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獵影》劇組這邊簡單休息了一個小時後，便又重新開始了拍攝。
而許臻則饒有興致地留在了片場裡，以觀眾的身份看起了對方劇組的表演。
這還是許臻頭一次站在看客的視角上看別人演戲，感覺十分新鮮。
片場中，林嘉飾演的是一位家境優握的富家千金，徐浩宇飾演的則是一位法租界巡捕。
他們倆到底有什麼愛恨情仇許臻不知道，只能透過眼下的隻言片語判斷，這兩人好像都是地下革命者，貌似正在密謀什麼大計劃。
許臻在場邊看了一會兒，可能是中午吃飽了，也可能是下午的天氣太好，他感覺有點昏昏欲睡……
咳，怎麼說呢。
徐浩宇的演技不能說太差，馬馬虎虎還算可以吧。
雖然情緒不太到位，偶爾出戏，但是並沒有差到辣眼睛的程度，大概還是能達到《闖關東》裡群演的水準的……
“不行，這次你必須聽我的，不能冒險！”
許臻正百無聊賴地看著，忽然，只聽片場中的徐浩宇忽然拔高了音調，皺眉看向一旁的林嘉，叫道：“晨風的命是命，你的命難道就不是命了嗎！”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許臻：？？？
霎時間，他剛剛濃郁的睏意一掃而空。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片場中，徐浩宇背著手來回踱步，又急又氣地看了一眼林嘉，叫道：“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林嘉垂著頭，眼神有些傷感，輕嘆道：“我懂你說的意思，但是……我不能按你說的做……”
場邊，助理導演朝著許臻目瞪口呆的模樣，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
他小聲解釋道：“這個吧，其實是我建議浩宇背詩的。”
“這段臺詞實在是太長了，全背下來會影響拍攝進度，反正是後期配音……”
許臻聽到這番話，勉強笑了笑，沒有做聲。
人家願意怎麼拍就怎麼拍唄，我一個看戲的，能說啥。
他用手託著腮，越看越困，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無比期待謝彥君前輩等趕緊登場。
想到這兒，他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正在場邊看劇本的謝彥君。
然而下一刻，不知道是巧了，還是對方恰好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謝彥君緩緩抬起頭來，饒有興致地回望向了許臻，衝他頷首一笑。
許臻連忙恭敬回禮。
謝前輩看到我了！
他頓時想起，自己今天是帶著任務來的，恰好時機合適，於是，許臻索性拎起幾杯飲料和自己的檔案包，輕手輕腳地朝謝彥君那邊走了過去。
“謝老師，我買了一些冷飲。”
片刻後，許臻走到謝彥君身邊，輕輕將飲料放到了他手邊的小桌上，低聲道：“不知道您喜歡喝什麼，我就都拿了幾杯過來。”
謝彥君看了一眼小桌上的飲料，搖了搖頭，道：“你拿走吧，我胃不好，喝不了冷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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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許臻試探著問道，“那，我去給您倒杯熱茶？”
謝彥君指了指手邊的一個保溫杯，道：“不必，我帶茶了。”
說罷，他合上了手中的劇本，直截了當地道：“找我有什麼事？”
許臻尷尬地笑了笑，從手邊的公文包裡拿出一本書，道：“謝老師，我特別喜歡您主演的《寒江雪》，您可以給我籤個名嗎？”
謝彥君看著他遞上來的書，神情微微一凝。
