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屍頭蠻這東西對我來說並不算多麼可怕。當初我在十萬大山裡連殘屍都見過，還在乎這麼一群沒有身體的腦袋嗎？
可是我不在乎，卻不代表無頭城的人不在乎。別看那個無頭大哥嚇得渾身顫抖，可那真不怪他，因為城外的無數屍頭蠻裡面，其實就有他的腦袋。
也就是說，無頭城的好漢們有一個算一個，只要是進行了割頭禮的，全都會天然性的畏懼屍頭蠻。畢竟這玩意兒原本就是從他們身上掉下來的，就像是老鼠怕貓一樣，不是說你膽子大就能克服得了的。
難怪那些無頭甲士也沒血染全身就屁滾尿流的跑了回來，城外有自己的天敵，誰還顧得上血染全身啊？
無頭大哥說，無頭城的人頭不腐，但是生活在無頭城的居民們會死掉。所以千百年積累下來的人頭密密麻麻，數不勝數。它們因為惱恨自己的身體拋棄了腦袋，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衝擊無頭城。
每到了這個時候，其實就是無頭城的一次災難。別看屍頭蠻這東西表面上只是一個圓溜溜的人頭，可這玩意兒就像是泰國降頭師的飛頭降一樣，能夠隔空傷人。
只要被屍頭蠻的嘴巴咬中，這個無頭人基本上就算是廢了。
屍頭蠻的復仇持續了幾千年，只要無頭城還在，它們就會糾纏不休。這是一場人頭和人身之間的戰爭，根本無法調解，也沒有人有本事調解。在割頭禮建立的那一天開始，就註定了他們之間的仇恨。
荒野上的周志少校再次打出了照明彈，透過白森森的光芒，我朝著城外極目望去，只見目光所到之處，到處都是密密麻麻在地上滾動的人頭。可能是因為靠近了無頭城，所以這些人頭不再避開光芒，反而發出一聲聲的怪笑，逐漸朝無頭城靠近。
這些人頭或者面無表情，或者咬牙切齒，有的瘋狂大笑，也有的嚎啕大哭。反正一個個鬼哭狼嚎聲震四野。這種人頭哭嚎著滿地亂滾的情景讓我也有點目瞪口呆，心說難怪無頭城的人一個個嚇得跟小雞子似的，就這陣勢換成誰都會心裡發怵。
無頭城最多也就千兒八百的居民，而荒野上的屍頭蠻則密密麻麻數不勝數，怕不是有上萬還要多。它們從三個方向湧過來，頃刻間就把無頭城包圍的嚴嚴實實。
我擔心的朝邊防軍那邊看了一眼，發現周志少校已經用固體燃料在荒野上構建了一個火焰防禦圈。那些翻翻滾滾的人頭嘗試著衝擊了幾下，卻全都被邊防軍戰士們給踢了出去。
可能是因為邊防軍戰士們跟屍頭蠻沒有因果關係，這些屍頭蠻稍稍嘗試了一下就繞過了火焰防禦圈，直接朝著無頭城滾了過來。
再看城頭上的大長老和季先生，他們已經死死的關閉了城門，任何人不得外出。大長老站在城頭上跟屍萬歲和小鍾馗在那激烈的爭吵什麼，而季先生則指揮著無數無頭人，紛紛摘下城頭上的熒光骷髏就往下扔。
這時候我才知道，這些熒光骷髏其實並非只是裝飾用的，而是專門用來對付屍頭蠻的。人頭是普通的石頭雕琢而成，可上面的熒光物質卻能吸引屍頭蠻伸出舌頭去舔。
也不知道這些熒光物質到底是什麼做的，屍頭蠻的舌頭只要一舔上去，臉上的表情就會變得陶醉起來，然後兩個人頭相互啃咬，糾纏不休。
但是城頭上的熒光骷髏數量太少，幾百個熒光骷髏扔下去，只是稍稍遲滯了一下屍頭蠻的速度。更多搶不到熒光骷髏的屍頭蠻嗚嗚哭著，一頭就撞在了城牆下面。
