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大場面, 近日衛國的官兵和百姓已見識過數次。
從天火到刃雨再到落雷,退了一波又來一波。
先前飛火劍宗進攻王城,衛國軍民心中便已有數, 知道金陵勾結了方外之人,這世間存在著世人聞所未聞的力量。
衛王將朝政交給太傅代管,攜王后乘舟西去。衛國人都知道,衛王定是去尋找救世之道。
雖然衛王揹著昏君、暴君的名頭, 但日子過得好不好,百姓心中總是有數的。他‘殘暴濫殺’, 殺的都是在民間積憤已久的貪官酷吏, 他‘昏聵奢靡’, 卻讓百姓也跟著豐衣足食。
大家都相信,王與後一定會回來。
今日, 眼見雷雲沉沉壓下,近日庇護王城的八卦已隱隱不支, 人心正有些浮動,便看見那艘消失了數日的飛舟悄然駛到了王城上空。
王城內外爆發了熱烈的歡呼,呼聲直衝雲霄。
梅雪衣此刻正陰惻惻地向龍臨府主打招呼,嬌弱的聲音湮滅在漫天雷暴中,龍臨府主肯定是沒聽見,但飛舟上的人卻聽得一清二楚。
梅雪衣:“……”
真的,這一定是她兩輩子以來最丟臉的一次。
惱羞成怒!
正在她快要用腳趾把飛舟生生鑿穿時, 地面上的歡呼掀到了半空,成功引起了龍臨府主的注意。
長鬚黑臉的中年男人側頭望來, 一眼便看見了囂張無比的梅雪衣。
梅雪衣:“……”總之,成功引起了龍臨府主的注意就行。
如今記憶已經連貫了起來,她猶記得上輩子滅了飛火劍宗滿門之後, 帶著傀儡竹坐在廢墟中,便是像此刻一樣,傲慢地迎上了龍臨府主的視線。
慕遊瞬移過來,護住飛舟。
“很棘手,你們先撤。”她的聲音低沉,聽起來像是帶了內傷,“我已讓龍一安排底下的人撤離。”
龍一就是妖龍人身的化名。
倒是簡單好寫。
龍臨府主也掠了過來,他謹慎地停在了十丈外,眯著眼,細細打量飛舟上三個人。
“慕門主,”龍臨府主笑了,“我說你怎麼忽然和凡人攪合在一起,敢情是你的寶貝獨苗兒子又交了狐朋狗友哪。今日再打下去,結果如何你應該心中有數,若再加上你兒子這個拖油瓶……”
慕龍龍攥緊拳頭,挺直了腰板:“放你娘的屁!”
去了一趟黃昏之淵古戰場,今日的慕龍龍已經脫胎換骨了!他,經歷過合道級別的死俑大戰,指導守界人的化身下過棋,還參與了滅殺紫金閣問虛修士的戰鬥……呃,姜心宜參與的當然也算他一份。
哦對了,如今身份存疑,他,很有可能是萬年之前絕世大能的後人!五歲的時候還差一點點就被守界人親自教導……
思緒一放飛,簡直無邊無際沒完沒了。
居然敢說他慕龍龍是拖油瓶?真是太沒眼力!
只不過頭銜太多,慕龍龍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用哪一個來反駁‘拖油瓶’這個汙衊又侮辱的詞彙。
“我慕龍龍,我慕龍龍我……”
梅雪衣:“……”
她無力地把慕龍龍扒拉到身後,揚頭對龍臨府主說道:“你的親信趙榮,臨死之前告訴我說,龍臨府主你聽命於人,替人看家護院,守著小老婆與外面的野種,此事當真麼?”
她語氣輕佻,神態慵懶,唇角掛著嘲諷的笑容。
龍臨府主拉下了臉。
雖然事情是那麼個事情沒錯,但是被區區一個凡人用這樣的語氣說出來,著實是令人不爽之極。
堂堂龍臨府主,走到哪裡旁人都要低頭喚一聲‘仙君’,何曾受過這等鳥氣。
“你就是衛國王后。”龍臨府主收斂了氣勢,濃郁的殺氣凝在眸間。
“是我。”梅雪衣懶聲道,“你若是願意告訴我趙潤如究竟是誰的野種,今日便放你回去向你的主子告個密。”
龍臨府主盯了她一會兒,冷冷地笑起來:“你的倚仗不過就是你身後這個男人。看來我還是遲了一步,讓你成就了人皇之身啊,衛王!”
