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傑看了看季憶，季憶也看了看李傑，最終，李傑只是點了點頭，接過了陳強用性命保護的金屬箱。李傑無法確定自己的血液是否具有抗體，就算有，現在也沒辦法給陳強注射了。就算還能注射，老實說，李傑也沒打算當聖母。
人心，終究都是自私的吧？
水廠的鐵門那裡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撞擊聲，那些喪屍在將石磊啃食乾淨之後，又沿著街道追到水廠來了。夜幕已經降臨，在夜晚，喪屍的活動更加活躍，光聽聲音，就知道追過來的喪屍數量一定很多，多到他們不可能再有機會全身而退。
“一起走吧。”廖寂總是比李傑更樂觀，也更具有浪漫主義色彩，他不只是喜歡女人，對於並肩作戰的男人，他也很動情的說：“陳警官，我一直也不喜歡警察，不過，你是個例外。不要就此放棄，只要逃出去，還是有可能治好的。”
李傑則有些殘忍的說：“被喪屍咬傷後小時內就會發生異變，我不知道這是否具有普遍性，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個體差異。”他的話沒說完，剩下的半截是，基本上，在他們游到湖對岸之後，陳強也變成像外面那些喪屍一樣了。
其實不用他說，活到現在的人，誰沒有看到過，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
陳強自己也很明白這一點，他笑了笑，說：“李傑，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才說，我不走了。我有個兄弟，也是在被喪屍抓傷小時後變異，小時，大概就是感染到發病的期限吧。雖然大家認識沒多久，但好歹也是並肩作戰的兄弟，你們去吧，我先走一步了。”
李傑鼻子有些酸酸的，忍不住又想說點什麼。但到最後，他也還是忍住了。
“咣！”的一聲，水廠的鐵皮門被撞開了，一群喪屍裹挾著濃烈的臭味，嘶吼著搖搖晃晃的衝了進來。它們還沒有立刻找到李傑他們的藏身之處，但這個只是彈丸之地的水廠裡，它們找過來也只是片刻之間的事情。
“走吧！”陳強叼著煙、提著刀站了起來，把李傑留給他的手雷掛在了脖子上。
走吧，不必難過，也不要留戀，因為，我們很可能就是下一個，遲一點而已。
“嗷——”已經有一隻喪屍撲倒抽水機房的門口了，陳強狠狠的一口吸光嘴裡的煙，什麼都不再說，貼近喪屍，用最省力的姿勢了結了對方。而他的肩膀，也同時留下了一道尖利的指甲留下的抓痕。
“永別了，夥計！”李傑對著陳強的背影說了一句，轉頭沿著抽水管道爬了出去。
月光像流淌的白銀，覆蓋在安靜的湖面上，幾個小小的黑點拉起漣漪，在這詩畫般絕美的景色中，遊向那並不遙遠的彼岸。
而在他們的身後，隨著兩聲巨響，一片火光帶著無數破碎的肢體拋向天空，隨後又在星星點點的火光中沉寂下來，只剩下那可怕的嘶吼聲漸行漸遠，終究消失不見。
到了水裡才知道，湖面很寬，看不到盡頭一般的寬。隨著他們遠離湖岸，湖水也變得漸漸冰涼起來。李傑睜大眼睛看著周圍的一切，時而招呼旁邊的同伴保持節奏，注意距離，並告訴他們，如果體力不支的話，一定要互相幫扶著挺過去。從喪屍的嘴裡逃出來，如果淹死在湖裡，那就太不划算了。同時，他一直留心著水面的動靜，湖水瀰漫著一股說不出的難聞氣味，因為湖周邊眾多工廠的緣故，這個湖看起來雖然漂亮，但平常是絕少有人下到湖裡游泳的，也沒有人關心過裡面還有沒有魚。
有一下李傑發現他們左側有一道水波掠過，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水裡遊動，速度還很快，那一刻，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萬幸的是，那水裡的東西並沒有向他們靠過來，一轉眼又消失了。
最後，當他們筋疲力盡的游到北岸的時候，月亮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隱藏在了雲層深處。
季憶看了看她那塊多功能運動手錶，說：“7月5號點1分，我們還有大約1個多小時的時間。”
李傑躺在地上，有氣無力的說：“從這裡到醫專後門，只有不到1公里的路程了。”
這一刻，世界並不安靜。在他們西面，是一陣陣並不十分密集的槍聲，而夜空裡，也不時可以看到閃著信號燈的直升機在起起落落。
“走吧。”休息了大約10分鐘之後，李傑穿上鞋子站起來，把開山刀握在了手裡，這時候他只剩下T恤，內褲，鞋，不像超人，倒像在外面鬼混被老婆趕出家門的猥瑣小男人。但是，這個猥瑣的形象並不妨礙李傑說話時一種決絕豪邁的氣勢，他用刀尖指著夜色中一片影影綽綽的建築，說：“這是我們最後的一條街了，也是我們最後的機會。走吧夥計們，我們早已經無路可退，只剩下一往無前了。”
“活下去。”季憶走到李傑身邊，和他並肩而站，湖水洗掉了她臉上的汙跡，在盛夏的深夜裡，李傑只看到她一個側面，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又來了。
