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顏換好了一身內侍的袍服,慢慢出了帳篷.
外面陰風怒號,到處一片銀白,眼前是無數大大小小的營帳,像盛開在莽原上的白花。
遠處有騎馬巡邏的兵士,伽楠和文泰卻都不見蹤影。
帳門口立著一個小太監,梓顏這幾日見過多次,卻沒說過話。
見她出來,那小太監忙迎上來低聲道:“姑娘怎麼出來了?外面風大,快些回去吧。”
梓顏問:“殿下呢?”
那小太監道:“在前頭大帳議事。明日已是破五之日,將軍們都在催請殿下動身,不過姑娘身子還不太適宜舟車勞頓,殿下想是不會答應的。”
“怎能為了我一個人貽誤軍機大事!”梓顏最怕拖累別人,聞言急道,“公公可否帶我過去瞧瞧?”
小太監很是為難:“姑娘還沒好利索呢,這麼帶你過去了,只怕一會殿下要拿小的是問。不如待殿下與將軍們商議完畢,自會過來瞧姑娘的,姑娘有什麼話,那時候再說?”
梓顏也不敢貿然拋頭露面,見小太監為難,自然也就作罷,問道:“小公公如何稱呼?你以後在人前只叫我小顏子吧,我也要與你們一樣,在皇太子跟前服侍呢。”
“我叫季椿根,大家都叫我小椿子。”小太監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顯得有幾分憨厚,他撓撓後腦勺:“其實大夥兒這幾日都在悄悄議論。”
梓顏略略偏頭,示意他說。
小椿子道:“不知姑娘以後要住哪裡。您佔了殿下的睡帳這幾日,殿下都是去許將軍帳中休息,許將軍就讓出帳篷去跟周將軍擠,等您好些了,不妨另備個帳篷,否則還不曉得要傳出什麼歪話來呢。”
梓顏驚訝道:“我睡的這個帳篷,是殿下的?”
“可不是嘛!”小椿子顯然是個話嘮,開啟了話匣子就剎不住,“殿下只說,有個貼身的小黃門受了傷,在裡頭療傷。大夥兒就奇怪了啊,一個小黃門怎能叫殿下讓出帳篷?況且還天天煮了好東西陪著吃飯,必有內情。您看您這模樣,往後一出來,誰見了您不更以為殿下有別的嗜好了?”
小椿子表情豐富,梓顏被他惹得甚是好笑,道:“我不與你貧了,外頭冷,在軍營中間不用守著,可以進來取暖。”
小椿子連忙搖手:“我不冷,殿下怕有人過來打攪您,特地交代我在此處守著,您別站著吹風冒寒了。”
梓顏點頭,剛要進屋,遠處文泰飛快地跑過來,見了她忙道:“姑娘在外頭站著呢!快進去。”
梓顏還沒來得及問怎麼回事,文泰已將她輕輕推進了帳篷,這才解釋:“殿下吩咐奴婢來告訴姑娘一聲,別到外頭去,他有事要商議,今日許是不會回大帳,讓姑娘別等著。”
梓顏問:“出什麼事了嗎?”
文泰道:“方才奴婢只聽殿下讓懷遠將軍周文翰與明威將軍翁烽領二萬兵馬帶著糧草輜重先行。殿下點了一萬人,還是就地紮營。”
梓顏心裡有些不安:“這樣安排!莫非殿下是為了我的傷勢?”
文泰道:“奴婢從來不猜殿下的心思,姑娘您也一樣,只管聽殿下安排就是了,不會錯的。”
呆呆的小椿子又撓撓頭,心想平日裡趾高氣揚的文泰公公怎麼對這姑娘自稱起奴婢來了?咱們貼身伺候皇太子的人,不是高人一等麼?