目光轉動的同時,一道如劍般的電光撕裂空氣,直襲衛今朝!
慕遊急急擲出虛實八卦擋在舟前。
“轟——”靈流震盪,光影爆開,飛舟被衝擊波推出數十丈。
“人皇初就,不過就是問虛罷了!”龍臨府主的身影穿過一片迷霧,徑直出現在飛舟側翼,“納命來!”
“心宜上!”梅雪衣冷喝。
熔岩巨龍下口沒輕沒重,一嘴咬下去,怕龍臨府主連骨渣都撿不回來。
她還想留著龍臨府主的命,從他口中問出那個幕後人的身份。
畢竟像她這種習慣用暴力解決問題的人,實在是沒什麼耐心抽絲剝繭地查案啊。
姜心宜束腰帶掠了出去。
方才龍臨府主說慕龍龍是拖油瓶的時候,姜心宜已經憋了一肚子火氣——她的人,她怎麼鄙視都可以,別人罵就是不行!
此刻梅雪衣一聲令下,姜心宜就像是猛獸出籠,兇殘地扯成一個硬條條,兜頭撞在了龍臨府主掌心剛剛生成的雷暴球上面。
“滋嚶——”
雷電本來最克魑魅,不過世間之事皆無定數,就如水火,水能滅火,但火勢若大,則能將水分蒸發殆盡。
姜心宜吸收了數量恐怖的陰息,以蠻力硬撼問虛修士不是什麼問題。
她成功扎穿了龍臨府主手上的雷球,就在龍臨府主以為她是什麼銳利器物之時,她忽然身軀一軟,‘嗖’一下纏上了他的手臂。
龍臨府主駭得不淺。
慕遊也嚇了好大一跳,怔怔道:“心、心宜?”
去了一趟黃昏之淵古戰場而已,築基期的小女鬼姜心宜、兒媳婦姜心宜,怎麼都快比自己還厲害了?!
看來這一趟收穫頗豐啊!
震驚失措的慕遊下意識地望向了兒子。姜心宜都能力敵問虛了,兒子再笨,怎麼也能混個化神……算了,混個元嬰也是極好的!
視線落在傻樂的慕龍龍身上,慕遊神念一探。
築基。
她難以置信地蹙起眉,再仔細一探。
還是築基,和原先相比,甚至隱隱有點倒退之相。
慕遊:“……”為什麼她要對這個兒子抱有任何期待呢?明明知道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的。
那一邊,龍臨府主已疾退近千尺,想要甩開姜心宜束腰帶。
整團雷雲下面都是小女鬼的笑聲。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甩不開哦……抓住你了哦,嘻嘻!”
梅雪衣等人早也聽慣了她的聲音,無論她怎麼陰森森幽惻惻,都只會覺著可愛。
而被鬼纏住的龍臨府主,心中的驚駭恐懼已經難以訴說了。
堂堂問虛修士,為何會淪落到此等境地?!
壓城的黑雲一點點散去,慕遊可不講什麼君子之道,她掠上前去,和兒媳婦聯手對付龍臨府主。
“心宜你真棒!”
“嘻嘻……”小女鬼被婆婆一誇,聲音都羞沒了,“嘻。”
龍臨府主越來越施展不開手腳。
終於,只聽‘錚’一聲清越劍鳴,慕遊的劍架住了他的脖子。
“現在可以認真考慮我的提議了?”梅雪衣似笑非笑。
龍臨府主眸光閃爍。
“我說出那個人,你當真放我走?”他沉聲道,“就算我說了,你又如何確定是真是假?”
