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和苣兒站在玉山大門內側,見到白帝和草草之時按禮跪下。
草草立刻忘了方才的話題,徑直而去,邊走邊道:“金先生不必跪了,趕緊起身。”
金先生依言而起,苣兒未得應允,依舊垂首跪著,雙手舉起,託著幾頁薄薄的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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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揚手將它拿下,隨手翻了翻:“這是什麼?”
苣兒戰戰巍巍道:“這是奴隸契約。”
白帝漫步而至,將草草手上的兩頁紙張拿下,看都沒看,已在指尖化作紙粉。
“先生是去是留,請自便吧。”
金先生從容一笑:“自是去長留。”
“嗯。烏鴉神君正在崑崙墟星羅館候著,你去尋他,與他一同回長留便是。”
“好。只是在下還有一事請求尊上。”
“請說。”
“在下斗膽,有話想與越桃上神單獨說。”
白帝頷首:“無妨。夫人,我在門外等你。”
“哦,好。”草草應著。
白帝臨走前看了眼苣兒:“你下去。”
草草聽出白帝話中明顯的厭惡意味,微微蹙眉。
他向來溫吞有禮,從不將負面的情緒表露在臉上。作為長留的天帝自是不說,即便是胡源,拒絕或者生氣之時,也大多是淺淺淡淡一句,點到為止。而且出言打發女婢、仙婢之事他從未做過,基本都是身邊人見他臉色說話。
苣兒跪拜:“謝尊上、越桃上神。”
兩人皆已走遠,草草看向恭謙低著頭的金先生:“先生,你有何事要同我說?”
“越桃上神的救命之恩,在下無以為報,只得冒大不韙提醒上神一句,尊上已非從前白帝。”
草草一驚:“你可是聽到他心中想法?”
金先生緩緩搖頭。
“你也聽不見嗎?”
“並非聽不見,而是聽不清。有一次瑤池仙宴,我在機緣巧合之下見到白帝。那日尊上心境寧靜悠遠,宛若山頂一片閒雲。而今日尊上心聲太過雜亂,上神千萬小心,若是尊上行為情緒有異……”
“怎麼?”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這種事也是第一次遇見。”
草草心已涼了半截,這和白蟾觀的瘴氣有關?他此前在無間魔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還有……陸吾上神,您最近還是莫要和他見面的好。”
“陸吾上神也這樣?”
“不,他心中所想非常明晰。”
“哦,你是說他看我不爽吧,我今日也發現了。”
“上神這樣說,便是這樣吧。”
“那西王母呢,她剛才在想什麼?”
金先生垂眸:“西王母娘娘自始至終,都在想著周穆王而已。”
“呵!難不成我說你擅畫,她都在懷念當年周穆王給她畫的四季圖麼?”
“正是!”
“怨不得你要跟我回去,她無可救藥了。”
金先生笑容苦澀:“在下選擇長留山,完全是因貪生怕死。西王母娘娘將我囚禁地牢之中,本就是想我熬不住,自盡謝罪而已。”
“逼你自盡?苣兒跟你說的?”
“不,乃是我親耳聽見,西王母娘娘只是沒有明說罷了。”
“哦,那對你也真是夠殘忍的。親耳聽見喜歡的人心裡叨咕著,你去死吧,你怎麼還不去死啊,趕緊自我了結吧。你就算死了也休想去長留,我看上的人怎麼能白白送給別人!哼!”
金先生聽著草草模仿西王母的口氣,反而笑了出來:“西王母娘娘確實這麼想的,您猜的一字不差。”
草草聽他輕飄飄說了這句,卻不禁有些心酸:“金先生在長留自可放心。不過長留在東海之濱,東海和夸父族的那些積怨,還需時間一一化解。”
“嗯。上神不必勞心,我自會同族民解釋。”
“好,那我先去找白帝。你可知道去崑崙墟星羅館的路?”
“知道。”
“那我們就此別過,你有事同烏鴉神君說便是。”
“好,告辭。”
金先生行禮作別,轉身慢吞吞走向崑崙墟的方向。草草看著他的背影長嘆一聲,邁開步子去找白帝。
玉山門外乃是兩棵粗壯的合歡樹,此時合歡花開得正盛,翠葉如雲,粉花如扇。
白帝站在樹下抬頭仰望,長袍被風鼓動,側面儒雅寧靜,唇角微微上揚,脫下身上不可褻瀆的天帝積威,倒更像是一個人間的少年郎。
“少昊。”草草喚他。
白帝轉頭,笑意漫至眸中:“你們說完了?”
草草幾步走到他身側,就連她自己都沒發現,這段短短的路途,她走得格外心急。
“嗯,說完了。”草草邁進合歡樹的樹蔭,抬頭看他。
“說完了就走吧。”
“哦。你喜歡這棵合歡樹?”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看你看他很認真的樣子,還對它笑了。”
“夫人連一棵樹的醋都要吃?”
草草忽然想到初次見到胡源之時,他也在盯著一棵掛滿金桂的桂花樹傻笑。那時候他在想的,是怎麼吃了它。
她認真道:“吃醋就不必了,可以把這樹的花全都擼下來泡茶吃。”
這兩棵合歡樹早就有了靈性,聽得越桃此言,哆哆嗦嗦抖著葉子,怕得很。
白帝煞有其事得點點頭:“那我下次找株曼陀羅好好看看。”
曼陀羅乃是劇毒之花,草草自是瞭然,佯裝生氣道:“你看你,弒妻之心昭然若揭啊!”
白帝不語,不動聲色地布了一個小小的結界,將越來越強的山風擋在草草身後。
草草心中又酸又甜,還要嘴硬:“我什麼時候連風都吹不起了。”
白帝刮了她的鼻子:“玉山的風吹多了要給錢的,我們走吧。”
草草被他攬上雲端,徐徐飛向幽冥司的方向。
“少昊,你幫我救下金先生,還要跟我一起去幽冥司?”
“誰叫夫人要統統管上,我又攔不住。”
“那你為什麼不問我,金先生和我說了什麼?”
“嗯?他說了什麼?”
“他沒說什麼。”
白帝覺得好笑,一手撫著她的白髮:“既然沒說什麼,我有什麼好問的。”
草草乾巴巴笑道:“嗯,有道理。”
“留著一個讀心之人在身邊確實要冒些風險,最起碼不能對夫人有所隱瞞,不然從外人口中說出,你我之間會多了許多猜忌。”
草草眨眨眼,小心翼翼地套話:“你對我隱瞞了什麼?”
“的確隱瞞了不少,等周穆王此事辦完,我們回長留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