夜色中，季憶的側影完美無暇。
這場災難到目前為止，讓李傑看到的不僅有死亡、破碎、絕望和恐懼，也讓他一次一次的看到了過去不曾看到的美。這是一種很妖異的感覺——死亡和生存的考驗、內心的畏縮恐懼和戰鬥的勇敢、醜陋的喪屍和美麗的女孩，各種截然相反的東西同時出現，這種強烈的落差感讓他眩暈，也讓他有種無由的興奮。
到了這一步，生也好，死也好，沒有什麼放不下了。
最後一公里，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最後一公里了。堅持到最後，那就是生的希望，衝不過去，前面所有的努力也都付諸東流。至於更遠的，外面的世界又會是怎樣，那不是他們現在要想的問題。
和所有的高等院校一樣，朝陽區高等醫藥專科學校後門出來是一片雜亂的而內容豐富的街道，有各色各樣的飲食店、小酒吧、網咖、旅舍，還有數不清的出租屋。在以往，即使在這樣的凌晨時分，這條街也不會真正沉默，現在，整條街則只剩下了一片令人心裡發虛的空寂，遠處的槍聲，更增加了這條背街的死一樣的安靜，電線杆和斑駁牆壁上的野廣告依然那麼的醒目，而酷夏裡難得的晨風中，紙片摩擦地面的聲音充滿了詭異的氣氛。
一公里不遠，背街也沒有太多的喪屍，偶爾出來一兩只，都被李傑和魯斯迅速的解決了。然而，讓他們險些崩潰的是，當他們耗盡遊渡朝陽湖後剩下不多的體力終於跑到醫專的後門時，才發現這地方已經被封死了。不是僅僅將門關上，而是高高的堆滿了沙袋、拉起了鐵絲網，很顯然，為了減少防禦面積，這個地方已經斷絕了出入的可能。
李傑只覺得嘴裡發苦，放眼看去，整個學校的圍牆都已經加高和加固，想從中間翻過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沿著圍牆跑向這個學校的正門。
李傑甚至看到了一小隊巡邏的士兵從圍牆上面一閃而過，是士兵，不是李傑以為的警察。
李傑不知道對方發現他們沒有，但那一隊士兵只是一閃而過，並沒有停下腳步來。也許是沒看到吧，或者即使看到了，也只是把他們當成遊蕩的喪屍沒有理睬。畢竟這是深夜，過多的建築物又使得圍牆下的光線實在不怎麼理想。更大的可能是，他們還有別的任務，即使發現了他們，也沒工夫停下來。
不過，算了，沒有理睬還好，要是他們被當成喪屍開槍了話，那才是天底下最悲劇的事情了。
李傑衝著士兵消失的方向大喊了幾聲，聲音嘶啞，其實他自己都聽不清楚自己在喊什麼。可這時候正有一架直升機從圍牆裡面起飛，螺旋槳的巨大聲響輕易的就將李傑的聲音抹殺掉了。
希望啊，希望就在圍牆之內，可他們就這麼被阻隔在外，一道圍牆，彷彿變成了天塹一般！
季憶的********還掛在大腿上的，槍裡還有最後一顆子彈，這時，她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李傑——開槍的話，也許可以讓巡邏的士兵聽到吧。
“不。”李傑搖了搖頭，這附近時不時就有槍聲在響，一聲槍響對已經習慣了這種聲音環境的人來說起不到什麼特別的作用，只有繼續跑下去了，沿著圍牆，好在這一次，希望真的已經觸手可及。
可是，最致命的是，他們也幾乎沒什麼體力了。即使是最強壯的魯斯也同樣如此。
當他們體力充足的時候，喪屍的速度也就是比一般人走路的時候快那麼一點點，而且還搖搖晃晃的，重心很不穩定，有時候你站著不動，它都有可能自己撲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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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你的體力耗盡的時候，喪屍的速度就變得非常的恐怖了，畢竟像生化危機電影裡的喪屍，都是拖著腳在挪，而他們遇到的喪屍，都是相當於小跑的！這種經歷，李傑他們在商場逃生的時候曾經遇到過，可難道還能指望再有一隻喪屍犬突然撲出來，幫他們搞定喪屍嗎？不，說不定喪屍犬撲向的會是他們，喪屍犬雖然喜歡吃喪屍的內臟，但活人的內臟，恐怕也很有吸引力吧。
即使如此，他們也已經別無選擇，只能寄望於在沿著圍牆跑的過程中被裡面的士兵發現然後出來營救他們了。
正門方向的槍聲突然一下又密集了許多，間或還有爆炸聲，是那邊聚集了更多的喪屍嗎？那麼，會不會跑到安全的地帶以前，就會被喪屍撕碎了？
毫無希望的躲在某個角落裡等死，和這種希望觸手可及，卻又咫尺天涯的處境，究竟哪一種更讓人絕望一些呢？
或者，廖寂提出，“或者，我們還是等在後門的圍牆下，等天亮以後，巡邏的士兵再次發現我們？”
季憶就反問：“我們只有不到一個小時了，就這樣站在圍牆下？在巡邏兵發現我們以前，喪屍圍過來呢？不需要太多，超過10只我們現在就無法應對了。”還有另外一種萬一，萬一隨著撤離時間的最後臨近，巡邏兵不再光顧這個角落了呢？
還是只有沿著圍牆跑，李傑做出了決定，死也不能是停在原地等來的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