梅雪衣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我讓你說名字,你還真以為只說一個名字就能過關了?說出他是誰,交待他的動機以及你們設計的陰謀,我要是還判斷不出真假,那我豈不是和你一樣笨。”
龍臨府主:“……”
他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和這種直來直往的人打過交道了,平日都是爾虞我詐,故弄玄虛,雲裡霧裡地猜來猜去。
“是慕蒼白嗎?”慕遊忽然開口問道。
龍臨府主沉吟不語。
“看來不是。”許久未發聲的衛今朝輕輕一哂。
龍臨府主眸光一凜,鄭重其事地望向這個病弱俊美的男人。
衛今朝咳嗽幾聲,緩緩走到舟舷旁邊。
寬袍隨風揚起,一隻蒼白的手扶上舷欄,黑玉扳指扣出一聲極輕的脆響。
“衛國數代明君,勵精圖治,國運昌隆。孤年幼之時,便曾見紫氣東來,金龍化甘霖,沐我衛國大地。天時地利人和,誕育人皇,也在情理之中。”
龍臨府主神色微變,唇角抿緊。
衛今朝輕咳一聲:“明君盛世並不罕見,然,千萬年來人皇卻只出過一個。是因為無人得到機緣,還是因為有人從中作梗?”
龍臨府主瞳仁收縮。眼前這個病弱男人給了他恐怖的壓迫力,直覺告訴他,再不說,恐怕就再無機會說了。
“我說!”龍臨府主道,“衛王請記住,你的王后已許諾,只要我說出一切便放了我。”
衛今朝微笑頷首:“孤,都聽王后的。”
眾人眼角俱是一抽。
梅雪衣忍不住偷偷探出手,在他後腰輕輕掐了一把。
“其實即便我不說,衛王想必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龍臨府主嘆息,“你想要知道的,其實是他定要這麼做的原因,對吧?也算是問對人了,這麼多年,經我之手處理的人皇種子約摸也有十幾個,多少也摸了些規律出來。”
梅雪衣凝聚精神,豎起了耳朵。
“帝氣,便是人心的聚合之勢。這天下之勢,便如風雲變幻,難以捉摸。風雲不會凝而不散,譬如我這雷暴,只是逸散的話,還能將其捕捉回來,但倘若這雷雲跑到了別的雷暴之中,那便十分麻煩。我能告訴衛王的是,但凡處理了人皇種子,那一位的修為便能在短期之內迅速暴增。”
話已說到這份上,梅雪衣自然能夠聽懂。
南帝軒轅仁,出身人皇。
龍臨府主道:“諸位當知道,修為到了一定境界,便能通天地、感因果。我若說得太過明白,恐怕要給自己和諸位引來麻煩,便言盡於此。”
梅雪衣輕輕頷首。
慕龍龍卻不答應了:“老頭,你說了這麼一通,就跟屁話一樣!別人問你幕後黑手是何人,你扯什麼風啊雲啊雷啊雨啊,就這?糊弄誰呢!你倒是說出個名字來,少在那裡故弄玄虛!皇啊帝啊……哦哦哦我知道了!南帝軒轅仁,是不是他!是不是?”
眾人:“……”
龍臨府主心喪若死。抖出了人家的秘密,又直接道破姓名,那位要是沒感應到此地出了問題,他從此就跟著慕龍龍姓!
“諸位,要不然現在就開始各自逃命吧?”龍臨府主的模樣瞬間蒼老了二十歲。
梅雪衣示意姜心宜鬆開他:“請吧。”
中年男人佝僂著背,向著天邊瞬移而去。
“嚇唬誰呢?”慕龍龍叉著腰,撇著嘴。
衛今朝扶額失笑:“無事,其實早該有所感應了。”
話音還未落下,只聽天邊傳來一聲悶響,循聲望去,看到龍臨府主的身影爆成了一朵血漿花。
一道恐怖至極的氣勢迅速逼近,彷彿攜了天地而來!
“他來了。”梅雪衣壓低眉眼,心中微駭。
這麼快便到了。
衛今朝說得沒有錯,在龍臨府主有‘敗勢’之時,南帝軒轅仁便有感應了。
這,便是帝道。
權御之手,掌握臣子之心。
“合道中階,滿身秘技。”梅雪衣輕輕搖頭,“陛下,我的龍擋不住他!”
