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兒！”
一聲淒厲的怒嘯穿透詭異的夜空，撕破了天際那密不透風的雨簾。颱風‘鯊魚’在瞬間戛然而止，灰溜溜的從天邊竄得無影無蹤。
手術室外，等候的方宇謙聽到殷晟昊那絕望的哀嚎，身子忍不住踉蹌了一下，重重的撞在了那排椅子上。
凌菲更是無法承受，兩眼一黑就軟了下去，被休斯眼尖的扶住了。他讓助理把她扶去病房休息一下，自己則迅速走進了手術室。如果確定果果死了，他就必須要儘快處理掉她的屍體，否則怕是後患無窮。
走進手術室，裡面駭人的一幕令他心驚：卻見殷晟昊傷心欲絕的靠坐在手術床頭，懷中抱著果果。她耷拉著腦袋，唇角一片殷紅。即便如此，她的臉頰好像還透著一縷淡笑，淒涼又絕美。
所有用在她身上的儀器都已經出現空白畫面，這表示什麼他很清楚。他心酸的輕嘆一聲，大步走了上前。
“殷先生，你請出去吧？果果身上的病毒還需要處理，你現在這樣很危險的。”
作為知名的醫生，休斯自然明白一種不知名病毒有多可怕。一旦殷晟昊傳染上，那真就不得了了，又會跟果果同樣的結局。這絕不是一個醫者想要看到的，所以他必須杜絕這種事發生。
殷晟昊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固執的抱著果果捨不得放開。即便她的身體是那麼可怕，那麼令人心悸。
“殷先生，請配合我們的工作。”休斯無奈的蹙了蹙眉，很凝重的道。
“你要用強酸處理她？”他掀眸看著他，樣子可憐得很。
“……這是最好的辦法，但我會稀釋，儘量保持她的原貌。”
休斯說得言不由衷，因為強酸是什麼東西他太清楚不過了。一般他們對付實驗室裡很多不為人知的衍生物時，均會採取這種辦法。
“她還想捐出自己的眼角膜，心臟和肝呢。”他試圖說服休斯保留她的軀體，讓她能美美的去輪迴。
“殷先生，我們要為人類負責，任何一點紕漏都不可以有，請你體諒我。對於此次手術的失敗，我感覺很慚愧。”
休斯很挫敗，不單是因為沒能救得了果果，還因為這次治療方案失敗。在他的理論中，這兩種相似的病毒是絕對能夠互相抵抗的。
可偏偏他植入的病毒沒有任何反應，才導致果果一下子無法承受她體內病毒的瘋漲而香消玉殞。所以對於這個實驗，他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挫敗感。
殷晟昊輕輕搖了搖頭，依然不肯離去。他固執的抱著果果，怎麼都不肯放開。那緊繃的臉頰青筋暴漲，證明他的情緒已經處於崩潰邊緣。
休斯擰眉，臉色一下沉了下來。外間，王和賢和王曉燕也都走了進來，看到他這模樣，大家也都有些不知所措。
方宇謙緊跟了進來，看到殷晟昊懷中的果果時，心間驀然掠過一股刺痛，疼得他的臉‘唰’的一下變得蒼白。
“丫頭！”他悲情的呼喚一聲走上前，想多看她一眼。
望著那血人兒似得果果，他心上如萬把利劍穿透似得生疼，黝黑的眸子裡泛著水霧，不斷閃爍又無法落下。他不懂，老天為何那麼殘忍的要帶走活蹦亂跳的她，她並沒有做錯過什麼。
“方先生，你勸勸殷先生吧。果果的屍體必須儘快處理，否則的話……”
休斯很為難的道，臉色愈發的凝重。殷晟昊根本不讓他靠近果果，他也根本不確定她的生命跡象是不是全部停止。只是看到儀器已經停止檢測，才覺得她應該已經斷氣了。
“阿昊，讓丫頭安息吧，你這樣抱著她會讓大家很為難的。”方宇謙隱去眼底的淚光，心痛的勸阻道。
“我不要放開，讓我多抱一會，就一會。”殷晟昊抬眸看了眼方宇謙，又黯然的垂下了眸子。他不要離開，不要放開。就這樣還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殷先生，請你別讓我們為難。”
“走開，你們都走開。別逼我，我只是想多陪陪她。”殷晟昊斜眸冷冷掃了眼病房的人，臉頰上的青筋鼓得更加厲害。緊摟著果果的手臂都在不斷顫抖著。
“宇謙，他這下去不得了，果果身體裡有兩種病毒，如果感染了就棘手了。”王和賢走到方宇謙身邊對他耳語道，神情很不輕鬆。
對於高危病毒攜帶者，他們必須立刻馬上做出處理方式，不能有一刻的怠慢。所以殷晟昊這樣子，嚴重妨礙了他們的辦事效率。
方宇謙沉著臉，甚是糾結的盯著殷晟昊。他們都很難過，但也希望果果能有一個最好的歸宿。他這樣子，的確是很不應該。
所以……