我探頭就往下看，心說城牆起碼有五六米高，這些人頭沒手沒腳，應該怎麼爬上來？結果剛探頭往下看，就發現這些屍頭蠻砰砰砰的從地上跳了起來。
屍頭蠻的彈性很高，開始的時候只能彈跳半米多高，但是每一次彈跳過後，撞擊在地上的力道就越大，相反，彈跳的高度就越高。它們只是彈跳了四五次，高度就從半米多高達到了四五米。
我驚的目瞪口呆，心說屍頭蠻竟然還有這種操作？這麼大力氣的彈跳估計就算是皮球也扛不住吧？這些人頭沒能把腦漿子給跌下來還真是一個奇蹟。
上萬個人頭在城外不停的彈跳，光是產生的聲音就足以讓人崩潰了。有無頭人被氣勢宏大的屍頭蠻給嚇破了膽子，直接就跪在了地上一動不敢動。也就是無頭人沒有了腦袋，若是他們腦袋還在的話，鐵定是在磕頭。
一隊穿著骨甲的無頭人忽然衝上城頭，抓起那些跪在地上的無頭人，不由分說的就扔下了城牆。伴隨著腹語術的一聲聲慘叫，十幾個無頭人頃刻間就掉進了屍頭蠻裡面。
然後讓我駭然失色的一幕就出現了，一些尚未彈跳起來的屍頭蠻看見有無頭人從城牆上掉下來，頓時一股腦的就衝了過去。這群屍頭蠻露出森森白牙，對著無頭的屍體就啃了下去。
幾十個屍頭蠻爭搶一具無頭身體，頃刻間十幾個無頭人就被撕扯的連渣都剩不下了。而這個時候，大長老聲嘶力竭的怒吼：“誰怕死！誰就是這個下場！我們曾經斬斷了人頭！難道現在還會害怕再斬斷一次人頭嗎？”
大長老的聲音蓋過了嗚嗚的屍頭蠻哭聲，那些身披骨甲的高大無頭人齊齊怒吼一聲，猶如釘子一樣站在了城頭上。
大長老的堅決反擊讓無頭人們精神一振，估計他們也都知道屍頭蠻是來復仇的，若是自己不爭取估計誰都救不了自己。
在這種心態下，無頭人們紛紛打起精神，拿著棍棒石杵，跟在無頭甲士身後，發出了一聲怪叫。
正好這個時候，第一批彈跳起來的屍頭蠻已經蹦到了城牆上，幾十個屍頭蠻不由分說的順著城牆滾過去，大嘴一張，又是怪叫又是亂啃的四下亂竄。
首當其衝的就是站在城頭上的無頭甲士，他們每一個手裡都拎著粗大的棍棒，大部分是木頭的，也有少部分是扭扭曲曲的鐵棍。眼瞅著屍頭蠻衝上城頭，無頭甲士們紛紛昂起棍子，猶如打棒球一樣對著屍頭蠻就砸了過去。
只聽砰砰砰的聲音不絕於耳，無數屍頭蠻被打的腦漿迸裂摔下城頭，但是也有一部分屍頭蠻衝亂了無頭人的陣腳，一張大嘴那是見誰咬誰，絲毫不帶留情的。
城頭上面一片大亂，我卻有點不知所措。因為這是人頭和人身之間的爭鬥，不管是誰輸誰贏跟我都沒半毛錢關係。我幫人頭也不是，幫無頭人更不好。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卻看見季先生繞過屍頭蠻和無頭人的混戰，腳步匆匆的朝我走過來。
對於季先生這個中國科學院的院士，我還是非常尊敬的，看見他過來，我急忙走上去打了個招呼。
季先生毫不猶豫的說：“年輕人！你必須要離開無頭城！”
要說離開無頭城，我是一千個一萬個的願意，可關鍵是現在屍頭蠻三面圍城，只剩下一面是靠著萬丈懸崖，這種情況下，除非我長了一雙翅膀，否則怎麼能衝得出去？
所以我苦笑了一聲，說：“季先生，不是我不肯走，而是現在這種狀況根本就沒法走。再說了，我走了，您怎麼辦？您能離開無頭城嗎？”
季先生的腹語術竟然說出了一股很蕭索的味道：“這是我們的因果，我們根本就無法離開無頭城。”
我好像聽屍萬歲說過，只要進行了割頭禮的人，其實就算是在無頭城站穩腳跟了。無頭人終生都無法離開這個城市，一旦離開，這具沒有頭的身體就會逐漸死亡。