對方根本沒有半點要留手的意思,既然已知道了他的秘密,那他便硬扛因果反噬,將一切幹淨利落地徹底抹除!
他不想談判,也不會給敵人任何掙扎的機會。若非如此,梅雪衣還能想辦法接近他,利用他的輕敵大意,抽取他身上的靈氣。
但對方卻是直接用海嘯般的氣勢碾了過來。
除了硬扛之外,別無他法!
若是逃走,底下的王城將被徹底夷為平地。
衛今朝轉過身,幽黑的眸中映出梅雪衣的身影。
他把她拽進了懷裡,粗魯地垂頭吻了下來。
磕破了她的唇,他也不管不顧。
掠奪的姿態,將她席捲一空。
她還未回過神時,他已輕輕將她推開,聲音徹底沙啞,咬牙暗恨:“王后,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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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重看了她一眼,然後仰天長嘯。
鋪天蓋地的幽冥火從他的口中湧出,源源不絕!
瘦削病弱的軀體彷彿連通整個幽冥,頃刻間,天地只餘一片幽碧。
幽冥冷焰燒灼長空,漫天冷火凝成了一張鬼氣森森卻又俊美絕倫的臉,雲舒雲卷,似是而非。
鬼臉上浮起陰陰冷冷的笑,張口吞吐,霎時天地無光。
天邊那股氣勢如海嘯一般,轟然撞了上來。
鬼臉猙獰冷笑,攜漫卷冷焰迎頭痛擊。
陰風瘮瘮,萬鬼齊喑。
幽冥冷焰徹底離身,飛舟上,病弱的身軀徹底凝滯,失去了所有生機。
“衛今朝……”梅雪衣顫著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衣袖。
落指之處,散成了細細碎碎的顏色。
那具瘦削的身軀就這麼在她面前一點點化成了飛灰。
她猛然咬住了唇,憋出一聲哀鳴。
他粗暴的動作彷彿還留在唇齒之間,鼻間淨是他那清幽的異香,他卻這麼沒了。
空中傳來了震天動地的咆哮,讓她一個激靈回過了神。
他還在,只是終於掙脫了肉-身的束縛,拿回了冥帝的冠冕。
漫天幽冥火與那股海嘯一般的氣勢廝殺在一處,梅雪衣看得出來,為了留下肉-身陪她,他終究是壓制折損了不少力量。
前世他用幽冥火燒慕蒼白的時候,可是乾脆利落得很。
“啊啊啊啊!”飛舟上響起了慕龍龍的怪叫,“衛王神了!神了!心宜,你什麼時候可以這樣啊!”
姜心宜幽幽嘆息:“什麼時候都不可能。那樣的火碰一下我就化掉了。嘻。”
梅雪衣的指甲不知不覺掐進了掌心。
金色的印璽一道接一道在幽冥冷焰之間爆開。
合道不是化虛為實,而是無中生有,那一枚枚金光燦爛印璽若是落在地面,那與真正的大山砸下沒有任何區別。
任何一枚金印,都足以將衛國王都連同周遭數百裡範圍的大地轟成一個全無人煙的大盆地。
這便是合道修士的力量。
對於凡人來說,這就是仙,是神。
金色印璽在幽冥冷焰中爆開。
漫天冥火攔下了人皇秘技,陰惻惻地向著他襲來的方向一點一點滲透。
南帝軒轅仁的真身慢慢被逼了出來。
他立在半空,縱然遠隔千丈,也能看出那具金身光華燦爛,像是滿身正氣。
“果真是魑魅魍魎作祟。”
“帝——破邪!”