他走上前，忽然毫無預警的一個手刀砍在他的後頸。他機械的轉動了一下眸子，迎面倒在了手術床上。手中的果果忽然滑落，就要栽向地面，卻被休斯一個箭步上前摟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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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先生，麻煩你把殷先生弄出去好嗎？我們需要緊急處理她。”
“……能先留著她嗎？等他醒了再說。”方宇謙怔了怔，滿眼祈求的盯著休斯。
“我們儘量！”
休斯輕嘆一聲，把果果撫上了手術床。待方宇謙把殷晟昊扶走之後，他才開始認真檢查果果的各項生理機能，確定她是不是已經香消玉殞了。
他檢查得很仔細，所以當探到最微妙的一個脈搏時，他微微愣住了。他眉峰一緊，起身朝王和賢走了過去，在他耳邊耳語了很久。聽得他臉色格外凝重。
“就沒別的辦法？”
“目前沒有。”
“好，我同意，我儘快安排。”
……
三天後
殷晟昊掀開眼眸，看到了一張極其蒼老的臉頰。他愣了愣，環視了一眼四周，起身坐了起來。
“爸，你怎麼在這？”這是他的別墅，他在自己的臥室裡。
“你這小子怎麼這麼能睡，一睡就是三天。你眼裡還有我這父親嗎？”殷正南鼻子一酸，眼圈有些微紅。
三天前，方宇謙把他送回別墅，他就這麼一直睡著，期間都不曾醒來過。他知道他傷心過度，所以也沒讓人打擾他。他很能睡，醒來就是三天後。
“爸，看你說的。”
殷晟昊苦澀的牽動了一下唇角，掀開薄被下了床走向窗邊。
拉開窗幔，窗外竟然陰雨綿綿，看得人很是惆悵。他怔怔的看著飄飛的雨滴，神情有些恍惚。
已經入秋了，所以雨水什麼的一下子多了起來。隔三差五就下雨，下得人心裡都不好過。
殷正南也走到床邊，有些痛心的看著他的側臉，忍不住重嘆了一聲。“阿昊，逝者已矣，你未來的路還很長。公司也需要你去支撐，你明白嗎？”
“爸，我知道的，我沒事。”
睡了三天，聽到這‘逝者已矣’四個字時，他竟也沒有抓狂了。彷彿，他在睡夢中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果果走了，帶著無盡的眷戀永遠的離開了。
“明天是公司的股東大會，你必須打起精神盛裝出席。晚上有個晚宴，有來自各國的合作伙伴，我不希望你用一種上墳般的心情去面對那些客戶。”
“我知道，我會盡力的。”殷晟昊點點頭，朝他牽強的笑了笑。
“那我走了，你自己注意些身體，不要想太多。其實這個世界上，誰離開誰都可以活下去。愛情，只是生命中極小的一部分。”
“爸，這些我都懂。要不要我讓陳一過來送你？”
“不用，我有帶司機。”
殷正南拒絕了他的好意，轉身大步流星的離開了。他對他很上心，是因為公司需要他的手段來掌控。
眼下各個企業在發展中都風生水起，奢侈品這個香饃饃已經被很多人盯上了。他們正鷹實業也必須更加小心才能保住地位。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留下殷晟昊，因為他的能力不容小覷。
殷晟昊愣神的盯著殷正南離開，憔悴的臉頰上透著濃濃的悲情。他輕嘆一聲，轉身走向了浴室裡。鏡中的他看起來分外邋遢，特別瘮人。昏睡三天，他的臉色很不好，胡渣子也長了很長，像一下子老了幾十歲似得。
‘老頭，你這麼老，人家這麼嫩……’
恍惚中，他又好像聽到了果果嬌嗔的聲音。他怔了怔，無意識的環視了一下四周，想要尋找那熟悉的倩影。
“果兒？”他傻愣愣的喊了一聲，卻只聽得到自己干涉又空洞的聲音。“果兒，果兒！”
他傻傻的呼喚著，像個白痴似得在衛生間裡亂轉。那種揪心的痛令他抓狂，他根本無法接受果果的離去。
“傻丫頭，你回來，你回來啊！知不知道你對我多重要？知不知道我已經離不開你了？”他一拳又一拳的砸著衛生間的牆壁，直到那潔白的瓷磚上留下一片殷紅。
“果兒，你讓我一個人怎麼辦？”
打累了，他手撐著洗臉盆悲情得無以復加，一雙星眸中浸滿了淚光。水龍頭在嘩嘩流淌，他伸出手放在龍頭下，把滿手的血跡衝的乾乾淨淨。
看著鏡中那鬼一樣的自己，他深深被震撼了。他怎麼一下子老了這麼多？一點也不帥了，果果肯定會唾棄的。
“殷晟昊，你別想了，她已經走了，在你懷裡笑著走掉的，你還有什麼好遺憾的呢？好好活下去，才是對她最大的寬慰，不是嗎？”
他唾棄的瞪著鏡中的自己，恨不能給自己幾耳光。他不能這樣頹靡，因為果果不喜歡這樣的人。
盯著鏡子許久，他忽然拿起刮鬍刀，開始沿著自己的輪廓修面，修的很仔細。
當整裝走出別墅的時候，他又是那麼英俊瀟灑，只是眉宇間，多了一層淡淡的哀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