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 崇禎坐在偏殿之中，注視著面前的幾名內閣大臣，有些憂心忡忡的說道：“烺兒那邊還是沒有什麼訊息嗎？” 首輔範景文道：“回陛下的話，暫時永年城方面還沒有更多的訊息傳來。” 崇禎欲言又止，但在場的人其實都知道他的意思。 他就是擔心，朱慈烺會不會在李自成的手下吃到敗仗。 李邦華道：“陛下就放心吧，太子殿下可是擊敗過那麼多次李自成的人，又怎麼可能會輸給李自成呢？” 這句話顯然起到了不錯的安慰作用，崇禎輕出一口氣，道：“也是這個道理。對了，山西那邊的情況如何，英國公有沒有新的回報？” 除去朱慈烺所在的永年城方向之外，山西那邊的滿清軍隊同樣也是崇禎的心腹大患。 數量眾多的滿清軍隊在山西盤桓，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出現在河北平原西側的某處通道，想一想都讓人壓力巨大啊。 範景文道：“英國公最新回覆的訊息是，建奴正在分兵侵佔太原附近的其他城池，也有嘗試向更南方進軍，不過應該一時半刻不會構成太大的危機。” 英國公的判斷其實出於一個非常樸素的道理，那就是滿清軍隊的補給線太長，將會導致滿清支撐不起這樣的戰爭。 從遼東繞著長城到山西，幾千裡的距離可不是開玩笑的。 大同和太原尚且能夠通行，想要繼續向南就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難，可以說超出如今滿清能力的事情。 崇禎哼了一聲，道：“大同和太原陷落，那多爾袞就已經佔據了半個山西，他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諸位卿家你們說說，如果朕讓英國公去收復大同和太原，是不是一個合適的決定？” 崇禎確實是有點按捺不住了。 聽到崇禎的這番話之後，在場的其他大臣頓時慌了，紛紛開口勸阻。 “陛下，三思啊！” “陛下，如今太子殿下那邊局勢未定，若是讓英國公輕率出兵，萬一太子殿下那邊有些反覆，京師這裡就完全無兵可守了。” “陛下，還是暫且忍耐吧。” 大臣們的意思是非常明確的，英國公的大軍承擔最重要的任務其實是守衛京師，而不是收復土地。 也不是說收復土地不重要，而是得先把京師守住了，再說其他的。 一番勸阻之下，崇禎也是有些無奈和喪氣，道：“所以朕就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建奴荼毒大同和太原的子民了？” 面對崇禎的這個問題，在場的大臣們也是鴉雀無聲。 不眼睜睜的看著，又能怎麼辦呢？ 要怪，也就只能怪現在的大明，確實還是太弱了一些。 崇禎意興闌珊，想要開口散會，但也就在此時，王承恩興沖沖的走了進來：“陛下，永年大捷，太子殿下大破李自成，大明收復中原有望了！” 崇禎聞言，頓時精神振作：“快，快給朕看一看！” 片刻後，看著手中朱慈烺親筆寫就的戰報，崇禎也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諸卿，烺兒又殲滅了李自成超過六萬的兵馬！” 眾臣聽完之後，頓時也都變得十分的振奮。 “實在是太好了！” “李自成從今往後，應該是無力再和大明作對了。” “陛下，清除匪患有望了啊！” 崇禎心中激動，甚至有些熱淚盈眶。 李自成的起義，那是從崇禎二年開始的，毫不誇張的說，基本是伴隨了崇禎登基到現在的時間。 在無數次清剿之後，李自成不但沒有被消滅，反而越發壯大，甚至一度要反噬崇禎。 如今否極泰來，接連打敗李自成，讓李自成的勢力徹底衰微。 十五年啊！ 這十五年，有誰知道崇禎是怎麼過的嗎？ 終於…… 崇禎長出一口氣，笑道：“朕就知道，朕就知道！” 在場的其他大臣們也是紛紛開口，各種稱讚。 “太子殿下用兵如神，真乃我大明之福也！” “有太子殿下在，什麼李自成張獻忠，遲早都是要授首的。” 突然，範景文心中微微一動，對著崇禎道：“陛下，既然現在李自成已經被擊潰，那麼等到太子殿下和英國公會師之後，說不定就可以嘗試去收復太原和大同了！” 範景文這句話，真可謂是一言驚醒夢中人。 崇禎愣了片刻，隨後一拍大腿，笑道：“對啊，朕怎麼忘了呢？” 其他的大臣們對視一眼，都看到各自臉上新出現的希望。 英國公能不能打得過多爾袞，這不好說。 