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的狀態不對。
素意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本來對這個世界就極沒有安全感的芳芳, 在懷孕的時候終於被議會和生命研究院聯合打造的環境給崩斷了心裡最後一絲絃。
她當然不可能承認自己已經快失去理智, 但事實上她確實正在回到過去某一個最危險的狀態中。
這會造成很可怕的後果——全人類都已經嚐到的後果。
可她不能說, 她不能說你們面前這個女人曾經受過來自男性的匪夷所思的傷害, 她不可能在你們這群人的環繞中保持理智……
因為雖然只是懷疑, 但是現在議會那邊並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她是芳芳·林德伯格。如果只是席琳·法蘭，一個相比五魁首普通很多的女性，素意不管怎麼說，都沒法達到危言聳聽的效果。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們確定她是芳芳，那只能讓她永遠被限制自由, 那比讓她死還難受。
想到這裡，素意強行扯回自己的眼神, 飛快的瞥了一眼一旁的澤洛，發現他表情雖然沒什麼變化，可眼神卻也如芳芳一般瘋狂起來，彷彿要擇人而噬。
她的呼吸一滯, 下意識的往後一步，卻差點踩到施燁的腳, 被施燁眼疾手快的扶住, 他握住她的手，在她身後低聲道：“沒事, 別怕。”
聽到他的話，素意這才反應過來，想抽回手, 可施燁握得緊緊的，她抽不回來，只能作罷。她深吸口氣，盯著芳芳，許久才道：“席琳，別鬧了。”
芳芳眼睛一眯，連周圍的人都滯了一下。
素意不顧其他人的反應，繼續道：“談判已經結束，別管你肚子裡那東西了，做好你該做的，把好你該把的關。”
樊素意，拿出一個魁首該有的姿態，你不應該被一個“曾經的手下”逼成這個樣子。
“不就懷個孩子，才多大點事。聽說過產前抑鬱，沒聽說產前發瘋的，你收收你那樣子，幹點正事，不要丟了我們的臉。”
素意一頓訓斥，倒讓芳芳回過神來，她好笑的看了她一會兒，長長的嘆了口氣，跳舞似的轉了個身：“好想來根菸啊~~~”
“給她根菸。”素意道。
“不行。”杜克立刻拒絕，“她要的是復古煙，那有害健康。”
“給她。”素意拉長了聲音，“她可是我改造過的孕婦，她想幹嘛，就幹嘛。”她一邊說，眼睛一邊冷冷的看向杜克，“你看看她在你們這兒變成了什麼樣，你還有臉對我說不？下次來我是不是該給她收屍了。”
“她平時表現很正常。”
“那是因為她身在敵營，她在戰鬥。”素意冷笑一聲，“你難道覺得她是在你們這放鬆了？誰給你們的自信？”
“哈哈哈哈！”芳芳在裡面一連串的笑起來，“別吵架啊，快點，給我根菸。”
“別吵，不給就不給，你是小孩兒嗎還討糖吃！”素意一甩臉子，她現在心情很差，攻擊幾乎是無差別的。
芳芳微微張嘴，眼睛一轉，委屈上了：“剛才誰說給我的！”
“我反悔了！憋著！”素意頓了頓，“下次給你帶！”
“啊……什麼時候啊。”
“等平權法談成，我讓那個艾登給你帶。”素意微微回頭找艾登，發現艾登不在，大聲問，“有誰能傳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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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我來。”麥坎樂呵呵的舉手。
素意點點頭，看時間差不多了，最後囑咐芳芳：“生孩子前搞定法案。”
芳芳手拂過一旁桌上的電子板，忽然輕慢的笑了笑：“嗯，好的。”
“走了。”素意毫不留戀的轉過身，任芳芳在牆另一邊微笑目送，最後消失在牆後。
“還有五分鐘……”一個小議員道。
沒人理他，還是那個樣子，素意都無所謂，別人更沒發言權，連澤洛都沒有說話的餘地。
走出走廊，等待登機的時候，素意對杜克道：“她會出事的，你應該把她交給我。”
“我們不可能放她離開的。”杜克沉聲道，“我們也不可能傷害她，這個你可以相信我。”
“問題不是你們傷害她，而是她再呆下去，遲早會自己傷害自己。”
“你別說了。”杜克後退一步，戒備的看著她，“你知道你說什麼都沒用，席琳必須呆在這兒，我們可以照顧好她的孩子，你如果真的想幫助她，就應該告訴她，我們不會傷害她，我們甚至能保護她。”
“這不就是漢奸的經典臺詞嗎。”素意冷笑，“你瘋了嗎，要我幫你們說話？只要我願意，我現在可以逼瘋她，我可以命令她死，你們別以為你們得到她了，不存在的，孩子在她的肚子裡，她的靈魂在我們這裡，你們只是有著一坨生物組織，沒有任何意義。”
