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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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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機中的好幾張照片,都帶著塔斯馬尼亞絢麗的風景——以及寧千羽那臉上十分罕見地淡淡笑顏。正是因為熟悉她之前的樣子,所以此時才如此的不相信眼裡所見到的,那讓他如此心痛的帶著明顯病態的容顏。

潔白的病房裡顏色自然都是以白色為主,空氣中到處充滿著消毒水的氣味,走進她的病房後,那個男人並沒有跟著進去,而是走到了一個角落。

“都辦好了?”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那個男人點了點頭。

“罷了,再縱容她一次吧。”倚在牆上,有些無力的回答。聲音裡含著悲痛與滄桑。

那個男人也無言的低下了頭,熱淚漸漸模糊了雙眼。

空蕩蕩的病房裡僅剩他們兩人。兩個月不見,病魔又讓她瘦了好幾圈,本來就消瘦的她臉上的顴骨是如此的突出,臉色十分的枯黃,骨瘦如柴的手上還在輸著液,閉著的眼皮上長長的黑色眼睫毛在輕微的顫抖著——

“千羽。”自己有些發抖的聲音響起,嘴角因盡力的憋住眼淚而不住的顫抖,溫熱的手掌忍不住拂去擋在她眼前的幾縷黃色的髮絲。聽到他輕微的呼喚以及他那輕柔的動作,她閉得並不緊的眼皮漸漸抬起。

綠色的氧氣罩裡出現了水汽,迅速遮住了她消瘦的臉龐,而她那輕微的可以忽略不計的聲音即便瞬間散入了空氣中,卻也是被亞明捕捉到了。“亞明,你終於來了。”

“嗯,我來了。”聽到她的極度虛弱的聲音,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他的淚卻再也止不住了,眼眶的載容量到了極限,一滴滴的淚水被後來繼上的眼淚擠出眼眶,流淌在臉上、滴在手上。

“那段影片你已經看了吧。我希望我的心意傳達給你了。”她閉了閉眼,問道。

“嗯,我接收到了,我已經知道你的心意了。”他的語氣輕緩而溫柔。

“只是,對不起,給了你心意,卻給不了你承諾。”寧千羽的淚緩緩流下。

亞明伸出手輕輕地為她擦乾淚,坐在床邊,抱住了她:“不要想那些,你一定會好的,我等你。”

聽到亞明的話,寧千羽心頭一澀,淚再度流下來。

良久,她打破沉默。

“我想要當初你送我的那個星光音樂盒,我特別喜歡,而且,我後悔把它還給你了。你能再給我尋一個來嗎?”說的話越多,她的虛弱便越加重一分。

“好,我馬上去給你買,你等著我。”說完,他便匆忙地跑了出去。

見狀,躺在病床上的寧千羽重新閉上了眼睛。將蔓延的痛苦掩去。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還是忘了我吧。氧氣罩裡的水汽將她的面容掩去。

聽到門外響起的腳步聲,寧千羽再次睜開眼。

“小羽,該去手術了。”那個男人走進來,說了一聲。

寧千羽微微點頭,不一會兒,陸續進來的醫生護士將她推進了手術室。她沒有睜著眼,她不想,不想去看他們或擔憂或焦灼或傷心的面孔;也不想再次流淚,不想,見到他們。

“難道是澳洲的特色不成?怎麼一直都沒有見到有賣的?”亞明心急了,他怕他回去的時候無法將音樂和親手交到她手裡,同時又後悔不該離開她的身邊,但已經答應了她的,自然是要做到的。

四個小時過去了,他依舊沒有找到有賣的,已經來到A城的港口了,但即便在港口邊的商店裡也沒有發現。

“嗚嗚。”震耳的汽笛聲從遠處傳來,來自澳大利亞的豪華遊輪由遠及近,船身劃破的波浪一層層的漂來,海鷗隨著煙霧在碧藍的半空盤旋翻飛。“嗷嗷”的叫聲格外歡快,但這聽到焦急的亞明耳朵裡,那叫聲,也不失淒厲和悲慘。

“噠噠噠”一陣陣的腳步聲漸漸響起,清脆聲越來越近,一個個遊客臉上充滿笑顏,有的是從澳大利亞旅遊回來返回故土,而有的則是從澳大利亞專程到這裡旅遊的。有的踏上故土,激動得淚流滿面,有的來到異鄉,眼中充滿著對各種新奇事物的好奇......

亞明見此情景,也不由得想起自己和寧千羽在澳大利亞相處的那段日子,並暗暗許下願望,若她的手術成功,他定會帶她舊地重遊,感受一下他們那時的心跳。

正當亞明搜尋無果準備前往下一個地點尋找目標時,在轉頭之際,眼睛直勾勾的盯在了一處,眼裡中瞞著驚異和驚喜。那是一個身著名貴服裝的婦人,她的手裡,正愛不釋手的拿著一個音樂盒。

