荼的大戰，但沒想到才第三節，他們就確立了1分的優勢。
左鳴定定地看著啟光的替補們，提醒道：“哀兵必勝，不要大意了！”
一聲哨響，比賽繼續進行，竇冰控著球，直接將其吊進了內線，周寒拿球，環顧四周，隊友們皆是自顧不暇，只好單打了起來。
他身形高大，但身後的高宏威還比他高了兩釐米，兩個長身巨人堅持在底線，背身單打的碰撞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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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兒，你怎麼了？”沈夢妃見程希靈白皙的手緊貼在胸口，臉上寫滿了緊張，不由詫異地問道。
“啊？呃…我在想他們撞得都不疼嗎…”程希靈的臉上有些慌亂。
不過沈夢妃也沒在意，而是笑道：“聽別人說周老大是練散打的，怎麼樣都不會吃虧的吧。”
“嗯…但願如此吧…”程希靈又把擔心地目光投到了周寒的身上…
也許是有美人加持的緣故，周寒竟越戰越勇，生生地擠進了籃下，反手勾籃，可惜，用力過大了一些，球沒進。
“防守！”
“吼！”
左鳴持球推進，柯林貼在他的身側不停地干擾，因為是替補對主力的緣故，體力充沛的柯林自然會採取全場緊逼的方式，以消耗左鳴的體力。
鄭綦的眉頭蹙了起來，理智告訴他，他現在應該將主力換下來，養精蓄銳以壓制對方的主力，但他也不願意放棄能血虐對方替補的機會，這讓他有點為難。
“罷了，再等兩個回合吧…”鄭綦在心裡道。
面對柯林和竇冰的包夾，左鳴也不勉強，直接把球送到了文博手裡。
“休想過去！”刑名瞪圓了眼睛，全神貫注地警惕著文博的動作。
對於這個幾乎沒什麼印象的人，文博並沒有放在心上，他今天也和李靖峰一樣，遇到了孟亦良這個大boss，憋了一肚子的火沒處撒，現在終於能夠發洩發洩了。
他穩穩地控著球來回鐘擺似地撥動著，突然縱身一突，竟直直地從右邊衝了進去。
如此明目張膽的突破簡直是對吾王的無視！
刑名怒髮衝冠，拔起健壯的小腿便奮不顧身地貼了過去，兩相接觸，他虯起的肌肉青筋暴起，兩條臂膀血紅得猙獰非常。
文博被他一擋，衝勢居然被他生生抵了下來，他不由詫異地看了刑名一眼，好像在重新認識他一樣。
這種死不惜命的防守，讓文博最終選擇把球傳了出去。
陳霖甫一接球，王也先便身勢一沉，頓時紮下了兩隻腳跟，他如一株擎天巨木，遮天蔽日地矗立在籃下，等待著另一個巨人的撞擊。
“轟！”
骨骼相撞的聲音激起了兩人心底最原始的野性，高強度的衝擊之間，最狂野純粹的暴力對抗令人血脈賁張。
陳霖和王也先俱是漲紅了臉，鎖骨處，大臂上，密麻如蛛網的青色血脈根根暴起，磅礴的巨力在方寸之間針鋒相對。
眼見著時間一點點的流失，陳霖沒有辦法，又將球吊到了外線。
在竇冰嚴密的防守下，林煒只能強行出手。
“吭！”籃球高高地飛了起來…
高宏威微曲著身子卡在籃下隨時準備跳起，他目測著籃球下落的高度，下肢開始蓄力。
“這球！啟光的！！”
一聲爆喝，一個人影率先跳了起來，高宏威驚訝地張著嘴巴，心中的駭然無以復加。
“不可能的，這麼早就跳起來，抓不下來的！”
然而周寒的手只是在球底輕輕一點，身體便直直地墜了下去，但就是這一點，讓籃球偏離了軌跡，也讓高宏威的卡位成了無用功。
周寒落地後腳步不停，疾行兩步後又直直地跳了起來，終於一把攬下了這個球！
“耶！！！”沉寂了許久的東看臺頓時歡聲雷動，就連靦腆的程希靈也激動得尖叫出聲。
“準備上場吧…”鄭綦一臉遺憾地闔上了眼睛，對身後的替補們道。他沒有想到啟光的替補們居然會這麼頑強，果然是哀兵必勝嗎？
很快，側重防守而進攻不足的替補陣容還是沒能打進一球，陳霖搶下籃板後，二中的暫停叫響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