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一間屋子裡。
張森坐立不安,背著手走來走去。
房門一開,柳戈青走了進來。
張森趕忙問道:“組長,情況怎麼樣了?”
柳戈青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氣喝了下去,然後說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張森笑了一下:“聽著像是偵探小說裡的臺詞。那就好消息吧。”
柳戈青說道:“好消息是,老家夥上西天了!”
“季雲青死了?”
“死在手術臺上了。”
張森興奮的以拳擊掌:“太好了!總算沒白忙活!”
柳戈青點燃一支香菸:“壞消息是,你必須撤離上海。”
張森臉上的笑容凝結:“為什麼?”
“李世群找到了二貴兩口子,你的身份徹底暴露了。青衣說的對,李世群的確不可小視,這個人具有超強的洞察力,鬼曉得他是怎麼查到方浜路的,唉,在這件事上,是我大意了。”
張森愣了一會:“暴露了也沒什麼,難不成他們還敢到租界抓人?”
“以前或許不敢,現在可不好說。”
“為什麼這麼說?”
“有赤木彥之在,什麼都有可能。”
“………”
“另外,我們在租界殺人,巡捕房也不會坐視。”
“好吧,我服從命令。”
“你走了,所有人都安全了。”
“我明白。”
“你也不用洩氣,站長把你暫時調去蘇州,距離上海也不算遠,等風聲過去了,隨時都可以回來。”
“我什麼時候走?”
“明天中午。”
“走水路?”
“對。”
“碼頭安全嗎?”
“放心,走私船,沒事的。你今晚住這裡,明天中午我來接你。”
“好。”
“我先回去了。”
柳戈青囑咐了幾句。
起身匆匆離去。
……
入夜。
極司菲爾路76號。
特工總部。
副主任室燈光明亮。
李世群解下纏著腰間的孝帶。
他剛剛去了季雲青靈堂祭拜。
坐在這個位置上,他有兩大靠山可作為倚仗。
一個是晴氣慶胤,另一就是季雲青。
晴氣慶胤位高權重,但他畢竟是一個日本人,沒可能在具體事務上面面俱到。
季雲青門下弟子上千,從政府要員到市井商販,各行各業都有。
這才是最不容忽視的一股力量。
只要季雲青活著,這股力量隨時都會幫到李世群。
作為青幫通字輩大亨,季雲青可稱得上是碩果僅存。
就連黃津榮在他面前都是小字輩。
如今,“碩果”昇天了。
對李世群來說,一座最堅實的靠山轟然倒塌。
房門一開,吳寺寶走了進來。
秘書黃德祖跟在後面,對李世群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
他又一次沒能攔住吳寺寶。
李世群示意黃祖德出去。
吳寺寶一臉興奮之色,快步來到辦公桌前,說道:“事情都查清楚了,詹銘森就是殺害季先生的兇手!”
李世群說道:“大長夜的,別著急,坐下慢慢說。”
吳寺寶拉開椅子坐下:“提起這個詹銘森,就要說一說詹元成。”
“詹元成?日華友好商會會長?”
“對,就是他。”
“………”
“詹會長是個聰明人,早在一二八那年,就暗中幫助皇軍運送物資。他有兩個兒子,老大詹銘偉,子承父業,幫著家裡打理生意,是一個孝順懂事的孩子。老二就是詹銘森,這小混蛋讀書的時候就不安生,上街遊形,喊口號,什麼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啥的。詹會長心向皇軍,詹銘森登報聲明,斷絕父子關系,你說,世上哪有這樣的孽畜子!”
“繼續說。”
“後來,詹銘森不知去向,一走就是六年,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現在這麼一看,他是加入了反抗組織!”
“詹元成怎麼說?”
“他說,希望我們能高抬貴手,放詹銘森一條生路。”
“我們連詹銘森在哪都不知道……”
李世群心裡一動。
聽詹元成的話頭,似乎在擔心詹銘森被抓。
他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呢?
李世群沉思了半晌,開口說道:“詹家還有什麼人?”
吳寺寶說道:“沒什麼人了,還有一個老孃。”
“誰的老孃?”
“詹銘森的老孃。說起來也不算老,跟我歲數差不多,看著可顯老,說她五十我都信。哭哭啼啼,呱噪的很。”
“你見到她了?”
“見到了。我和詹元成在前廳說話,她在後面聽了一句半句,聽說她兒子回來了,拉著詹元成哭天抹淚,非要詹元成把兒子找回來,這女人腦子有毛病,她兒子殺了人,找回來等死嗎?”
吳寺寶不以為然的直搖頭。
李世群嘆息著:“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吳寺寶從兜裡掏出一張照片,遞給了李世群,說道:“這是詹銘森的照片,十六歲的畢業照,乍一看,還真和你有幾分像,嘿嘿。”
李世群拿過照片看了一會:“你認為,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副主任,是不是找尹處長商量一下?他是管情報的,鬼點子肯定比我多,我是一個大老粗,讓我抓人在行,出主意這種事……”
吳寺寶主動承認智商不足。
李世群說道:“尹處長去崇明公幹,三五天也回不來。”
“去崇明公啥幹?”
“我們在崇明設立了情報站。尹處長負責這件事。”
“哦,原來是這樣……”
吳寺寶想了想:“依著我,馬上封鎖碼頭車站,拿著照片找人,我就不信抓不到他!”
李世群搖搖頭:“那樣的話,正中詹銘森下懷!”
吳寺寶愕然:“為啥?”
“他不會從明面走。反抗分子組織嚴密,他們肯定有自己的秘密通道。我相信,即便我們查到了,詹銘森也早已經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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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辦?”
“詹銘森離家整整六年,難道就一點不想念家人嗎?”
“你是說,詹銘森會回家?”
“對。”
“他和詹元成斷絕了父子關系……”
“如果一紙宣告就能斷絕親情,那親情也太過廉價!而且,聽詹元成的意思,他也認為詹銘森能回家一趟。否則,他不會說那些讓我們高抬貴手的話,之子莫如父,小孩子終歸是小孩子,一切都在父親掌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