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裡一陣莫名氣味撲鼻而來。被秦曉川壓在下面的黑髮姑娘正是好朋友談無欲年輕的妹子談笑眉，看相貌很容易就能認出來，於是情況就有點尷尬了。這些年來，他和談無慾一直都有聯絡在。
比起至今沒有見過真身的“金葉主人”素還真，性格傲氣十足其實有點那麼直爽意思的談無欲和秦曉川之間來往要更密切點，表現在時不時就有童子從中原無欲天而來求取能治瀕死之傷的瀚海聖泉，或者一不留神就有資質不錯的四族之人，被沒事過來串門的談無欲給帶走做了童子。而且兩個人都有一個不太讓人省心的姐妹。比如談無欲有個偷偷愛上老男人歐陽上智的妹妹，秦曉川有個天天相親急著嫁人的姐姐。
這就糟糕了。
一看到談笑眉，秦曉川可以確定背後下手的人一定是歐陽世家。如果是談無欲，以這位對妹子的呵護程度，會直接禁止談笑眉與目標人物接觸。但歐陽世家不同。歐陽上智那個老東西恰好是談笑眉的情人，這層關係唯有看過劇的人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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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且時間也能對上。
當年歐陽世家招攬渡白川不成，之後就傳出各大門派丟失秘籍的訊息。也真是多虧秦曉川跑去北域當了和尚一直沒出面，這盆髒水就一直沒丟中目標。並且中原的風波一直沒有傳去北域，恐怕其中談無欲或者素還真多少還是出了一把力。但若這一次，如果秦曉川沒有認出談笑眉將其誤殺，和談無慾之間關係再無轉寰。
他在中原無處立足，是不是還是只有投靠歐陽世家？
何德何能。榮幸得讓人毛骨悚然！夜色裡開始瀰漫霧氣，風中古怪的香氣越來越濃，不太像是女子的胭脂香味。當秦曉川忽然警覺，談笑眉臉上已經籠罩一層黑氣，吐了一口紫黑色的血。
她中毒了。
有人暗中施毒！秦曉川直接捏住談笑眉的下巴，一個玉瓶滑入掌心，當機立斷先灌下半瓶瀚海聖泉。先不管能不能解毒，妹子要是死在這裡，以談無欲記仇的性格，這個結那得記一輩子。
誰在附近？！
陰影中漆黑無光的單鋒劍倏爾再度襲來，刁鑽狠辣，看架勢已不準備管人質之死活。既然有了目標，也就有了猜測，秦曉川記憶回籠，木杖一揚氣勁護身，詐身份：“……宇文天！？”
單鋒劍來勢一頓，暗中依舊無人出聲，拿不準來人身份是“是”，還是“不是”。但瀚海聖泉總算是起了點作用，談笑眉忽而支撐起身體，艱難微弱決斷道：“我的孩子！”這四個字險險救人一命。
劍影迴旋，逼退秦曉川。
黑影一道從後方撲來，瞬間帶走談笑眉。四周濃霧似有人操縱般合攏擋住視線……等霧氣散開，唯有月光落在空地上。
風中無形劇毒已經讓不少草葉枯萎，尤其是在之前談笑眉躺過的地方，土壤焦黑一片。
秦曉川這才記起自己有個“很難中毒”的設定。但是在夜風的吹拂下，他脊背上的冷汗卻一點一點了冒了出來。中原真特麼危險！還好談笑眉那句話很及時。這妹子受談無欲薰陶，本身並不是蠢貨。
之後天亮了。
一連四五天，再沒有人過來找麻煩。直到某處小鎮，秦曉川坐在一處攤子上吃飯的時候，一滴黑血突然落在了筷尖上。
毒王沙人畏親情奉獻的無形劇毒，經過四五天時間調配，總有一款適合你。
秦曉川扔下筷子就去摸木杖。四周唰唰唰射來數枚燕子翎，這回不再是光面堂皇的正道人士追殺者，而改成藏頭不見尾的真正殺手了麼？
敢情日後風靡大江南北的中原殺手組織幽燕征夫現在就已經出現了！
“殺人了！殺人了！”驚慌失措的行人阻擋了腳步，毒素發作得極為猛烈，很快秦曉川眼前一片模糊。他心知不好，需要趕緊離開找地方療傷，但突然不少路過的行人從懷中摸出匕首，翻臉一刀刺了過來。
翻桌，碗筷跌了一地。