“陸，樊素意教授……我們剛談判完，你至少不要現在激化矛盾！”
“有些矛盾我們只是不提，但它一直在。一個女人在生產時最重要的是什麼，不是醫療裝置多先進或者醫生的技術多好，而是她個人的意志，她願不願意，她想不想，她是否能努力。”素意難以抑制的抬高聲音，“你們以為她現在是自願生孩子嗎？不，她早就可以一死了之了，但她想做的事情還沒做完，她不能死。你們是在用她的夢想脅迫她生孩子，這是一種酷刑，是謀殺！”
杜克神情蒼白，他看了她一會兒，又看向一直跟在他旁邊的哥羽。
素意唰的盯住哥羽：“哥羽部長的意思呢？”
哥羽緩緩搖頭：“抱歉，不可能。”他的神情更複雜，眼神有點陰鬱，“任何理由都不能把她帶離，她的嫌疑還沒解除，我們不能把她放在視線之外。”
“嫌疑？”素意譏嘲道，“還是因為她有一個鮮活的子宮？”
“你知道的。”哥羽意味深長，說完後，就緊緊閉上嘴，不再說話。
素意笑著點點頭：“我懂了。”
她長長的嘆了口氣，看著緩緩靠近的飛機，感慨道：“我可以給你們一億個孩子，但你們卻連這一個都不給我。”
“……”
她微微抬起雙手，在陽光中虛虛的託著，彷彿手裡有一個孩子：“讓世界上唯一一個孕婦，在一個主管繁衍的實驗室中，在她最討厭的人和她的敵人的眼皮子底下，生下她一生中第一個，也有可能唯一一個孩子……真有你們的，你們不應該做科學家或者政客……”
“你們應該去拍恐怖片。”
飛機到眼前了，他們準備登機，所有人都面色沉重，全然沒有預想的確認芳芳安好的安心感。澤洛甚至眼眶發紅，一身的殺氣，素意走向舷梯，杜克忽然朝她追了兩步，被哥羽一把拉住。
提利昂注意到了，回頭看看他們，和顏悅色道：“杜克，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杜克眼中滿是掙扎，他最終咬咬牙，掙開哥羽的鉗制，朝提利昂點點頭，追了兩步走到素意面前：“樊教授，我可以叫你素意嗎？”
“不行。”
“……樊教授，”才這麼兩步，他就喘息不止，嘴唇乾裂，“預產期那天，我以個人名義，邀請您來……指導，可以嗎？”
他說，您。
素意昂首看著前方，並沒有馬上答應，她思量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好。”這才施捨似的給了個稍微和善了點的眼神，“謝謝。”
杜克有些安心，但彷彿更加不安了，他不堪重負似的點點頭，轉身踉蹌著走了兩步，魂不守舍。走在後面的提利昂扶住他，一臉嚴肅的說著兩句，只見他緩慢的搖搖頭，身形甚至有點傴僂。
上了飛機後，麥坎無視施燁的眼神，湊上來抗議：“你不能輕易答應，這不是送上門嗎？”
“你的意思是說要我拒絕？不給席琳接生？”
“呼，當然不是，但我們可以選擇一個中立的地方……”
“不可能的，已經沒有中立的地方了，而且我也不會同意任何會勞動到她的方案。”
麥坎一怔，無奈的點點頭，看向施燁：“那到時候只有讓……”
“我肯定會保護……”施燁剛點頭要作出保證，素意卻打斷他：“到時候肯定要有個孩子爸在場，你去做什麼？”
施燁一怔，神色慢慢變了，像只發現入侵者的雄獅，沉凝的盯著她。
素意才不管他，四周望了一下，在前面環形沙發那看到了澤洛雜亂的短髮：“澤洛！”
澤洛破天荒的正在出神，他雙手保持著擰酒瓶的動作，卻看著窗外，一動不動，聽到自己的名字，才有了點反應，頭也不回啞聲道：“什麼？”說完，仰頭灌了一口酒。
素意拍拍一旁的施燁要他別動，起身坐到澤洛身邊：“到時候你和我去給席琳接生。”
澤路盯著她，他的眼中滿是血絲：“嗯。”
素意還想說什麼，但有施燁這些人精在場，卻不能多說了，她想了想，便道：“有一些很傳統的，沒什麼用但是，挺有意思的東西，是孩子出生前後要做的，我到時候整理一下，就你來吧。其他人也不合適。”
她看看旁邊隱形人一樣的瑞弗雷，他點點頭，沒什麼意見。而原本跟來保護她的阿堪和艾薩克，卻早就不見了蹤影。
她笑了笑，繼續看向澤洛。
本該很振奮的事情，澤洛卻興致寥寥：“到時候再說吧，你準備好跟我說。”說罷，他轉頭朝著窗戶又喝了一口酒，好走不送的意思明顯。
素意知道他在難過什麼，她現在什麼保證都沒法給，只能嘆口氣，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卻突然被施燁拉住手。
“你想做什麼？”他在她耳邊道，“為什麼你的計劃中，永遠沒有我呢？”
素意笑了笑，她抓住他的另一只手，撫上自己的臉頰，眼睛緊緊的盯著他，一字一頓道：“我的計劃裡，一直有你。”
只不過不在過去，不在現在。
在未來。
作者有話要說： 施燁：m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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