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過了許久才意識到這一點,然後停下了手。
而他旁邊,那匹被大蟲重傷的灰狼依舊咬著大蟲的脖子,它眼裡仍然充斥著警戒,可它卻再沒有力氣挪開它的嘴向沈昭發動進攻。
因為它的脖子上有著一個碩大的血洞,溫熱的血早已在白色的雪地裡洇開。
沈昭望著它,一時間內心有些複雜。
他的那些木箭雖然削得鋒利,卻沒有箭鏃,想要射穿動物厚實的皮毛根本沒有可能,所以他只能激怒大蟲,想法設法射中它的眼睛,再圖其他。
如果不是這匹灰狼衝過來咬住大蟲最先被柴刀砍傷的脖子,如果不是它制住大蟲,自己恐怕也根本沒有機會舉起柴刀將大蟲砍死。
也就是說,是這匹灰狼同他一起殺死了大蟲。
而最開始的時候,這匹灰狼也要殺他的。
“嗚嗚……”幼狼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
灰狼聞聲想要扭頭,卻只是眼珠子動了動,身體無法動彈。
不知為何,沈昭在那一刻,突然有些同情這匹母狼。
是自己誤入了它的地盤,不然它也不會主動攻擊自己,它做這一切,其實也不過是為了保護它的孩子而已。
風雪裡,小狼崽再一次不懂危險地冒出了它的小腦袋。
沈昭偏頭,就看到它還在努力地往上爬。
這個可憐的小家夥怕是壓根就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就像……十三年前的他。
沈昭的拳頭不禁攥了起來,下一瞬,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他竟然走過去將幼狼抱了起來,然後來到了母狼跟前。
母狼看到小狼在沈昭的懷裡,眼神一瞬間變得銳利,爪子微動,卻再也沒有力氣撐起身體。
“我不會傷害它的,我只是想讓你看一看它。”沈昭連忙說道,然後將小狼放了下去。
母狼垂眸看著還在努力往上爬的幼崽,眼神逐漸變得柔軟,甚至溼潤。
那一刻,沈昭的鼻子有些發澀。
他覺得自己可能眼花了,不然怎麼會看到母狼好像流眼淚了呢?
然後下一瞬,更令他詫異的事情發生了。
母狼竟然抬眸看向他,那眼神,竟然像是哀求一般,充滿了靈性。
“你……你是讓我照顧它?”他不禁出聲。
隨後,他便瞧見母狼的眼睛慢慢地閉上、睜開、再閉上,復又睜開……那模樣,竟然像極了人類眨眼的樣子。
一匹狼竟然在……向他託孤?
沈昭覺得分外不可思議,可除了這一解釋,他實在想不到別的意思。
還不等他消化完自己所看到的這一切,母狼的眼睛便徹底閉上,再也沒有睜開。
至此,一虎一狼皆已死亡。
風雪聲一下子變得更大了些,而幼狼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嗚嗚”的嗷了起來。
沈昭不敢在原地停留,怕這山林裡還有別的兇禽猛獸,立即準備轉身離開。
“嗚嗚。”幼狼的聲音透過風聲送抵他的耳邊。
沈昭狠了狠心,對它說道:“抱歉,我不可能養一匹狼,而且我自身難保。”
說完他抬步離開。
只是剛走了幾步,他就停了下來。
母狼望著他的眼神一直反覆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裡,還有母狼眼睛裡的溼潤。
他情不自禁地想:當年自己父親母親將自己託付出去的時候,是否也是這樣的神情?
抬起腳步,他分明是要往前的,可最後還是忍不住倒了回去,然後將幼狼抱起。
“嗚嗚。”幼狼掙扎。
“乖,你母親已經死了,它將你託付給我,我們走吧。”說完,他抱著幼狼迅速離開。
這是個十分危險的地方,便是身上受了再重的傷,他也得想辦法先離開。
只是雪天路滑,本就難走,再加上他迷了路,便覺得這路更加兇險。
而他身負重傷、體力不支,小半個時辰身上就開始發熱,隨後冷熱交替,不禁哆嗦起來。
“再找不到路,我們就有可能死在這裡了。”他低頭對懷裡的幼狼講道。
幼狼“嗚嗚”兩聲,似乎在回應他。
沈昭不禁苦笑,這只小家夥,連自己母親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現在迷路的危險它又怎麼能明白呢?
沈昭只能繼續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而越往後走,他身體彷彿燒得更厲害了,腦袋也變得昏沉起來。
不行,得趕緊找藥,不然這樣只怕會燒昏過去。
但大雪封山,植株都被白雪遮蓋了,他要尋藥就變得困難起來。
走了不知道許久,他終於看到了一株形似老君須的植株。
那藤蔓繞在兩棵樹間,因為只有藤蔓,所以沈昭不得不伸手去拉拽,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確認它究竟是不是老君須。
誰知道頭重腳輕,這伸手一拉,他腳下一軟,整個人的身體竟朝前栽去。
更令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雪下面竟然是空的,他抱著幼狼便直接栽倒下去,然後滾下了山坡。
原來這竟是一處斷崖!
沈昭在心裡想到。
倉皇之下,他只記得護著懷裡的幼狼。
不知道滾了多久,一人一獸終於滾到了山腳。
“咚”的一聲,沈昭的頭撞在山石上,然後整個人便徹底暈了過去。
“嗚嗚。”幼狼也暈乎乎的,想從他懷裡爬出,只是剛抬起爪子,又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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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似乎更大了。
時間,逐漸流逝……
*
顧家村,顧喬望著逐漸暗下來的天色,不禁嘆了口氣,“這雪越下越大,看樣子沈昭應該不會來了。”
“他不來也實屬正常,這麼大的雪,咱們明天怕是也去不了你舅舅家了。”梅氏講道,也頗為遺憾。
“等雪小些了再去。這天寒地凍的,你要去了,你那舅母田氏還得招待你,燒飯煮菜的豈不麻煩?要是就她自家人,正月裡正是犯懶的時候,一家人隨意吃點兒粉條便是,你說是不是這個理?”顧婆子講道。
“那倒是,”梅氏笑了,“看來是老天爺讓我們都休息一下呢。”
顧喬扁了扁嘴,只得關了灶房門,乖乖坐在地爐旁,幫著做鞋襪。
她不會針線,便幫著搓麻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