匕首不知道刺中了誰，還是秦曉川木杖劃出的劍風誤傷了不會武功的普通鎮民。一聲慘呼，哀泣聲，溫暖的血液飛濺到臉上，讓人神智恍惚迷失。妖性再無法抑制，受毒素影響的腦智勉強記得一件事，在這裡使出佛門之招，會被前輩一頁書打死啊。
“不要逼我！”
熟悉的臺詞，真真讓人無奈。木杖掃開四周模糊人影，江湖經驗告訴他再拖延下去小命真正有危險。在這種混亂的環境下，想不傷害無辜幾乎不可能，既然好名聲已經回不來，那就乾脆……毀屍滅跡吧！
殺意一起，再不回頭。
秦曉川一手持杖向前，一手劍指向後。或許是受毒素影響，或許是生命感受到了威脅，又或者是在周圍持續騷擾下真正讓人開始不耐煩，沉心穩氣的修行再也維持不下去。他本就是妖，何必要學和尚論慈悲？莫忘記，在一開始，秦曉川就並不是真心想投入佛門做和尚。
“好友玉陽君，那真正是對不住了……”
一招“敗刀合劍染血河”，一招“殘刀合劍斷血嶽”！方圓十里內，萬籟俱靜。
赤地之招首次現身中原，毀滅小鎮一處，影響附近數個村莊之生存。前後兩招砸下去，殺手灰飛煙滅，百姓化為骷髏，追殺者無法辨認這裡發生過什麼事，施毒者惶然逃離。
大概只有始作俑者和秦曉川自己明白發生過什麼。不愧是天生靈物的體質，在路上奔跑了幾個時辰，隨著妖心帶動血液，劇毒從汗水裡緩緩排出。
理智回籠。
潔白的木杖一端已被血染紅，這和尚大概是真正做不下去了。
身後傳來刻意顯露出的腳步聲，一個溫和嘆息的語調傳來：“回頭罷，回頭自然有生機。”
很是讓人心生好感的聲音。
但是坐在山坡旁邊，感覺自己視野仍舊一片模糊的秦曉川偏偏不想回頭。
“算了。”他一鬆手，任憑染血的木杖隨風墜落：“來日方長，咱們再、見、啊！”樑子結下，回頭你等我來！
山坡下方是不知道通往何處的河流。
一道陰損指風從秦曉川臉頰擦過，被無形之力量排除在外，最後關頭似乎是懷著一頁皺巴巴黃紙符咒迎風展開……
噗通一聲，河面激起重重浪花。白衣白髮的老者慢慢走到河邊，不置可否地看著漸漸平靜的河面，摸著鬍鬚良久來一句：“人在江湖，你走得了嗎？”
順著河水蕩啊蕩。
這之後。
等秦曉川真正恢復了視覺，一睜眼就發現自己漂浮在不知名的河面上，被懷裡一張符咒所形成的朦朧金光所托起。
符咒有點舊，也有點皺。好像是之前有個說他最近走黴運的道士臨別所贈。
那道士，名為感謝師。
“感受感動感興趣，謝天謝地謝神明。小山你看，這人為什麼還沒有醒？”
“……他醒了。”
“那為什麼不睜眼？是不是小洞的魚鉤太鋒利，一不小心將人眼睛給縫上？”
“感謝師，你少來！切不可誣陷本道者飼魚之技術。還有，‘小洞’你是在叫哪個？！”
耳邊傳來對話聲。
不知道漂流了多久，直到被人從河裡撈起來放在地上，在這個過程中秦曉川一直很清醒，只是不想動，微微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之前那個黑髮兩撇鬍子的矮道士正面向自己站著，還有一名看似穩重的藍衣短髮男子背對自己而立。兩人之外，還有一名黑色道衫頭戴八卦帽的陌生道者手持魚竿坐在渡口旁，忽有所感，朝這邊望過來一眼。
“吾名洞明景！！！”
“好啦，小景。釣魚一上午，魚餌都被你飼光光，那真是很感謝！”感謝師聲音帶著戲謔。陌生名號的黑衫道人語氣十分嚴謹。旁觀的藍衫人山龍隱秀輕笑出聲，看兩名摯友在一旁鬥嘴。
秦曉川一動也不動，又閉上了眼，被這裡的太陽曬得暖烘烘的，不想跳起來當活人。
“再過幾天，吾還是回玉清道界一趟。”
“急著回去做甚？”
“宗巖祿主閉關之後，總覺行事似有改變。無論如何，我終究還是方丈雨卷樓之人，不能放著同修之死不管……我要去求見海蟾尊。”這道者聲音帶著點不忿。
提及的名字也很耳熟。
秦曉川心頭一跳，翻身坐起：“你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