——《寒江雪》，這是一部由同名舞臺劇改編而成的電影，上映於十多年前。
當年這部電影曾經斬獲過多項大獎，但聲名卻並不響亮。
時至今日，圈裡圈外的人一說起謝彥君，首先想到的都是那些讓人毛骨悚然的反派形象。
殊不知，這部《寒江雪》才是他最引以為傲的代表作。
謝彥君看著許臻手中這本書嶄新的封面，沉聲道：“你真的看過《寒江雪》？”
許臻認真地點了點頭，道：“看過，我特別喜歡這部電影。”
“您把江寒這個人物給演活了。”
謝彥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半晌，臉上的神情又重新迴歸了冷澹。
他一邊低頭翻看著手中的劇本，一邊澹漠地道：“有備而來啊。”
“《寒江雪》確實是我當年的代表作，你在搜索引擎上用30秒鐘就能搜到，然後還可以用另外30秒來開啟網上書城，買下這本書。”
“耽誤了你1分鐘的時間，我還真是抱歉了。”
一聽這話，許臻啞聲半晌。
他早聽說過謝彥君為人高傲自負，說話不留情面，沒想到居然會不留情面到這份上？
眼看自己被前輩誤會了，許臻只得耐著性子解釋道：“不是的，謝前輩，我是真的很喜歡《寒江雪》……”
謝彥君再次抬起頭來，打斷道：“讓我來猜猜你想找我幹什麼。”
“哦，最近躥紅了，打算演男主角了，所以想來找我來給你作配？”
許臻面色一僵。
謝彥君見到他的反應，哂笑道：“有話直說便是，我謝某人又不是什麼需要三顧茅廬才能請到的金貴演員。”
“何必惺惺作態，拿著《寒江雪》來博取我的好感？”
謝彥君垂下了眼簾，道：“太拙劣了，你這個歲數的人，哪有人看《寒江雪》。”
許臻被他這番話懟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好吧，我確實是為了刷好感度，剛剛在網上書城買了《寒江雪》的劇本用來要簽名……
但問題是，我之前就看過這部作品啊！
電影、話劇都看過，是真的特別喜歡。
許臻之前道聽途說，謝彥君當年曾經在剛躥紅的時候得罪了人，以至於被公司雪藏了將近十年。
本來只要服個軟、做些犧牲就能解決的問題，謝彥君偏偏寧折不彎，乾脆賭氣演了十年的話劇，生生錯過了最佳的發展時期。
如今一看……
確實像是能幹出這種事來的人……
許臻無奈，也不能故意往崩了談。
他悠悠地嘆了口氣，道：“此時再見恩師，心中百般痛，似寶劍半塵封。”
“昔日壯志與才氣全告終，江中雪，淚景兩朦朧。”
謝彥君微微凝神。
片刻後，他再次抬起頭來，重新打量了一番許臻。
——剛剛這番話，正是《寒江雪》中男主角徒弟的臺詞！
這小子，居然張口就來？
“哦，你挺了不起啊。”謝彥君上半身往椅背上一靠，安靜地望著許臻。
而許臻聽到這句話，則無奈地笑了笑，道：“對，我現在很風光，很紅。”
“可是我之所以會有今天這麼紅，是因為你。”
——又是《寒江雪》裡的臺詞！
謝彥君的眼睛漸漸亮起，搖頭道：“我又沒有教過你什麼。”
“有，有啊，”許臻神情專注地看著他，道，“當初我就告訴過我自己，即便是我學不到你的才華，也要學到你的傲骨。”
“但你看你現在這樣，我很心痛。”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對了好幾段，全都是《寒江雪》中的經典臺詞。
謝彥君越念越是驚訝。
是自己武斷了？
這個年輕人，居然真的喜歡《寒江雪》？
他稍微坐直了身體，正打算跟許臻好好聊聊，這時，場邊的一個劇務找到許臻，趴在他耳邊，小聲道：“許先生，導演說有事請您過去一趟。”
許臻聞言一愣，只得暫且向謝彥君告了罪，跟著劇組去了導演那邊。
……
“呵呵，小許啊，”導演見到他來，笑著衝他招招手，道，“過來過來！”
許臻不明所以地湊了過去，只見，導演指著劇本中的幾行文字，對他道：“這兒有一個簡單的小角色，只有一場戲。”
導演笑道：“你來都來了，要不要來客串一下諜戰劇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