金袖揚起之時,一柄巨劍憑空出現,它的周遭燃燒著燦爛金焰,輕輕一動便牽動整個天地,令人心中惶惶,雙股顫顫。
“娘,我腿軟了……”可憐的慕龍龍使勁全身力氣抱住舟舷,兩條腿非常無辜地在舟底蹭來蹭去。
即便被人皇的氣勢壓制到不行,他也仍然是驕傲的不服輸的龍族後人。
姜心宜被壓制得更厲害。對於鬼物來說,人皇和冥帝的氣息都非常要命。
慕遊嘆息著,上前護住了自家小輩。
梅雪衣倒是沒有感覺到任何壓制,她只是心中難受和擔憂。
有些事情當真是失去便知刻骨銘心,她周身空虛,想念他那具病弱殘軀,想到百爪撓心。
若早知如此,方才她就該回吻他一下。
她反手捉住肩膀上的壁虎,隨時準備令它化龍出擊。
戰局中心,軒轅仁的金色巨劍之上,迅速匯聚了數道萬餘丈的光尾,它蓄勢以待,只等主人一聲令下,便要長嘯破空,斬盡一切魑魅。
皇者,一往無前,勢不可當!
“衛今朝!”梅雪衣咬牙切齒,“叫他看看你的厲害!”
漫天冷焰彷彿有所感應。
陰風呼嘯,豪情幹雲。
冷焰急速聚攏,隨著冥火不斷匯聚,色澤變得越來越沉、越來越深。
漸漸便由青轉黑,濃成了墨般的色澤。
一柄黑色幽冥王劍,伴著恐怖的幽焰出現在正當空,劍尖直指軒轅仁的金劍,傲慢睥睨。
就像王握著他的劍。
梅雪衣心絃一震,眼前再度浮出無數畫面。
她的王,總是那般意氣風發。
幽冥劍動了。
墨色氤氳,鋒銳的金劍頃刻被壓制得一蹶不振!
世間,只有一個王!
此時此刻,沒有後退的餘地,只能一往無前。
“嗚嗡——”
兩柄帝王之劍劃過之處,空氣熊熊燃燒,陣陣奇異的水霧騰起,遮天蔽日。
“滋嚶——”
劍尖相抵,至死方休。
金劍攜帶的道道金光與幽冥劍上的焰瘋狂糾纏廝殺。
軒轅仁雖然人身仍在,但他沒有能力做任何多餘的動作。
梅雪衣眉心跳動,她知道此刻若是偷襲,那正是最佳的機會!
手指捏緊了她的龍,正待出擊,心中忽然聽到他低低的笑。
自負至極,狂傲至極。
梅雪衣心尖微顫,怔怔鬆開了手指。
就在這一霎那,空中傳來了極為細微的破碎之聲。
只見那金劍的劍尖,轟然碎裂!
“錚——”
黑劍長驅直入,將其一破為二!
軒轅仁,敗了。
“魑魅?”幽冥劍上,重聲疊疊,“呵。”
長劍穿空,小小的金色身影全無抵抗之力,一聲厲吼之後,燃著黑煙的帝袍緩緩向下墜落。
梅雪衣撥出一口長氣,脫力地踉蹌一步,扶住了舟舷。
幽冥巨劍攜著漫天暗焰飛掠回來。
冷焰迅速收縮,凝在舟首,漸漸便成了人形。
一點一點,刻出眉眼鼻唇。
髮色漸漸變黑,肌膚褪去幽碧,呈現出健康的白,唇色倒是依舊不豔,色澤偏暗,配上他略沉的嗓音十分引人探究。
是她前世記憶中的衛今朝。
臉上沒有病色,眸光明亮,意氣風發。
身影高挑,有著堅實卻不顯粗獷的肩臂,鎖骨下有胸肌隆起,寬肩窄腰,線條流暢漂亮。
梅雪衣忍不住迎上兩步,停在他的面前。
她的眼睛裡還蘊著淚,視線有些模糊。她抬起衣袖來胡亂地抹了兩把,然後將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又一圈。
“……沒受傷嗎?”
他微笑著搖頭。
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撫向他的胸膛。
他雙腳不動,身體平平後移三尺,避開了她的爪子。
她這才留意到,他雙足懸空,並沒有觸碰到舟底。
“只能看,不能碰。”他彎唇一笑,眉眼飛揚張狂,“王后,且饞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