太子殿下能不能打得過多爾袞，其實……也不好說。 但是，如果英國公和太子殿下這兩位強強聯手的話，取勝的希望應該還是非常大的。 所以，大家對此也是紛紛表示了贊同。 “範大人所言極是，太子殿下和英國公一起出兵山西，應該可以擊退建奴了。” “至少不可能讓建奴繼續在我華夏土地如此的耀武揚威下去。” “還能順勢收復山西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氣氛越說越是熱烈。 就在此時，王承恩又再度出現。 但這一次，王承恩的表情看上去就沒有那麼愉快了。 王承恩拿出一個卷軸，對著崇禎道：“陛下，這是來自寧南伯左良玉十萬火急的奏章！” 崇禎愣了一下：“左良玉？拿來給朕看看。” 對於左良玉，崇禎的心中是沒有什麼好感的。 在最開始的時候，左良玉還算是一個比較能打仗的將領，接過隨著官職越來越高，反而變得日益驕橫，甚至擁兵自重。 之前北京城被包圍，左良玉在湖北擁有那麼多的部隊，硬是沒有調遣一兵一卒北上。 現在突然來一封奏章，又是想要幹嘛？ 帶著疑惑的心情，崇禎讀起了左良玉的奏章。 讀著讀著，崇禎的臉色越發難看，最後終於是忍無可忍，當場拍了桌子。 “這個左良玉，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崇禎剛剛因為朱慈烺勝利所帶來的好心情，瞬間就一掃而空。 看著崇禎如此大的反應，在場的眾臣也是有些疑惑。 範景文忍不住道：“陛下能否告知臣等，究竟寧南伯在奏章之中說了什麼？” 崇禎很不爽的說道：“王承恩，你拿給諸位大人傳閱一下吧。” 很快，奏章就被在場的眾人全部傳閱了一遍。 眾人看完之後，也是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相當精彩。 左良玉在這份奏章之中的態度是無比強硬的，不但要求太子要為了左夢庚的死而承擔責任，而且還要讓崇禎皇帝下旨給左夢庚平反並封賞。 不然的話，按照奏章上的原文就是：“恐會讓臣和臣麾下二十萬將士灰心!” 聽聽，聽聽，這簡直就是明目張膽的威脅啊，也難怪崇禎會在看完之後爆發如此怒火了。 範景文畢竟是首輔，這個時候趕緊開口道：“陛下切莫生氣，這寧南伯也是失去了子嗣之後過於憤怒，還請陛下諒解。” 崇禎怒道：“諒解？他就是擁兵自重，大明誰不知道？他那個兒子居然還想要在烺兒的眼皮子底下搞這一套，烺兒弄死左夢庚就再好不過了，還能有什麼問題？” 範景文連連點頭，道：“陛下所言極是。但老臣想要提醒陛下的是，眼下左良玉已經是大明在長江一帶的唯一軍事力量了。” 崇禎突然頓住。 是的，左良玉，現在已經是大明南方最大、甚至是唯一的軍頭了。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如果左良玉願意的話，他隨時都可以憑藉著手中的軍隊，直接摧毀掉大明在江南的統治秩序。 這個時候和左良玉撕破臉，對大明來說還真不是一個好主意。 崇禎心中十分的不爽，道：“難道朕作為堂堂的大明皇帝，還要和左良玉這個傢伙服軟不成？” 李邦華開口了：“陛下，為今之計，可以先下旨安撫一下左良玉。等到太子殿下和英國公把建奴趕走了，再收拾左良玉不遲啊。” 其他的幾名大臣也紛紛回過神來，開口說話。 “是啊陛下，如今的大明敵人不少，還是先不要逼急這個左良玉了。” “區區一個左良玉也掀不起什麼浪花，就隨他去吧。” 一番勸說之中，崇禎也是無言以對。 良久之後，崇禎才一聲長嘆：“朕這個皇帝，真真是當得一點都不爽利！罷了，就按照你們說的辦吧！” 當天，一封旨意從北京城緊急發出，直奔南方左良玉所在的九江。 旨意的內容很簡單，就是把左良玉給封賞了一番，同時也承認左夢庚是在濟南城外為國而戰犧牲的。 至於什麼朱慈烺承擔責任的事情，旨意上自然是不可能出現。 有人擔心這會不會讓左良玉不滿，崇禎也是忍無可忍：“怎麼，難道朕還要為了左良玉的一句話，把朕的太子廢了不成？” 總之，即便是用了朱慈烺的勝利訊息，但這一天對於崇禎來說，依然是充滿了恥辱感受的一天！ “快，快傳旨，讓烺兒趕緊班師北上！” 對於崇禎而言，朱慈烺已經是他最後挽回顏面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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