雖然伽楠讓文泰來傳話說今日不會回帳,但梓顏還是存了一絲希望。
她告訴自己,只是等他來了勸他別耽擱行軍。
可這一日,直等到半夜,伽楠還是沒有出現。
梓顏生性通情達理,為免給他造成困擾,幾次壓抑住出去尋他的念頭,最後在心焦中朦朧睡去。
次日一早,梓顏被外頭的嘈雜聲驚醒,有嘶鳴的馬嘯,號角篳篥的嗚咽,士兵響亮的口號,與呼嘯的北風混雜成一片。
她坐起身子,才發覺昨夜竟沒脫外袍就睡著了。
梓顏下地轉了幾圈,伸伸腰展展腿,想起伽楠刻意的囑咐,走到門邊用手指勾起帳篷簾子,從縫隙間向外張望。
果然如文泰所說,好像大部分的兵馬都在集結列隊,準備開拔。有人站在木頭搭的架子上大喊著:“快點……跟上,糧草分成兩半,前面的快些走……”
又有個人在上面揮著旗子喊道:“輜重部隊殿後……步兵先跟上……”
外邊人雖多,但卻井然有序,不一會,就走了一大半。
梓顏看了半天也沒見到伽楠的身影,正索然無味想喚小太監要水,幾個鮮衣怒馬的人突然撞進眼簾,後頭還跟了輛眼熟的馬車。
定睛一看,為首的居然正是虎賁衛統領楚仲逸,而那馬車,正是林府中林庭靜和林清遠乘坐的那一輛。
她嚇得趕緊放下簾子轉過身。
許久,嘈雜聲才漸漸平息,梓顏忍不住重新揭開一點簾子向外窺探。
可喜的是,不想見到的人都已經走得乾乾淨淨,樂伽楠正領著文泰大踏步向這邊走來。
看著他一步步走近,梓顏莫名其妙感覺到心在怦怦直跳,想到他的種種好處,心生感激,揭開簾子出來,端端正正地肅下去道:“奴婢小顏子,給郎君請安。”
她穿戴了太監的烏衣曲角帽,黑白分明,脂粉未施,光緻緻的面龐格外動人,伽楠喉頭一緊,不覺溫聲道:“一日不見,竟變樣了!”
梓顏撞到他亮晶晶的眸子,一陣慌亂,忙垂下頭跟著他進了帳篷。
伽楠走至帳心,回身專注地盯著她:“怎麼了?一眼也不看我。怪我昨日沒回來陪你麼?”
這話聽起來十分親暱,倒像丈夫對妻子說的。
梓顏不敢接腔,轉開話題道:“郎君!我有話想問你。”
伽楠走到床邊坐下,雙腿一分,左腿踩在榻上,左手握拳立肘於膝支著下巴,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烏浸浸的眉眼,雪峰般的鼻樑,如同一副寫意的水墨畫。
梓顏覷了一眼,趕緊調開目光:“楚統領和林府的人怎麼會到了軍中?”
伽楠答:“楚仲逸是奉了父皇之命出來找你的。至於林府的人,是因為護送的侍衛都死了,便來投奔大軍,想一起去靖遠城接回靈柩。我想你必定不願意見他們的,故而讓你昨日不要出帳。”
“多謝郎君,我的確不願見到他們。”頓了一頓,梓顏輕輕問:“郎君讓那兩萬人馬帶著他們先走……難道……難道是因為我?”
伽楠微微笑道:“安排他們先走,的確是因為我不想讓他們看見你。”
梓顏頓時大感不安,忙道:“小顏不願意做罪人。殿下不如讓我自己留下,您還是帶齊三萬人馬一起走吧!不能為了我一個人耽誤軍國大事。”說著就要跪下。
伽楠趨前將她輕輕扶住,嘆氣道:“難道女人的腦子還就是比男人笨些?打仗,光靠人多就有用嗎?”
梓顏抬頭茫然望著他,不解這話的意思。
伽楠端肅了面色:“我確是為了你的傷勢才改變了原來的行軍路線。不過,天下事,這輕和重,我還分得清楚。”
梓顏道:“願聞郎君高見。”
伽楠卻又露出笑容:“你與我說話,不要這麼恭恭敬敬,否則,我什麼都不說了。”
梓顏只得擠出笑容:“郎君不要跟我一般見識,日後私下裡,我隨意些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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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楠知道短時間就讓她放開一切不大可能,並不勉強,示意她坐到身邊。
梓顏愣了一愣,依言坐了,但卻隔著一兩個人的距離。伽楠也不以為忤,只問:“你可知自古以來,與北方草原民族的戰爭中,是哪個將軍,什麼戰術最為神奇有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