他心情激動不已,上天不負有心人,找了這麼久,終於讓他碰上了。他便抬步向那名身著華麗服裝的女士走了過去,他的身旁,是一個西裝革履的儒雅中年男士。

“這位女士,您好,恕我冒昧的問一句,您可以將這個音樂盒轉讓給我嗎?”他雖心急卻不失一絲一毫的禮數。

“這個,很抱歉,這是我丈夫送給我的結婚二十周年紀念品,對我有很重要的意義,我不能轉讓於他人之手。”她婉言拒絕,用柔和的目光側頭看了看身邊的丈夫。

“女士,這個音樂盒也對我有很重要的意義,我的女朋友馬上要動心臟移植手術了,她希望我能將當初已經摔碎的定情信物再送一個給她,她手術成功的機率非常小,所以我不希望讓她失望甚至遺憾終生。”亞明焦急的解釋,眸中有著熱切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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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她聽了解釋後,內心不免被他打動的有些動搖,正值她猶豫不決的時刻,她的丈夫開口了:“愛情的力量的確很偉大,小夥子,好好珍惜身邊的人吧,這個音樂盒就當是我和妻子送給你們兩個人的禮物吧,祝她手術成功。”他微笑著,看了看妻子,從他妻子的眼中,他也看到了支援和認同。

“謝謝,謝謝你們。”亞明接過音樂盒,感激的淚都快要流了下來,一個勁兒的向他們鞠躬道謝,感激之情無以言表。

“好了,快回去吧,你的女朋友還在等你。”

“嗯。”亞明點頭應是,視若珍品地緊緊地抱著音樂盒,便是馬上離開了這裡,馬不停蹄的趕往市中心醫院。

“知道我為什麼要送給他們嗎,那個東西對我們來說那麼重要。”看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男人問道。

“因為他讓你想起了我們的過去。”女士默契的回答。

“祝福他們能夠終成眷屬吧。”他擁過妻子的肩膀,嘆了一句:“希望他們不要經歷我們當初的苦難。”便摟著妻子離開了人山人海的港口,到處充滿歡聲笑語和充滿腳步聲的港口。

與此同時,市中心醫院南手術室。

“咔”從手術室中出來一名醫生,摘下口罩對候在手術室外已久的病人家屬說道:“病人現在的情況還算穩定,患者的求生意識很強烈,但能否堅持到最後還有待於進一步觀察。”

“醫生,病人血壓升高,心率加速。”剛彙報完病人目前情況的主治醫師走進手術室關上門,便聽到了護士的急呼。

“吱——”快速行駛的計程車在市中心醫院門口驟然剎車,輪胎與地面頓時摩擦產生了刺耳的聲音。付完錢後,亞明火急火燎的衝進醫院,衝進寧千羽的病房,然而剛剛打開門,拂面而來的是驟冷的瀰漫於空氣中的消毒水的氣味,病床上空蕩蕩的,只剩一床的潔白。

他馬上跑到護士站詢問正在值班的護士“護士小姐,請問二十八床的病人呢?”

“二十八床?哦,她正在進行手術。”說著,便指了指手術室的方向。

“哦,謝謝啊。”亞明飛也似地跑向手術室的位置。

急匆匆的衝到手術室,卻看到手術室門口有好幾個家屬在焦急的等待,他沒有貿然過去,而是在一個拐角處靜靜地站著,手術室上的燈提示他手術已經過去五個小時了,他就那樣抱著音樂盒站在那裡。幽靜的醫院,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亞明清楚地感到自己那個鮮紅的心臟跳動的越來越快,緊張的心情無以言表。現在唯有顯示“手術中”的燈的明亮告訴他一切還有希望,否則,他今天備受打擊的神經早就支持不住這具遭受奔波勞累身體了。

他的眼睛則一直盯著手術室的門,手緊緊地抱著音樂盒,表面上看似平靜,實際上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的心情是如此的忐忑不安。

“咔”,這個時候,手術室的門突然開了,見此情景,亞明的心頓時懸到了嗓子眼,只見門一開,醫生走了出來,看著眼前的幾位病人的家屬,沉默了幾秒,然後,用略帶惋惜的眼神衝那些帶著冀盼眼神的家屬搖了搖頭。

一個婦人見此情景立即失聲痛哭起來,接著,出門而來的是幾名護士推著的一個病床,上面靜靜的躺著一個被白色的布遮蓋的人,她似乎陷入了永久的沉睡,無論他怎樣喚她,她都無法起身而立,應他一聲“亞明。”

這一刻,站在角落裡的亞明呆了、傻了,全身虛脫無力,“砰”地一聲跪在地上,手中的音樂盒掉在光滑的堅硬的地面上,“啪!”清脆的一聲,它碎了,而跟著碎的,還有亞明那一個淌著鮮血的心。

那一聲是如此的清脆,隱隱之中夾雜著一絲絕望和悲哀,但是陷入悲痛之中的人沒有注意到角落裡的這一道聲音,音樂盒碎的那一刻,亞明的嘴唇顫抖:“不,不,不——”

他雙手抱頭,無力地蹲在地上,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到嘴邊的都是顫音。腦袋裡空空的,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無法可想,他不敢去揭開那一層隔在他們兩人之間的白色的布,他怕那一刻,看到臉色慘白的寧千羽,不知會做出什麼舉動。而且,他當時也完全把這件事給忘了,他忘了已經碎了的音樂盒,忘了去掀開她身上的那塊散發冰冷氣息的布,甚至忘了,他是怎樣走出這帶給他希望,又絕情的將絕望塞給他的醫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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