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亞學院開學那一天，素意果然沒能成行。
這一天, 發生三件事, 首先, 議會發來了官方通知, 與她約定兩天後全球直播“對話”。
其次, 杜克的“二號樣品”果然失敗了，他有著作為一個優秀科學家的強大抗打擊能力，絲毫不氣餒，而且越挫越勇，只是和素意簡單討論了一下後, 就一頭扎進新的研究中。
最後，就是麥坎, 他和素意幾乎同時接到通知，議會和人權體都暫時剝奪他首席發言人的職位，這一次談判，由另一個人出馬。
至於是誰, 議會竟然保密。
這時候作為全球最強人類統治團體的聯盟議會終於發揮出了它應有的實力，竟然澤洛和施燁同時發力都不知道對方發言人是誰。雖然發言人本身並沒有左右議會方決策的能力, 外表看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傳聲筒, 可是在全球直播的時候，發言人的能力就舉足輕重了。
感受一下, 如果素意提出一個要求，議會方想談條件，雙方討價還價寸土不讓, 結果發言人懟不過，當眾敗下陣來了，這還怎麼玩？難道要議會說：“雖然你很有道理然而我們拒絕”嗎？
議會也是要臉的！
雖然可能議會憋著什麼大招，但是麥坎並不是很擔心，他早就摸透了議會決策層的路數，並且針對這個給素意好好惡補了一下。
可這邊素意貌似在聽，眼睛卻一刻都沒離開過杜克發她的二號樣品實驗報告，雖然失敗了，但是新技術下製作的藥劑和過去的又有些微的差別，她覺得很有趣，一看就停不下來。
“所以你到底聽進去多少！”麥坎受不了了，“你好歹給個回應，我好知道這一段需不需要重申！”
“嗯。”素意。
“這就是你的回應了？”麥坎氣樂了。
“嗯。”眼睛還黏在報告上，不僅敷衍以對，還翻了一頁。
“我以為事關你自己你肯定會嚴肅一點。”麥坎冷下聲，旁邊披著大衣也在看材料的施燁看了他一眼，又垂眸，顯然是不打算插手。
素意的回答是揚了揚手中的報告，一臉無辜：“我以為事關全人類你一定會比我更嚴肅。”
“……”麥坎咬牙，點了點頭，他深呼吸了一下，一時間竟然有些茫然了，“我覺得你似乎不需要補課，可是你就不擔心嗎，對面可都是一群老妖怪，他們當初對艾蘭妮都沒多少寬容，對你就更不會心慈手軟了。
“所以你也承認議會對艾蘭妮是不公平的咯。”
麥坎一怔，連忙道：“這我怎麼知道，我連艾蘭妮真人都沒見過！”
素意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會兒，嘆氣低頭：“就這樣吧，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額，就是說如果你措辭多一點，委婉一點，冠冕堂皇一點，他們感受到你給他們面子的誠意，就有很大機率會不跟你折騰。”麥坎苦口婆心，“他們其實大概知道你要做什麼，應對的辦法甚至答應後怎麼做都已經準備了，就看你是以什麼態度和他們談，不能太直白，太直白對你的形象也不好，他們不僅自己暗地裡希望你給他們面子，也希望你能在全球面前維持住優雅和善的形象，不要翻白眼，希雅志不在此，以後你會是你們的黨派的首席，你一開始就沒個好形象，誰會願意幫你！”
“那你在做什麼？”素意一臉好奇。
“我！”
“噗！”施燁在旁邊笑出聲。
麥坎咬了咬牙，抬手又放下，好像是抑制住了自抽的谷欠望，可嘴卻沒忍住：“我賤！”
“真的嗎？”素意眨眨眼，“難道不是因為愛？”
“你想太多了！”
“自作多情我當然不會，究竟我有沒有想多，你應該比我清楚吧。”素意優哉遊哉，又光明真大的翻了一頁報告，唯恐麥坎不知道她在一心兩用。
但麥坎顯然已經無心去糾結她的敷衍了，他像是被擊中了一樣傻愣愣的站著，過了一會兒，竟然結巴道：“我，我不明白你，你的意思。”
“都說了你比我更清楚，你都不明白，我就更不明白了。”素意聳聳肩，“沒別的話，容我看完報告？”
麥坎失魂落魄的跌坐在素意旁的沙發上，雙眼無神，喃喃道：“你看吧。”
房中一時陷入沉寂，過了一會兒，素意眼睛還盯著電子板，嘴上卻冷聲道：“那個心跳很快的同志，麻煩你出去冷靜一下好嗎？”
“我嗎？”施燁。
“……哦。”麥坎乾脆站起來，夢遊一樣走了出去。
於是素意都不用回答施燁，兩人一起看著麥坎保持著滄桑的身形消失在門外。
素意搖搖頭，嘟囔了句：“毛頭小夥……”
“看來這次也不是說我。”施燁輕笑，他起身，小腿上用來助力的金屬支架咔噠咔噠敲擊著地面，一路帶著他坐在了剛才麥坎的座位上，見素意默不作聲的盯著他，眼裡是毫不掩飾的防備，無奈的聳聳肩：“別擔心，我很平靜，不會用心跳打擾你的。”
素意轉過頭，強行把注意力拉回電子板上，可是卻發現身上靠施燁的那一邊隱隱發癢。
其實麥坎身材正常，應該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和施燁站在一起也不顯得多瘦弱，但是為什麼施燁坐在旁邊存在感就那麼強，好像有什麼密密麻麻的東西在往她這兒湧來，一陣一陣的衝擊著她半邊身子。