這是舜帝當年帶來的詛咒，不是誰都能改變得了的。
我正色道：“季先生，無頭城也算是屹立在這幾千年了，屍頭蠻就算是再厲害，也不見得就能破得了無頭城吧？不用急急忙忙的落荒而逃。”
季先生苦笑了一聲：“年輕人，你也看到了，屍頭蠻跟無頭人之間的仇恨不可調解，就像是老鼠和貓一樣，是天生站在對立面的。而這次的屍頭蠻攻城，跟以往情況有本質的不同。”
按照季先生所說，屍頭蠻長則幾十年一次，短則幾年一次，必定會有大規模攻城行動。為此，無頭城還專門成立了無頭甲士和熒光骷髏來負責反擊屍頭蠻的復仇。
也正是因為這樣，無頭城雖然好幾次都差點斷了傳承，可還是勉勉強強的堅持了下來。只不過每一次打退無頭人的復仇，無頭城裡就要死掉不少居民。
無頭城裡的人越來越少，難免就要斷了傳承。於是歷任大長老就會想辦法從周邊擄掠旅客商隊和誤入此地的牧民探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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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只要是抓住了人，就會強行舉行割頭禮，然後讓他們成為無頭城的一員。這樣做有一個好處，就是能快速的恢復無頭城的人口，不至於斷了傳承。
但是這樣做卻也有一個壞處，那就是無頭城的人口雖然多了，割掉的腦袋也越來越多。而這些人頭全都因為怨氣化作了屍頭蠻。
於是屍頭蠻的數量也就越來越多。
其實這種事已經成了一個惡性循環，割頭禮越多，屍頭蠻就越多。屍頭蠻多了，就會咬死更多的無頭人，而為了增加無頭人的數量，就要割更多的人頭，然後這樣屍頭蠻就更多……
歷任的大長老們其實都看出來了這個弊端，可是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走下去。因為如果不給人舉行割頭禮，無頭城就會徹底斷了傳承。到時候不用等屍頭蠻來復仇無頭城就完了。
季先生說，在他剛來到無頭城的時候，屍頭蠻還是十年八年進行一次大規模的復仇。但是後來死的無頭人越多，割掉的腦袋也就越多，而屍頭蠻的復仇也就越來越頻繁。
到了現在，屍頭蠻幾乎每年都會跑來鬧事。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屍頭蠻的數量也越來越多。這樣下去，無頭城早晚要被屍頭蠻給毀掉的。
季先生早就看出了無頭城不會長久了，所以也早就看淡了生死。他的確是不怕死，畢竟連割頭都不怕的科學家怎麼會害怕死亡呢？
他只怕自己的研究成果無法送出去，讓這個世界上少了一個有利於民的學術著作。這次我被抓進無頭城，其實就是季先生的一個機會，他是絕對不會讓我死在這裡。
季先生說了，這次的屍頭蠻不管是數量還是質量，都比以前要厲害許多，反倒是無頭城的人手越來越少，這次恐怕真扛不住了。他現在想做的不是守護什麼無頭城，而是要想辦法把我送出去。
所以季先生才會放棄了指揮，匆匆的找到我來說這件事。但是我能忍心丟下季先生這樣逃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