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成和賈繼生揚長而去。
葉先生雙拳緊握，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顯然是在極力剋制怒火。
小夥計勸道：“葉先生，你大人有大量，別跟倆小癟三一般見識……”
“嗯，我知道，你去忙吧。”
葉先生轉身邁步下樓。
像這種事情，沒人會大驚小怪，圍觀者更不會。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只當是看了一場戲。
許延麟又坐了一會，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起身離開。
從茶樓出來，邁步朝電車站走去。
快到電車站時，看見葉先生站在街邊的煙攤前，一邊付煙錢一邊和煙販聊著什麼，從他們身側走過，剛好聽見煙販咬牙切齒的咒罵道：“兩個狗仗人勢的王八蛋，早晚不得好死！”
許延麟在心裡笑了一下。
看起來，煙販也沒少讓馬賈二人欺負，有了共同的“敵人”，煙販和葉先生算是同病相憐，背後罵兩句，只當是發洩一下情緒。
只是有一點，這位葉先生給許延麟的感覺多少有些古怪。
葉先生最多也就二十三四歲，從穿衣打扮到言談舉止，卻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倒像是歷經了多少世事滄桑一般。
當然了，這類人也不是沒有。
畢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性格怪癖的人很多，少年老成者也不在少數。
許延麟乘坐電車在三馬路下車。
他沒回申江公寓，直接去了慕爾堂教堂。
隔著很遠，都能夠聽到教堂內唱詩班整齊劃一的歌聲。
今天是禮拜日，前來參加望彌撒的基督徒至少有上百人。
陸陸續續還有人匆匆趕來。
一輛日產MODEL70型小轎車停在路邊。
這是左藤社長的專用轎車。
作為一名虔誠的基督徒，每逢禮拜日，左藤社長都會帶著妻子來教堂參加望彌撒。
像什麼聖誕節、復活節、受難節、聖靈降臨日、感恩節，就更不用說了，風雨不誤，天上下刀子都得來。
因為教友中有很多中國人，許延麟陪同左藤社長來過幾次。
進了禮拜堂，許延麟在最後一排坐下。
左藤社長夫婦在前面第二排。
十幾分鍾後，許延麟悄悄退了出去。
如果剛進來就走，很容易引來別人的注意。
對教堂內部情況，許延麟輕車熟路，沿著樓梯快步上到二層。
只看慕爾堂外部構造，似乎是由三座不同的建築組成，其實這只是錯位設計，內部都是互相連通。
東樓屬於食宿生活區，主要是修女們的住處。
中間是辦公區，教會內部一般稱之為侍奉區。
西樓算是教堂核心部分，包括前殿、中殿、聖殿、禮拜堂、小禮拜堂、聖器室、告解室、座堂等等。
座堂、小禮拜堂，告解室，聖器室設在西樓二層。
這個時間段，人們都在禮拜堂，二層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到了二層，許延麟一秒鐘都沒耽誤，立刻從另一側樓梯下樓前往東樓一層。
從西樓二層去往東樓一層，等於圍著教堂繞了整整一大圈。
之所以繞遠，是因為不想被人看到。
如果堂而皇之的從正門去東樓，途中肯定會遇到很多人。
那樣的話，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
為了掩人耳目只能這樣。
東樓是修女的住處，不允許外人進入。
為此在一層設立專門的值夜室。
設立值夜室的目的，主要是防止外人誤闖，其次也能兼顧教堂外面。
來到值夜室門前，趁著此時無人經過，許延麟從兜裡掏出一根鐵絲，伸進鎖眼裡捅了幾下，卡噠一聲輕響，門鎖應聲而開。
屋內設施很簡單，靠窗擺放著兩張單人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外加一個衣櫃。
牆上掛著一個紅木外殼時鐘。
許延麟踩著椅子，開啟鍾的玻璃罩，把時間調慢了二十分鍾。
然後從兜裡掏出手絹，擦掉自己摸過的地方，避免留下指紋，再把椅子上的腳印擦掉，這才松了一口氣。
站在門口側耳聽了一會，除了隱約傳來的唱詩班歌聲，走廊內靜謐無聲。
許延麟從房間出來，重新鎖上門鎖，再順著原路返回。
他心裡暗自慶幸，如果不是趕上禮拜日，這件事還真是比較棘手。
若是在平時，想要如此順利進出值夜室幾乎沒可能。
修女們每天出來進去，都要從值夜室門前經過，被撞見的機率太大了。
回到西樓二層，許延麟正準備下樓，忽聽樓梯處傳來腳步聲。
他趕忙退了回來，迅速躲進告解室神父一側。
告解室共有兩間小屋子，神父信徒各佔一間，透過一個互相看不見的小視窗，神父以上帝之名接受信徒悔罪，並加以聖洗聖事赦免。
腳步聲越來越近，在告解室門前停住。
許延麟心裡一驚，難道是神父？
按說不應該啊，這個時間，神父怎麼可能離開禮拜堂呢？
信徒一側房門一響，那個人推門走了進去。
許延麟暗自松了一口氣，來人不是神父就好，否則的話，自己肯定會被堵在房間裡。
等了一會，對面毫無動靜。
許延麟多少猜到了，這個人是在等神父接受告解。
可能是閒來無事，也可能別的原因，稍微早來了一會。
這時，對面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以隆恩上帝之名，請神父祝福，我罪願在教會悔改……”
許延麟心中暗想，這是怎麼回事？
神父還沒來，這位怎麼就開始懺悔了呢？
眼下脫身要緊，他也無暇細想，輕輕開啟房門，準備熘之大吉。
忽聽女子嘆了一口氣，喃喃著說道：“算了，告解又能怎樣，還不是一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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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延麟明白了，這女人是在自我排練。
在告解之前，事先打一個腹稿，以免臨場表達不夠清楚。
很多人都會這麼做。
這位想必也是這種心態，趁著神父還沒來，提前演練一遍。
別人是在心裡默唸，她直接說了出來。
可能是覺得，反正告解室沒人，說出來和默唸也沒什麼不同。
許延麟躡手躡腳出了告解室。
在經過告解室另一側時，房門虛掩的屋內，澹澹的馨香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