素意很鬱悶的噴了口氣，咬了咬牙，硬挺著不挪座兒，逼著自己繼續看，看了兩頁後，她受不了了。
“你為什麼要坐過來？那兒不舒服嗎？”她指著他原來的躺椅，那兒緊靠一個落地玻璃，雖然因為高階安保休息室不是真的窗戶，可是外面還是播放著大海的實景，隨便一眼都心曠神怡。
“可我覺得這兒更舒服。”施燁從容道，一臉正直，“還有，你不想知道希雅現在的情況嗎？”
“她落地了？”素意去過綠星，光過去就要好幾天，期間為了防止超光速彈射的損傷，所有人都是休眠狀態，根本無法聯絡。
“先遣部隊已經到了，她大概要明天會到達‘薄荷綠’，但到時候要直接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全封閉適應性訓練，要聯絡上她至少要到訓練結束。”
“那你問我幹嘛？”素意眼睛裡全是‘走開’。
“我剛收到運兵船發來的監控錄影……”施燁一點也不打算接她的眼神，而是直接操作投影，裡面是機器人日常巡視休眠倉的角度，一排排士兵過去後，希雅的臉赫然出現，施燁手速飛快的按了暫停，他有些小得意的朝投影抬抬下巴，“看吧。”
素意看了一眼。
防爆營養凝膠中的希雅與平時沒有任何變化，雙目輕輕的閉著，嘴唇習慣性的緊抿，在凝膠的“柔光效果”下，她的皮膚好到發光，宛如沒有一絲瑕疵。
素意只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冷淡道：“好了，謝謝。”
“好了？”施燁有些驚訝，“這錄影是最高機密，不看就要銷燬，以後要看只能等黑匣子了。”
素意有些無語：“是需要我痴痴凝望十分鐘才算對得起你洩露最高機密所冒的風險嗎？”
她指了指螢幕：“我想希雅不會樂意知道我早早的就已經模擬過在棺材邊瞻仰她的吧。”
施燁無奈的笑了笑：“好像確實有點考慮不周。”他於是直接刪除了投影，轉手拿出一個天鵝絨小盒子：“賠禮。”
“不要。”素意頭也不抬，“謝謝。”
“被你用玻璃渣割開脖子的人死得很痛苦。”
“……”
無視素意的僵硬，施燁鄭重的開啟盒子，裡面是一個磨砂銀的指環，上面嵌著一顆極小的白玉一樣溫潤的石頭。
“玉是個感應器，大拇指在上面按三秒，識別指紋後，藏在正對玉的那一邊的指環裡的納米級金屬會瞬間形成一把透明的柳葉刀。”施燁介紹道，“我想你用得最順手的應該就是這個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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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意盯著戒指，問：“那個人死了？”
“對。”
“你們揭掉了他脖子上的凝膠？”
“這是治療他必須做的吧。”施燁笑容溫和，“具體是醫務人員在操作，他們聽說是你動的手後，就有很用心的搶救，但是很遺憾，回天乏術。”
素意點點頭，面無表情：“挺遺憾的，還以為會活下來讓我洩憤。”
“反正都是死，那樣痛苦的死也算是一種懲罰了。”
這年頭還有痛苦的死嗎？素意心裡一派平靜。知道人很痛苦，那隨便給一針也能安然離世吧。她看著施燁眼裡溫和下漩渦一樣的幽深，忽然覺得，所謂回天乏術，都是假的。
她自己不會費神去折騰那種垃圾，本來那人是死是活都已經和她無關，就連施燁當初玩笑般提議的拿來當實驗體她也只是隨口應下，其實她根本沒拿人做實驗的習慣和愛好。
他知道，所以他們動手了。
她不要他死，但他不想他活。
顯然，在這件事上，施燁比她這個當事人憤怒多了，怒到不想留那個倒黴蛋苟活的地步。所以他到底有沒有意識到，一種在絕大多數男性中潛藏近百年的東西，已經在他這漸漸萌芽了呢？
可怕的佔有慾啊……
素意看著戒指，平靜從心底蔓延到了臉上。
“有了這個，以後再有不幸惹到你的人，處理起來應該就利落多了。”施燁還在微笑，並把盒子往前湊了湊。
素意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是故意的嗎？”
“什麼？”施燁一臉無辜。
“要我教你嗎，送戒指最標準的姿勢。”
施燁眉眼的笑意在擴大：“哦，是什麼？”
素意端坐著，指著自己前方：“過來，單膝跪下，雙手捧著戒指，鄭重一點問。”
施燁頓了頓，竟然真的起身過來，一把卸掉小腿上的金屬護具，單膝跪下，雙手捧著戒指，問：“那麼，陸垚，你願意接受我，的禮物嗎？”
素意抬起下巴垂眸與他對視了一會兒，微笑，微微彎腰湊到他耳邊，輕聲道：
“never。”
作者有話要說： 看，有灰機！
麥坎的反應明白嗎，要解說嗎，不用吧，我看到評論有人猜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